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我!”苏磬音刚发出一个字,便又猛地闭了口,眼神惊慌的床外看了一遭,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齐茂行呢?”
石青疑惑的转过头:“一早就起来出去了,说是在咱们家里不好练箭,就趁着清早去园子里转转也好。”
听到齐茂行现在不在,苏磬音略微平静了一丝,她踩着绣鞋从架子床上站起来,语气急促:“他昨个是在哪儿睡的?还是小叔的屋里吗?我醉了睡了以后夜里有没有再闹腾?”
石青和月白面面相觑着,一言一语的,一道回了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啊,就是在姑娘屋里,就这旁边儿的美人榻上。”
“原是说咱们屋里的床小,要收拾出前头住处请姑爷睡的,只是姑爷说太晚了不必折腾,就叫将榻上收拾出来就是了。”
“夜里有没有闹……我们还当真不知道,走的时候都是很安生的,原本想着姑娘醉了,要留一个守着值夜的,只是姑爷也说不必麻烦,说他就在旁边歇着,若是有事,他立时就能听着,到时再叫人也不碍事。”
“应当是没闹罢?我们就在隔间,也没听着动静。”
“是,倒是我看篓子里的茶壶动过了,茶杯也用了两只,是姑娘半夜口渴,自个起来倒的不成?”
听着这话,苏磬音扭头往床边的桌案上看了一眼,就又忍不住的愈发苦了面色。
别说她压根就不记得半夜有起来喝水,只看看那两只茶盏吧,白底青釉,正面杯壁上的兰花都是正正的对着东边,贴着一条线摆得整整齐齐——
说是她自个摆的,黑灯瞎火的,她都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齐茂行半夜里还特意起来,给她送水了?
就算不说半夜里她不记得的事,只说睡下前,她喝了几杯酒,就捏他的脸,质问他和吴姑娘的事,还抬着下巴、叫齐二过来,还摸着她嘴唇调笑……
一幕幕的场景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越是想,苏磬音就越觉着脑子都涨的疼。
她喝醉了之后,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昨夜里那个人真是她吗?啊她怎么会作出这样的事?
等等,她这嘴怎么还肿了?
苏磬音舔到自个嘴唇上的伤处,就又是一口凉气,她最后还投怀送抱了是不是?嘴还破了,难不成还亲吻了?
不可能!刚想到这,苏磬音就是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记得有过接吻,嘴上应该是靠近的时候摔的,绝对没有别的事!
后来,后来……后来摔倒,然后月白石青回来,再往后的事就不大能记得清楚了!
嘶,怎么偏偏这么要紧的事却记不得了!
应该是没有?肯定没有!
虽然是这样一口否定着安慰着自己,但是越是这么想,反而越是不确定了起来。
苏磬音又是着急又是悔恨,忍不住的又啃起了自个的指甲,衣裳都没披一件,就开始在屋里团团打转。
月白石青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她一块转了几步:“到底是怎么了,您倒是先说……”
话没说完,门外便忽的传来的轮椅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房门推开的动静。
声音一响,方才还在团团转的苏磬音便只如惊弓之鸟一般,小跑几步,立即又躲回了床上去,瞧那架势,若不是方才月白已经将床帐挂了起来,她简直恨不得再往帐子后头躲得更严实些。
停在门口的当然就是齐茂行。
隔着门槛,他微微抬高声音,对屋内的月白问了一句:“夫人起了?”
月白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看不见的架子床内,苏磬音正满面焦急的朝着她连连摆手摇头。
月白愣了一瞬,再转过身,便只是笑道:“没未起呢。”
嗯?他刚在门口,分明是听见苏磬音已经起了的……
齐茂行暗暗疑惑,只是却也没说什么,因为怕自个再在屋里,苏磬音起身更衣都不方便,加上有门槛在,进出的确不方便,他便也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在门外又继续道:“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叫一声了?”
月白有些为难的又回过了头。
苏磬音知道不能再拖,咬咬牙,只好在床内努力平静的应了一声:“嗯,我醒了已经,就是,还没起……这样。”
比起她的勉强镇定来,齐茂行便是真的平静无波,闻言点了点头,便又开口:“老管家送了两碗豆腐仔来,说是你还在家时,最爱吃的口味,叫你起来趁热喝用。”
苏磬音又忍不住的咬起了指甲:“知,知道了……”
“还有一桩事,今日是侯府袁老太太的寿辰,我虽不愿再进侯府,但京中闲人颇多,我们若不露一面送上贺礼,难免会落下些闲言碎语。”齐茂行又在门外接着道。
只是这一次,他干脆连祖母都不叫了,提起寿辰与侯府时,言语间也冷淡的惊人。
苏磬音闻言也是一愣,叫昨晚喝醉的事一闹,若不是齐茂行提起,她都差点要忘了还有端午寿辰这一回事。
这个的确是正事,苏磬音回过神,也连忙应道:“是,我这就起来了,收拾妥当就立即与你回去。”
齐茂行语气平静,说的也格外的耐心:“不必急,你我也不是直接回侯府去,一会儿用了早膳,咱们一道进宫一趟,去东宫里求见殿下,有娘娘的体面在,老太太的寿辰,殿下与太子妃便是不亲来祝贺,也是要派属官宫人过来传旨降恩的,我打算与东宫里的人一道,露一面,便可立时回去。”
这倒也的确是一个办法,天地君亲师,君王犹在父母孝道前头,若能借着太子殿下的名头,是再无人敢对他们拿着孝道说事的。
更莫提,齐茂行的身份,在太子与太子妃跟前,既是亲信下属,又是血脉表弟,侯府里作出这样恶心人的事,于情于理,他都得抢占先机,先去把事情说清楚,哭诉一番委屈才成。
现成的靠山依仗,需要的时候,当然要拿出来用!
想到正事,苏磬音的神色恢复了不少,只正色答应:“是,我会装扮的更隆重些。”
门外的齐茂行闻言一笑,声音也越发温和了下来:“对不住,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事,却是麻烦你了。”
“哪里,应该的……”苏磬音应了一声。
齐茂行闻言,说了一句他就在外头等着,这才转身离开了小厢房的门外。
留下苏磬音一个,正事说完,屋内安静下来,她的心思就又想了她昨天晚上作出来的事。
她长长吸一口气,狠狠的揉了揉脸,表情里都满是纠结。
但一旁白月石青却不能任由她这般耽搁下去了。
听到一会儿要进宫见太子妃娘娘,她们两个只急的立即忙了起来,端水的端水,翻箱子的翻箱子,当真是一刻耽搁不得。
起身洗漱、更衣梳妆,连带着早膳,苏磬音都窝在屋子里没出去。
但这终究也只是暂时的,多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再是不愿意,苏磬音也不得不,低着头,如同上刑场似的,闭着眼睛出了门,
齐茂行的确就是前院等着。
他今日换了一身略微隆重的锦衣华服,头插玉簪,手握折扇,一头乌发垂在脑后,鸦羽似的既黑且密,俊美雅致,却越发衬出了他的面若冠玉、唇色惨淡,削瘦单薄的挺直身姿,瞧着越发像是体弱多病的世家公子模样。
但是即便如此,却也仍旧不掩他身上朗朗的少年元气,迎着窗外初升的晨曦,丝毫不显病弱的暮气,仿佛在这样削瘦单薄的身子底下,仍旧有一股勃勃的生命力挣脱出来。
对着这样的齐茂行,苏磬音便忍不住的想到了昨夜里,被她故意欺负时,在手下那乖顺纯粹的场景。
连嘴唇里面破了的口子都也隐隐的又疼了起来。
够了别想了,这摔的,不是亲的!
她的面上猛地一红,深深的吸一口气,低着头,决定要正面这个问题。
她无视了破了一道口子的嘴唇,一咬牙,对着身旁的齐茂行屈膝福了一礼,道歉道:“昨夜里,我喝醉了,似乎……言行无状,冒犯了您,二爷千万不要在意。”
齐茂行闻言看向她,面色也露出几分复杂模样,眨眨眼,便又垂了眼角,低声道:“并没什么无状冒犯。”
“不,都是我一时糊涂,二爷也千万不要刚在心上,”苏磬音着急道。
齐茂行微微抬头,顿了顿,忽的开了口:“咱们都相处这许久,还叫什么将军二爷,实在是太客气了。”
苏磬音张张口,仍旧有些不敢直视他,目光躲闪着,客气推辞道:“府里不都是这般称呼,不叫二爷,又叫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她,便忽的抬了嘴角,只笑的眸光熠熠,声音清朗:“叫齐二。”
苏磬音猛然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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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虽然齐茂行是这么说着, 但是苏磬音当然不可能应下这个称呼。
直到出了苏府大门,一道坐进马车里,苏磬音都是一言不吭,不过面上却是涨的通红, 眼神也是一直躲闪着, 再不肯与对面的齐茂行对视一次。
不过她自个不看齐茂行也没用, 架不住对面的齐茂行,一上车之后, 就在一目不错的, 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她!
被这么盯着出了绫罗街,苏磬音就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抬头,迎上了齐茂行闪亮亮的星眸, 一张口, 原本想先叫一声二爷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想到了他方才要求她叫“齐二”的话,便又是闪了一跤似的, 忽的一顿。
咬咬牙, 她索性略过了称呼, 只干脆道:“昨儿夜里的事,是我冒犯,我已真心与你道过谦了!”
齐茂行微微歪头,对着她笑了笑,也是满面的认真:“我也说了,当真不算什么冒犯,你不必道歉。”
苏磬音便紧了紧手心, 便像是有几分恼怒:“你若是不生气,还总这般盯着我作甚么?”
齐茂行闻言愣了愣,便指着她的面颊微笑解释道道:“我是瞧着,你这般红着脸的模样,倒和昨夜喝醉的情态,很是相像。”
嘶……又来了!
耳听着齐茂行又把她一个字也不想多提的醉酒,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别说脸颊上的红晕了,苏磬音只觉着刚刚梳好的发髻都一跳跳的,揪着她生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扭头朝车帘外头看了看,这次她们出来,只赶了一架马车,奉书在前头赶车,一旁也只带了月白一个,一道在车辕上坐着,想躲到别的车上都不大成。
齐茂行也顺着她的目光一道往外头瞧了一眼:“你是想要什么不成?”
“是!”
苏磬音微微咬着下唇,语气生硬:“我想叫奉书到前头路口,给我叫一顶小轿子,能叫我单坐着走!”
再是没怎么与女子相处过,这一次,齐茂行也看出苏磬音这是生气了。
只是……方才不好好好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有些奇怪的眨眨眼,还是没敢问缘由,犹豫一阵,只是有些小心建议道:“唔,叫奉书跑一遭倒是不算什么,只是外头的轿子不大干净,最好还是莫坐罢?”
这还是要去求见太子与太子妃的路上呢,再加上苏磬音也不是一个为了自个的小性子,就不分场合的,硬是要麻烦得众人都不得安生的性格。
听着这话,她到底还是按下心里的羞恼,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下来:“也成,那你能别盯着我看了吗?”
之前还不算什么,只是眼神罢了,也没有旁的打扰,她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一忙起自个的事,都不大能注意的到。
但是经过了昨天晚上醉酒调戏的事,苏磬音自个原本就够放不下了,齐茂行再这么盯着她,她就更是忍不住的想起昨夜的尴尬,越想越觉着抓狂,实在是没办法再保持平静。
齐茂行闻言这才恍然,立即点了头:“自然可以,你直说就是了,何必为了这个生气?”
说罢,他也当真微微侧了头,只将目光落向了一旁的车帘外,果然是再不看她一眼了。
而齐茂行说起对她有了男女之情之后,虽然总是待在身旁瞧着她,动不动还爱给她整理些零碎杂物,但是与她主动提起话题之类搭讪闲聊,却还当真没有,若不是有事,或者她开口说起什么回答,他连主动开口都极少数。
因此齐茂行移开了目光之后,车内就立即安静下来,要不是齐茂行的存在感还是挺强,闭上眼,就当这车里只她一个人也不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