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摁灭手机,抓起旁边茶几上最后的两枝白色康乃馨, 往二十六层电梯走去。
沈劲和阮胭还被困在电梯里,他们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失态地拍着电梯门求救。他们要保存体力, 因为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 才能出去。
阮胭陪着他,给他讲在西北拍戏时的事,讲到“满天的星星都亮了”的时候, 电梯内的灯被瞬间点亮。
阮胭和沈劲对望一眼,电梯开始沉沉运转起来,最后, 叮的一声——
停在二十六层。
电梯门被打开, 宋叶眉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沈劲扶着阮胭,缓缓站起来,走出门外。
他的十指始终紧紧扣着阮胭的手。
宋叶眉看了一眼, 唇角浮起淡淡的讽。
“抱歉,委屈你们一天了。”
沈劲没回话,他打开手机, 一堆的未接来电,和上百条未读消息, 各大新闻APP都在推送今天发生在临江酒店的这场百年闹剧。
沈劲扫了一眼,很快就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计划多久了?”沈劲收好手机,锐利黑眸注视着宋叶眉。
“你是问计划逃离宋家掌控, 还是计划对付沈崇礼?”宋叶眉站得笔直,白色的衬衫扎进雾蓝色半裙里, 勾勒出她漂亮的身段, 唇角的笑意始终优雅地维持着, “前者计划了十三年,后者计划了五年。”
“你要逃离宋家, 我可以帮你, 没必要搭上沈家。”
“你?”宋叶眉看了沈劲一眼, 眉眼里满是不屑, “我是想过靠你, 刚回国的时候试着接近你, 可你那个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阮胭,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
“我说过, 你要离婚,我和周牧玄都会帮你。”
“帮我离了婚又怎么样, 我的护照签证身份证, 所有有效的证件全部都被宋家人控制着,我就算跑, 跑得掉?离了婚, 不照样被他们塞着去嫁给哪个臭男人。”宋叶眉看着他,“要跑, 只有把话语权都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跑。”
“所以, 那张阮胭和陆柏良的照片不是沈崇礼寄的,他没那么蠢,是我偷偷放进去的;只有知道沈崇礼对你彻彻底底地动过杀心, 你才会放下全部芥蒂和奇骏合作扳倒沈崇礼;只有你重挫了沈崇礼,他才会大肆地卖掉宋家的股份, 去填补他在尚科留下的烂坑。”
“而我,才有机会把这些股份都购回来。”宋叶眉笑得清浅。
“你哪来那么多钱。”沈劲问她。
“我钱不够,可是奇骏够啊。”宋叶眉说这话时, 意味深长地,看了阮胭一眼, “闻益阳那崽子心思可真是沉得吓人,和刘启军就一直等着沈崇礼手里宋家这块肉。他们要进军AI家电。我无所谓咯,让他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他们分我百分之十,加上我手里原本的百分之二十, 和我妹的百分之二十,其他股东持股再多, 我和我妹加起来,已经超过百分五十, 也够做这宋家的主了。”
饶是阮胭再镇定, 此时, 也依旧听得心底发憷。
这个女人,到底心思是有多深沉。
阮胭问她:“你今天为什么要把我和沈劲关在电梯里。”
“拖住你们。你们俩没一个是简单的。沈劲负责会场的布置, 要是他在,凭他的缜密心思, 宋筠可能连那个视频都没机会放出来。”
沈劲面色阴沉无比:“你闹今天这一出, 不怕沈家报复?”
“怎么报复?现在我是全天下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了。我温柔, 我可怜,我被豪门家暴了多年……所有的舆论都站我这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本质》杂志社工作,因为我要和传媒打好关系啊。”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从小是被折了翅的鸟,没办法飞;她爱的,都没办法实现;她想要的, 都没办法得到。她只有,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慢慢夺回她想要的。
“你那样栽赃你妹妹害她坐牢, 你就不怕她知道了恨你?”阮胭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这个疑问问出了口。
“首先, 以宋筠的脑子, 她还发现不了;其次, 我从来没想过害她。那个时候,我那对恶心的父母已经在开始商量着给宋筠嫁个什么对象了,与其留在外面被他们‘待价而沽’, 不如进去牢里避一避;最后,她这辈子过得太顺遂了, 没有挫折,永远都不会成长。”
宋叶眉停下,慢悠悠开口,“她现在能明白男人大多是垃圾,我很欣慰。”
阮胭不再开口,她不是局中人, 没有资格过问她们姐妹的相处。
“哦,对了,沈劲。”宋叶眉看着他,“你现在没有喜欢我了吧?”
沈劲沉着脸:“早就没有了。”
宋叶眉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还有,别怪我对沈崇礼狠, 你家老爷子今天中风也是他的手笔,打从陆柏良去冰岛后,老爷子每天注射的胰岛素就被沈崇礼偷偷换了……一石二鸟, 我又帮你解决了害你爸残废的沈万宥, 还帮你解决了沈崇礼。”宋叶眉淡淡笑了下,“也算是没有辜负你以前对我的喜欢吧。”
说完,她转身,拿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瓶子, 看向阮胭:
“我没欠过谁,沈崇礼出轨,婚内强.奸, 虚假出资, 犯了太多罪, 他活该被抓。还有你, 阮胭。”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你和我相似的, 不仅只有面孔,我们的性格, 也无比相似。我甚至觉得,你比宋筠更像我的妹妹。”
说着, 她拧开瓶子,里面的气味冲鼻。
沈劲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将阮胭护在身后。
然而, 那瓶液体却没有朝阮胭泼去。宋叶眉将它用力泼向了自己的手臂——
烧碱水一碰上皮肤,瞬间烧破她的白衬衫,渐渐鼓起一群巨大的血色燎泡。
蓝色瓶子被她用力摔到地上,里面残余的液体流出。
她的脸色发白,明明已经痛得站都站不稳了, 她还咬着牙说:
“扯平了, 现在我谁都不欠了。”
说完, 她把手里最后的两枝白色玫瑰扔进沈劲和阮胭的怀里。
“百年好合。”
第71章 双火葬场
宋叶眉这一闹,几乎把沈氏集团的整个公众形象毁得差不多。
沈劲忙得头脚不沾。
公关, 人事, 财务。沈崇礼被拘禁,沈万宥中风半瘫,陆柏良远在冰岛,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偏偏阮胭也帮不了忙。从沈家回来的第二天, 她就被邢清要求去补拍当初周子绝的那部电影。
资方已经重新找好了导演。
所有原定的几个主创的档期也都协调好了,必须赶回去拍摄了。他们再也耽搁不起。
拍摄地点,很巧, 居然还是在华遥。
但是是在华遥的城郊。
虽然拍摄场地对阮胭来说是熟悉的。但这部戏拍得却无比艰难,导演是个中年胖子,叫赵春,人很和善, 就是因为太和善了, 甚少会像邓飞虹那样给阮胭讲戏。以至于她不得不自己摸索着去理解剧本里的人物。
但剧本太艰难了。
声带被毁的女医生。
阮胭为了入戏, 每天都尽量减少说话。
以至于沈劲都有些隐隐的不满:“怎么和我的话越来越少了。”
“我们的话本来也不多。”阮胭笑着回他。
“你是在反过来倒打我一耙吗?”
“嗯。”阮胭答得理直气壮。
“那你下来。”沈劲在电话里说。
“什么下来?”
“到楼下来打一耙 。”
阮胭推开窗,沈劲果真站在楼下, 仰头对着她轻笑。
她连忙披上外套匆匆跑下楼。
他穿着黑色大衣,白衬衫扎进黑色西裤,长腿修长,立在灯下, 看着她。
“胭胭。”他喊她。
阮胭没忍住,小跑到他身边。
他长手一捞, 就把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敞开黑大衣,把她紧紧裹着, 就让她露出一张小脸,“冷不冷?”
“不冷。”
今天是立冬,华遥气温降得快。
阮胭为了拍戏,白天还得穿着短袖到处窜,沈劲在她休息的时候, 都看到了, 生怕她冻感冒了, 公司的事情稍微告一段落, 他就连夜赶来了承庆。
“不冷也过来点。”
沈劲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可是再过来点, 我们就没办法走路了。”阮胭看着两个人抵在一起的脚尖。
“那我就抱着你走。”
沈劲一用力,就又让她踩在自己脚上, 她整个人都被她裹进了大衣里,往日里她清冷沉默的模样都不见了,就剩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胭胭, 我有点想亲你,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那你会不亲吗?”
“不会。”他说着,已经低头亲上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 阮胭从他怀里钻出来, 站定, 问他,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啊。”
“你忘了啊。”
“什么?”
沈劲把阮胭手的揣进自己兜里,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一个月纪念日啊。”
阮胭沉默了下,她确实没有记, 拍戏太忙了, 剧本里的时间一天就是一年。
“对不起哦。”阮胭说, “我真的忘了。”
“嗯,有惩罚。”
“惩罚什么?”
“罚你现在把手从我兜里拿出来。”沈劲说着真的把她的手拿了出来。
阮胭怔怔地看着他, 表示接受这个惩罚。
“傻子。”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怕把你手给冰到了。”
说着,他把原本放到阮胭那边兜里的手机拿出来, 放进另一侧的大衣口袋, 然后重新握着她的手揣进他衣兜里。
阮胭愣了下,手机屏幕也会冰吗。
她唇角的幅度变得柔和,“我现在相信了。”
“相信什么?”他陪她走在路上。
“相信你真的很爱很爱我。”
沈劲说:“难道以前不信?”
阮胭低下头, 以前也信。
但是, 越是这样细枝末节的微小,反而越能说服她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宏大。
立冬, 其实还挺好的。
*
阮胭带他回到自己的酒店。
等电梯的间隙, 她问他公司处理得怎么样了。
沈劲摇头:“还是很艰难, 但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大刀阔斧地整顿一下沈氏。”
沈氏内部有太多问题了。
不管是沈崇礼留下的烂摊子, 还是沈万宥的积年弊病, 处处都很棘手。
他也不想喊陆柏良回来, 在阮胭跟前晃他容易吃醋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 陆柏良也挺不容易,他难得可以去做点喜欢的事情了, 他没必要再拿这些去限制他。
“那要辛苦你了。”阮胭靠紧他。
“不怕, 更辛苦的事情还在后头。”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阮胭回头问他:“还有什么辛苦的事。”
沈劲含笑看着她。
那种笑, 她一下就明白了。
她把手往他裤兜里一伸, 果不其然,那个小小的方盒子还在!
只是冬天大衣太厚, 她刚刚抱住他的时候,没有发现。
沈劲看着她脸上五彩纷呈的表情, 笑着说:“你摸了我的口袋, 我也得摸你的口袋才公平。”
说完, 他伸手就往她大衣口袋里摸去。
阮胭还没反应过来, 口袋里的房卡就被他掏走了。
他伸出手,把房卡送到她门上, 滴的一声——
门就开了。
好啊,沈劲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狗!
阮胭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沈劲立刻转身过来,将她抵在门上,他低头凑近了她。温热的吻落在她脖颈间。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边, 嗓音低沉:“胭胭,你今天已经洗过澡了吗。”
阮胭没说话。她被他吻得有些发软。
“不说也没关系, 我闻出来了,你好香。”沈劲咬着她的耳垂不放。
阮胭有轻轻的推拒,却又任凭他剥下她的外套。
屋内已经供暖,她穿着外套在屋里, 确实热得难受。
但是, 后面被剥得越来越少, 她就有些不适了。
“冷。”
她只穿着一件胸衣,沈劲已经一件都没穿了。
沈劲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替她妥善地盖好被子,然后伸手往她下面探了一下, 又像上一次那样, 忽重忽急地抚慰她。
直到她忍不住在他怀里颤栗,他才腾出另一只手, 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发烫的背, 附到她耳边问:“现在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