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主编没领会我意思,不是不让你们报道。我是说关注度这么高的新闻,你跟黎筝要谨慎再谨慎。毕竟咱们是新闻节目,播出去后要是后续有反转,这就等于自毁招牌,失去了观众信任。’
黎筝只是个实习生,连栏目组的领导都叫不出她名字,现在魏总监却知道,看来是黎筝找了关系。
而且这层关系在傅成凛之上。
“老师,早。”黎筝来了。
“早。”何熠见她心情不错,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揣测,“昨天的采访,你可以着手写稿。我沾你的光。”
说着,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何熠安排她:“你就留在台里写稿,后续我这边要是采访到有价值的镜头再补进去。”
黎筝:“您还要去医院?”
“不是。”何熠把手机揣兜里,拿上车钥匙,“我跟女生父亲昨晚约好,到他们家给女生母亲做做心理疏通,热搜挂到现在还没撤,搁一普通人身上谁都受不了。我们节目还要到晚上才播。”
黎筝做了个OK的手势。她放下包打开窗户通风,黑云压得比刚才更低。
大雨终于在午后到来,‘哗啦’,倾盆而下,狂风大作,裹着雨水砸得玻璃‘噼里啪啦’。
天连着雨,雨连着地,白茫茫一片。
一直下到五点半,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小楠已经下班,被大雨拦着走不了,办公室不少同事有人接。她手托腮望着窗外叹气,给黎筝发消息:【单身狗,互相取暖啊。】
黎筝:【八卦取暖?】
江小楠笑,发了一张‘还是你懂我’的图片。【我想谈恋爱了,这样下雨天就有人关心我。】
黎筝看着这行字,她也想。梦里都想跟傅成凛恋爱。
又有消息进来,傅成凛:【雨太大了,过去接你。】
第九章
大雨瓢泼,主城的交通几近瘫痪。傅成凛六点钟从公司出来,现在快七点,才过了两个路口而已。
他给黎筝打去电话,让她别急。
黎筝望着窗外,她怎么能不急,万一他还堵在半路,结果雨停了,他可能就不会来接她。
“路上有积水吧?”
傅成凛反问:“这么大的雨,你说呢?”
黎筝:“那我一会儿在脚上套两个塑料袋,从大楼走到路边还要几十米,新买的鞋子,舍不得弄脏。”
她的话外音,就算雨停了,你最好也来接我。
不过傅成凛get不到她的点。
傅成凛提醒她:“走路时当心点,塑料袋容易打滑。”
黎筝:“......”
她发现有时候他比稀薄的空气还要让人窒息。
对他的想念因为这句没感情的话淡了0.01。
“你到哪了?”
傅成凛看路边,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一会把定位发你。”刚说着,又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是向舒。
他跟黎筝道:“先挂了。”
随即切断,把向舒电话接进来。
傅成凛扫眼腕表,距《都市晚六点》节目播出已经二十五分钟,向舒肯定看到了那个新闻报道。
“傅总,你这关系不到位啊,中午我还在经纪人跟前吹了一通牛皮,这晚上就啪啪被打脸。”向舒半开玩笑,却明显在声讨他办事不给力,搞得新闻播出后,她很被动。
“我这段时间接二连二被各种负.面消息缠得喘不过气,以为终于能松口气,谁知在你这掉链子了。”
看这情形,她又要随着那个女生一家上回热搜。
没完没了。
“我脑壳现在还疼。”
傅成凛跟向舒之间从来没那么多拐弯抹角,心里疑惑的地方他直接问了:“那个女生之前都没媒体关注,怎么突然成了焦点?”
“我还想知道呢。”向舒在病房,烟瘾上来了没发抽,只能把烟放鼻尖过过瘾。
“就因为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热搜,我才觉得不正常,想赶紧把热度给压下去。也不想给那个女生惹麻烦。”
她侧身,换个姿势躺着,哪哪都疼,“不然我也不劳烦你啊。”
“应该是我平常得罪了谁,正好看我不顺眼,趁机整我一把。把女生家里搞得一团糟,再带节奏陷害给我,见怪不怪。这种事就是想查都无从下手。”
病房还开着电视,打电话时便显得吵。
向舒关上,把遥控随手丢一边。
傅成凛手肘撑在车窗上,思忖半刻,“说不定没人陷害你,就是你们自己经纪公司搞的,单纯转移网友视线,只不过瞒着你了。”
艺人与经纪公司,相爱时又伴着相杀。
向舒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公司层面的决定,特别是不太光彩的手段,很多时候直接越过艺人。
对她来说,偶尔的负.面消息也没什么,要的是个热度,可持续的负面就会影响公司的一些安排还有股价稳定。
事已至此,再讨论这些也没意义,无从查证。
向舒格外好奇的是:“傅总,是谁驳了你的面子?那个小记者来头不小?”一共俩记者,何熠这人,她听经纪人提过。
何熠来自普通家庭,之前调查企业黑.幕还受过伤。
那只有一个可能,实习记者不一般。
傅成凛:“我自己驳了自己面子。”
向舒没明白,“什么意思?”
说完才又反应过来,“那个实习记者跟你什么关系?”
“最近带的一个娃。”
“?”
向舒猜测:“你家亲戚?”只有他家亲戚,才能解释得通他为什么答应了帮忙又出尔反尔。
“不是。蒋城聿侄女。”
难怪。
向舒没见过蒋城聿侄女,不过关于他侄女的传闻,一箩筐又一箩筐,而蒋城聿也是出了名的超级‘奶爸’。
傅成凛扫了眼手表,“改天请你吃饭。”
这时汽车停了下来,他以为前面堵车,发现司机熄了火。
他朝外看,电视台大楼就在眼前。
向舒咬着烟丝,笑道:“你这种半路回踩的行为,你好意思拿一顿饭来敷衍?再说,吃饭对我来说是折磨,只能看不能吃,不然上镜脸圆。”
“不吃就算。”傅成凛把手机拿远,吩咐司机,“车开进去。”
司机应声,发动引擎。
向舒听到了他那边动静,“你先忙。”
傅成凛挂了电话,交代司机:“和保安说,接新闻频道《都市晚六点》的记者黎筝,她家里人。”
今天大雨,他们不是第一波进来接人的车。保安登记后放行,汽车走员工通道一路驶入地下停车场。
傅成凛把定位发给黎筝:【下来吧。】
黎筝正站在窗口惆怅中,眼瞅着雨越来越小,傅成凛要是再不来,她真要套着塑料袋走回家了。
手机震动。
看完消息,心里顿时升起一轮小太阳,隐约还有一道彩虹。
黎筝快步走到工位,抄起背包就往外走,像一阵风一样往电梯口刮,迎面遇到了她们栏目组的另一个记者冯璨。
就是何熠前女友。
她只见过照片。
冯璨风尘仆仆,刚出差回来,冒着大雨赶到台里跟领导汇报工作。冯璨觉得小姑娘漂亮,多看了眼。
随后,擦肩过去。
黎筝摁了电梯键,下意识转身去看冯璨,人早已拐弯。她无法想象,前男女友在一个地方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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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凛的车停在电梯附近,黎筝下来后东张西望,没人经过,她几乎小跑着钻进傅成凛车里。
傅成凛瞧着她:“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黎筝关好车门,转过脸,微微一笑,“主要是不想跟你传绯闻。”
“......”
傅成凛无言。
司机发动车子。
对于他开到地下停车场来接她,没让她淋一点雨,黎筝还是很感激:“谢谢来接我。省我洗鞋子了。”
话落,傅成凛看向她脚上的鞋,某个品牌的黑白经典款板鞋。他还清楚记得:“你去年不就穿过这双鞋?”
诶?
黎筝已经顾不上谎言被拆穿后的尴尬,反倒惊喜他竟然这么关注跟她有关的小细节。
这双鞋子虽然是去年的,不过只穿过几次,跟全新的也无差。
“你还记得?”
傅成凛点头:“当时你踩着我了。”
黎筝:“......”
之前在微信里,她还说是新鞋子。傅成凛问:“所以你对新是怎么定义的?”
黎筝反应足够快:“两年之内都算新。”
这回换成傅成凛无语。
黎筝忽然笑出声。
傅成凛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眼里写着顽劣。
汽车行至马路上,雨小了,路两旁的建筑清晰入目,厚厚的云层淡去,天空变得开阔。
傅成凛言归正传,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黎筝想都没想:“香辣小龙虾,再来两罐黑啤。”
“好好说话。”
“我晚上想吃香辣小龙虾,还想喝一点啤酒,两灌黑啤。”
“......”
傅成凛刚才以为黎筝要吃小龙虾是纯粹开玩笑,“你能吃辣?”
黎筝认真回答:“能啊,我两岁半就开始吃辣条,我小叔每次吃的时候就塞一点在我嘴里。”
傅成凛揉揉眉心,不吱声了。
他给曾助理发消息,让曾助理看看附近哪家店的香辣小龙虾味道好,订一份外卖送到公寓。
路过便利店时,傅成凛下车去给黎筝买黑啤,怕她以后还要喝,索性一次多买了几罐。
结账时,手机跳出来信息。
负二:【这周父亲节,那天一块回家吃饭?】
傅成凛先付款才回复这个二胎弟弟:【行,中午回去。】
负二:【要不晚上?中午我去我岳父那边。反正你现在没岳父,时间好调整。】
傅成凛:“......”
他这个弟弟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显摆自己有媳妇了,法律意义上还不算媳妇,因为人家女方根本就没有跟他领证的打算。
女方是不婚主义,他这个弟弟一直倒贴。
【也行,我随意。】
他又故意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领证?】
好几分钟过去,一直到傅成凛上车,负二也没爱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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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辣小龙虾在八点半才送到,晚饭吃成了宵夜。
黎筝拍了几张发给江小楠,让江小楠过过眼瘾。之前她不够义气,单身狗互相取暖时中途退场,决定请江小楠吃饭补偿,她让江小楠随便点外卖。
江小楠在生理期,不能吃辣:“我还是回家煮粥吃,你晚上要是吃大餐拍几张照片发我,云吃就行。”
看着黎筝发来的小龙虾照片,江小楠被刺激得味蕾大开:【我先跟你绝交几天,下次有大瓜之时,就是我跟你和好之日。】
黎筝笑,她发觉江小楠特别好玩。
“笑什么?”傅成凛洗了手过来。
黎筝退出聊天框,把手机放桌上,“没什么,跟同学在聊天。”
“男同学?”
“女同学。”
傅成凛‘嗯’了声,他打开啤酒递给黎筝,“只能喝一罐。”
黎筝也就是一罐的酒量,喝多了撑。她先抿一口,刚才在冰箱放了会儿,现在口感正好。
香中透着丝丝甜味,入口清凉。
她拿着啤酒紧挨着傅成凛坐。
傅成凛依旧不习惯跟她并排坐,以为她还在气他压了她新闻,不想跟他对面坐。“你这气打算什么时候消?”
黎筝手托腮:“吃完这顿小龙虾可能就差不多。”
她歪头看他:“傅老板,我忘了跟你说,这么多年都是我小叔给我剥虾。”
傅成凛听明白了,剥龙虾今晚是他的活。他戴上手套,平时他从来不吃龙虾,偶尔在饭店有朋友点,也都是专业剥虾工作人员剥好。
他半天才剥好一个,结果黎筝几秒就吃完。
就算戴了两副一次性手套,傅成凛手上还是被辣油浸湿,“你小叔活到现在不容易。”
黎筝笑着:“可他获得的幸福感也跟别人不一样啊。”
傅成凛瞅她,真看不出她哪里能给人带来幸福感。
剥了十来只后,他实在没了耐心,把手套脱下来扔垃圾桶,对着厨房那边:“阿姨。”
阿姨快步出来,“来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