投成女身的异灵……就叫他吧,他的名字姬越是没听过的,但卫青和霍去病,以及再后来的诸葛亮曹操,媚娘狄仁杰等人却是都听过的,他叫韩信。
韩信死时,除了恼恨自己识人不明,也带着一股冲天怨气,他自认对刘邦仁至义尽,拥天下之功而念恩,只求封王不求自立,至死最悔未听人言,如能重来,他必杀尽刘吕二家!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当真重来了,只是这重来一世,却成了个女儿身。
韩信当即气得大骂苍天。
骂着骂着,头晕目眩,也不知道是几天没吃东西了,韩信找了双鞋穿上,骂骂咧咧翻找了半天,只找到半拉窝头,干噎着吃了又觉得渴,从窗户向外看,看见了院子里有水缸,找了个碗舀了水来喝。
姬越看韩信怒骂的样子也能看出来,这人死前估计过得不怎么样,还担心会不会直接给气死了,但见他一边骂一边还知道找东西吃,就知道这人死不了,能养活。
她放心地换了个图,去看孙思邈了。
孙思邈的运气在姬越看来,能够算得异灵里的一等了,他一落地就在自己的本职工作场地,是个猝死过去的医馆学徒,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她也就是迟了一会儿没看,孙思邈已经醒过神来,正在给一个病人似模似样地号脉。
只看那安详而和蔼的神情,姬越就知道这位医者生前没少活,这起码得是七十岁向上走的年纪了。
她不知道孙思邈过世之前刚过了一百四十五岁的生辰。
孙思邈不光是一位医者,他还是晋人意义上的巫者,在蓝星的远古时代,巫医不分家,后来医者才从巫道中分离开来,成为单独的行当,孙思邈善于养生,医术出神入化,已经到了可以熟练运用自身巫者能力的地步,真正的一针让人生,一针要人死。
姬越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个光华闪闪的医者在,作用丝毫不亚于朱云锦夫妻,相比韩信,这次也算是有些收获了,只是金台的希望破灭,姬越只能在除去卫青之外的武将里,矮子拔高个了。
这也是让人头疼的一个问题,倒不是说晋国本土就没有能领兵的大将军,而是晋国多年没有对外征战,上一个做到武将最高秩的上将军还是曹操他爹,人都没了十几年,尸骨都寒了,即便是近年对天竺对西域都有开战,但仅靠这点战事完全锻炼不出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来,至于霍去病,姬越早就看出来了,他适合奇袭作战,带着大批军队反而成了拖累。
说起来霍去病的先遣军是晋军里装备最精良,待遇最优厚的,连抚恤都比正常兵卒高三倍,但战损概率实在高得令人发指,西域一战之中,往往带出去五六千人,能回来二三百人就算不错,姬越常常担心他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但就算这样,每逢霍去病去军中挑选兵卒,都有许多青壮踊跃报名,跟着王将军虽然很容易回不来,但一旦回来了,起码是个百夫长啊!
军人总是不缺勇气。
如今的霍去病已经不叫王二狗了,卫青给他改了个名字,叫做王靖,不是希望他靖国守边,按照晋这个发展趋势,往后只怕都是开疆拓土,卫青是希望霍去病能少浪几回,平平安安。
战事平息的时候,晋军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楼兰绿洲驻扎,秋收时节也是例行征兵,因为待遇优厚,有许多楼兰青壮都愿意参军,韩信投身的少女名叫阿兰,是一个晋商留在楼兰的混血女儿,母亲早死,晋商一年才来一次,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不再来了,阿兰就靠给人浆洗衣物为生,后来晋军来了,阿兰就和一些楼兰妇女一起给晋军浆洗衣物。
之所以会等来韩信投胎,是因为阿兰和一个晋人兵卒好上了,前前后后被那名兵卒占了许多便宜,连浆洗衣物挣的几个钱也被混走,就在阿兰以为能够嫁给那名兵卒的时候,有个楼兰兵实在忍不住告诉阿兰真相,那个晋兵在晋国早就有了妻子,还有一儿一女,从来没想过娶阿兰为妻。
阿兰去找晋兵理论,被晋兵反咬一口说她不知羞耻先勾引他,又称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通奸之事,让阿兰不要再纠缠他了。
回到家后,阿兰就躺在床上淌眼泪,也不去浆洗衣物了,把自己关在家里,谁来也不应,天天就哭,哭完就睡,很少起来烧火做饭,她原本身体也不太好,过了小半个月,就生生把自己熬死了。
韩信从邻居那里打听到原委的时候,气得当场砸了一个碗。
呃,他原本是拿着碗准备到邻居家借顿饭来吃的,没办法,做饭又不会做,只能跟人借点来吃这样子。
☆、第83章 给她披甲
做女人有做女人的好处, 至少在借饭这方面,韩信来了五六天了,他端着碗上门, 周围的邻居没有不借的, 不光借饭,还总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之所以说是借饭,不是因为韩信要面子, 而是他一直对自己有着极大的自信, 认为无论落魄到了什么地步,他都迟早有功成名就的一天, 总能千百倍还上的,哪怕……他现在是个小丫头了。
从邻居家吃完饭出来,韩信打了个饱嗝,开始筹算往后的生计。
这些天他去吃饭的时候也听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 得知现在的天子是周朝后裔,国号晋,这里是晋国的一处边郡,韩信花了三天时间才把这处所谓的边郡和他记忆里的楚汉疆域对上,然后被告知, 现在整个西域都是晋土了,咱们楼兰人也是晋国的一份子,不能再自轻自贱下去了。
韩信要是个黑人, 肯定一脸问号。
他千里迢迢从江东赶来这么个鸟不生蛋的西域沙漠, 合着就是为了做个二等百姓?
这会儿要是战乱年代,韩信往脸上抹一把锅底灰就能直接参军入伍, 但楼兰经过几年的治理, 基本上是个人都有正经户籍, 没有户籍不能从军,冒充男子是不成的,但韩信思维活跃,从不以条条框框约束自己,一下子就把脑筋动到了阿兰的那个晋兵身上去了。
他找了个天气晴朗的大中午,穿上阿兰浆洗衣裳时才穿的灰布裙子,扎了个不伦不类的头发,倒像是男子戴冠的样子,大摇大摆去了晋军营地,也不进去,就叉着腰站在军营门口,指名道姓找一个叫做张琪的晋兵。
这会儿正是征兵时节,许多楼兰青壮都挤在军营门口报名,不当操练的晋兵也有不少在门口看热闹,再远一点有楼兰人支起糖水铺子,果子铺趁机做点生意,韩信这一嗓门叫嚷起来,顿时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韩信岿然不动,他指挥过几十万的军队,自有一股摄人的气魄。
不少晋兵瞧着热闹,纷纷去喊张琪来,还有人见韩信虽然瘦弱,一双眼睛却神光湛然,看着就与寻常妇人不同,反而隔着营门高声叫嚷起来,“小娘子,张琪不肯要你,我家里却无妻,你看看我!”
韩信当真看了一眼,大声喝道:“我看你不够壮实,再多吃几年饭去!”
晋兵们顿时哄笑起来,就连那个开口的晋兵也是不好意思地跟着笑,军营里能有和女子调笑机会的人不多,过于羞涩或是内敛的反应都会让人觉得尴尬,反倒是这样爽直的回应能引起热烈的反响。
张琪还没来,又有几个晋兵高声示爱,被韩信看也不看地骂了回去,众人反而被骂得兴高采烈,都守着等张琪出现,这倒是比起阿兰上次避着人去找张琪时被他几个朋友嘲笑奚落的场景热闹多了,也善意得多。
韩信也没等太久,就有被十好几个晋兵簇拥着的青年晋人走了出来,正是张琪,张琪这人卖相不错,是新晋虎威将军王靖手下的一名百夫长,这人在军营里也算如鱼得水,因为三次随王靖将军出征,三次都满载战功归来,得王靖将军的青眼有加,如今即将升为千夫长。
阿兰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她被情郎抛弃之后觉得实在没脸见人,成天躲在家里,不知道张琪近来春风得意,韩信就更不知道了,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琪的鼻子,高声骂道:“你爷生个狗,狗跟蛆养的你,骗财骗色损到家!今天你爹是专程来骂你的!”
韩信骂人很厉害,阿兰有个晋商父亲,官话说得不错,但骂人的词汇就有些缺乏了,上一次她来找张琪,反反复复也只能骂几句负心汉没心肝的话,如今词汇量加大,饶是张琪对阿兰还心存一点怜爱,也被骂得皱起眉头,低声喝道:“阿兰,你疯了,当着这么多人说些莫须有的糊涂话!”
韩信昂着脖子继续骂,一边骂,一边把张琪从头打量到脚,心头有点忐忑,他原本以为一个骗财骗色的小兵应当很好摆平,但这个张琪个高人壮,身上带着极好分辨的血煞气,显然是刚刚历战不久,要是上辈子,他让一只手都富余,但这辈子的身体可是个娇娇姑娘家啊!
但路都走到这一步了,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张琪终于受不住自己的一干女性亲属被反复问候在女闾过得怎么样,儿子也被骂成小狗杂种,几步走出营门,就要把阿兰拉走,但就在这个时候,韩信看准时机猛然反手一折,一脚把张琪踹倒在地,随即一把抽出张琪的佩刀,人在张琪身后,把刀死死横架在他的脖颈上,逼迫他跪直在地。
这个姿势是有讲究的,双手将刀横架能够避免被反制,并且很好使力,只要韩信向内一割,不说像前世那样把人头直接割飞,也能砍进张琪一半脖颈。
左右都是个死。
张琪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营门前除了面面相觑的楼兰青壮,围观看热闹的晋兵们全都愣住了,无怪,实在是韩信这一手露得极为漂亮,张琪好歹也是几战余生,比韩信高出一个头半个肩膀,正常的情况下,哪怕张琪毫无防备,也不应该被这么轻易制服,也是刀架在张琪脖子上了,几个和张琪同来的人才急了,连忙喝道,“你敢伤我晋营百夫长!”
韩信脸上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三分真七分假,他假惺惺地说道:“这样的人都能做百夫长,我来了,岂不是直接做大将军?”
他更想说封个王,考虑到现实情况,他今天能挣个百夫长就是开门红了。
持刀在军营门口挟持百夫长,这事可不算小,如果不是阿兰显然被张琪骗财骗色过,有感情纠纷在里面,以她楼兰二等百姓的身份,早就有弓-弩手把韩信射成刺猬了。
马上就有心思转得快的跑去向上面报告,韩信本来觉得挟持一个小兵,最多出来一个千夫长百夫长,越是底层越容易通融,到时候他可以顺势提出从军意愿,但他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却是有个年轻小将从军营里大步走了出来。
将领的甲胄一般防护性比较强,韩信的目光在年轻小将身上转了一圈,心里就有数了,咧着嘴笑了一声,大声地道:“将军,我无意杀人,只想从军跟随您作战,你看这人被我轻松拿下,他有什么资格比我强?”
年轻小将微微端详了一下瘦弱的韩信,眉头一扬,“你要跟随我作战?”
韩信大声地说道:“至少要做千夫长!”
年轻小将也笑了,“来人,给她披甲,营里也有女兵,但她既然有这样的志气,就按男兵来操练,如果真有本事,就让她做我的千夫长。”
韩信等了一会儿,当真看到有几个女兵模样的人给他拿来了一身甲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刀面拍拍张琪的脸,喃喃自语道:“早知道有女兵,就不费这个事了,丢人。”
张琪脸上被拍出几道红印子,抬头看见将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想要反制回去的心都凉了半截,他知道,他在军营里恐怕是没什么前程了。
王靖将军——霍去病的心情倒是不错,他在底层士卒里有极高的威望,许多人都想跟着他出战,用命搏出个前程来,但百夫长以上就极少有愿意随同他去搏命了,他一贯不乐意强求,所以每逢出征,他率领的军队基本上都是临时现拔几个千夫长,用着很不凑手,要是这女郎真的有本事,他这里千夫长的位置多的是。
韩信披上甲衣,拿上兵器,跟着几名女兵去了女营,他倒是没想到这里真的有女营,领他来的女兵把他安排到了一个住着四名女兵的营帐里,没人理他,他也不理人,找了个位置把刚刚分得的家什放下,又询问了一圈吃饭操练的地方。
女营的操练很辛苦,至少对于女兵们来说很辛苦,在征得将军同意之后,这里的大部分女兵还是去了伙房,军医营之类的地方做清闲活计,只有少部分还在继续操练,而这些少部分在战时统筹基本上没有被提起过,也不是刻意保护,是人数太少,被忘记了。
韩信睡的正是那一部分仍在操练的女兵帐,但到了下午操练的时间,却有个人来叫韩信去男兵校场,一众不与外界接触的女兵都有些茫然,韩信咽下一口白面馒头,唔了一声算是应答,随即大步朝着校场走去,仿佛这不是区别对待,而是走向一个他该上的战场。
然后累瘫,被伙房的两个女兵用拉菜的小车推回来了。
正常的操练是不会这样的,但韩信没有经历新兵营的过渡阶段,直接和老兵一起操练,阿兰的身体还不好,哪怕韩信蹭了好几天饭,也就能养养精神而已,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几次脱力,完全是靠石头一样顽强的意志撑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