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枭药
枭药  发于:2020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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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磬音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一副贤德模样,规规矩矩的先对主位的老太太问安,接着转过身,也见过了下首的婆婆李氏。
  李氏并非齐茂行的亲娘,是侯爷后娶的继室,出身手段都是平平,上头老太太不喜欢,中间丈夫厌烦,下面又只生了一位姑娘,没得倚靠,故而不单对着齐茂行很是客气,就是对苏磬音这个继儿媳妇,也从来没摆过什么婆婆架子,见状立即就叫了起。
  老太太拉着齐茂行在身边坐下,问了几句衣食起居,就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稍微严肃了一点面色,朝他问道:“听下头说,你昨儿夜里,又是在外院里睡下的?”
  齐茂行一点没遮掩的意思,站起来,回得理直气壮:“是,表妹身上不痛快,孙儿去鸳鸯馆陪着说了几句话,见日头晚了,就索性在隔壁外院歇了一晚,也省的折腾。”
  表姑娘吴琼芳,是齐茂行嫡亲姨母家的女儿,据说齐茂行的生母在时,还给两人玩笑的论过亲事。
  可惜之后吴父犯事,连累全家都落了罪,除了斩首流放的,剩下的几个女眷都落了贱籍,侯府里念着亲戚情分,从教坊里将吴姑娘买回来,在内院最偏僻的鸳鸯馆里安置了。
  明面上,倒还客气的叫一句表姑娘,但若想再论亲事,显然却是不能了。

  这也是侯府背着齐茂行与苏家定亲,之后齐茂行又坚持着要与她和离的缘故。
  一提起这位表姑娘来,厅里的气氛就瞬间凝固,老太太紧紧的皱了眉头不开口,齐茂行站在下头站的笔直也不认输。
  至于苏磬音,她就熟门熟路的低头拿帕子捂了眼,作出一幅她也是十分难过,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可怜模样。
  半晌,还是太太李氏干笑着插了一句:“若不然,就索性给茂行纳了琼芳进门罢了,原本也不是外人,磬音又不是小性的,定然也不会在意,儿媳妇,你说可对?”
  苏磬音才不趟这个浑水,只对她这个继婆婆露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就是不搭茬。
  她都不搭茬,正僵持着的老太太和齐茂行自然更不会理她,一片沉默中,自觉好心的李氏,面上就有点讪讪。
  老太太原本就正不痛快呢,亲孙子拗不过舍不得骂,孙媳妇是受委屈的也不能说,凑巧这原本就看不上的继儿媳妇撞了上来,训斥起来就当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咱们这是什么样的人家,有纳一个官奴贱籍当妾的道理吗?更莫提,这是纳妾的事吗?茂行他是想……”
  说到这像是难以启齿似的顿了一顿,略过这茬又继续骂道:“糊涂!”
  再是没有底气的继婆婆,也总是婆婆,婆婆被太婆婆训斥,她这个小辈的孙媳妇说什么话都不合适,苏磬音只当自己没长耳朵,重新低下头,继续“难过”起来。
  可是她不开口,老太太却并不放过她,训斥过李氏之后,就又把话头转向了她的身上:“磬音啊,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的整日里就这么一身素淡?茂行还是孩子心性,最乐意瞧那鲜亮热闹的,也难怪你……”
  得,又来了!
  苏磬音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反正在老太太这边儿,亲孙子是肯定没错的,齐茂行不喜欢她,那就一定是她这个孙媳妇哪里做的不好。
  不说齐茂行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穿了什么衣裳,光这个逻辑就叫苏磬音受不了。
  合着两个人成的婚,现在却都成了她一个人的事?
  苏磬音不想多惹麻烦,乖乖答应:“老太太说的是,妾身一时疏忽了,日后必定小心。”
  她这人最是怕麻烦,因为在老太太面前从来不反驳,认错认的很快,但是就是不改,不论在这五福堂里说的多好听,一转眼,就还是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次数多了,老太太也多少察觉到了她的敷衍,故而闻言还是紧绷着眉头,一拍扶手,满脸悲痛:“作孽!作孽哟……一家子人,没一个让老婆子省心的……”
  再是亲奶奶,对着这样的老太太,齐茂行也有些架不住,劝了几句,就连忙说着还要当差的话头退了出来。
  苏磬音见状,也立即作出一幅“哎呀夫君要走了,好舍不得,肯定得去送送”的模样,跟在齐茂行身后一道退了出来。
  两个表面夫妻一路匆匆,走到了五福堂的院外,苏磬音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疾走了这一路,她除了困之外还添了累,刚才在老太太跟前还好一点,这会儿出了门,就也不再强撑着,只敷衍的屈了屈膝,话里还带了半个哈欠:“二爷今儿个出门当差,诸事当心。”
  瞧这模样,要不是旁边还有下人瞧着,只怕她的不耐烦,就要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了。
  齐茂行纵然知道自个是做错的一边儿,但对着这样的苏磬音,也很难低声下气。
  他立在院门外,也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护卫太子殿下出宫巡查九城兵营,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两三日功夫,你若是有什么事,去找老太太就好。”
  苏磬音随意点头。
  齐茂行又想到了什么一般,侧过头,不敢看她一般,沉声补了一句:“鸳鸯馆那,我已留了人,不论什么事,你也不必插手费心。”
  鸳鸯馆就是那位吴家表姑娘的住处,这就是怕她背地里偷偷找真爱的麻烦,要防着她了。
  刚在老太太那受了一通“教诲,”苏磬音对齐茂行原本就有几分迁怒,这会儿再听见了这明摆的防备话语,忍不住便露出了冷笑一声:“二爷既是这么担心表姑娘,当初便该一口气娶她为妻,护她终生才是!”
  齐茂行也回的平静:“我原本就是如此打算。”
  苏磬音看他一眼,她生就一双水润透亮的杏核眼,满怀笑意看人时眼波动人,带着旁的情绪时就也格外的生动明显。
  齐茂行就明明白白的在这一眼里看出了嘲讽的意味,若能换成言语,大约就是——
  说这么好听,那你为什么没有娶呢?
  他决意离家从军,原本就是指望着立下些功劳,好与殿下开口,除了表妹奴籍,再与府里提起亲事,谁能想到,不到两月功夫,两家便这么快定好了婚事!
  齐茂行攥着拳头,原本想要与她解释个清楚。
  但是张口之后,又觉以苏磬音的行事,恐怕就算他将多年前的旧事缘故都说出来,也未必能得着一句好话。
  这般一想,齐茂行便又索性放弃了,只干巴巴道:“你只等着和离就是!”
  苏磬音微笑起来:“那您可快着些,已经三个月了,待你将我耗成了老姑娘再和离,咱们先前定好的赔偿银子就也要涨不少,只怕您的私房都不够用了!”
  说完,便也不等齐茂行反应,干脆的扭身就走。
  大婚之前,齐茂行最担心的就是过门的妻子小性狭隘,因为表妹的事和他闹的家宅不宁,如今成婚半年,这个担忧是没有了。
  但是人性原本就是如此,妻子太在意他,他当然不乐意,但是遇上了如苏磬音这般的,他的心情也忍不住的透出几分复杂,总觉是不是即便没有表妹在,苏磬音也不会对他有心?
  这个时候了还只是计较赔偿银子,他这夫人是不是也太冷心绝情了些?
  不过齐茂行面上到底也没多说什么,见着苏磬音走远,就也一甩手,转身出了院门。
  齐茂行都走了,苏磬音自然不会再去五福堂里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回了自个占下一半的抱节居,旁的不说,先拆了头发,美美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一觉睡醒,暖融融的春日薄阳就已经屋里照的处处亮堂,屋顶上一冬的积雪化成了凛冽的新泉,从屋檐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在青石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格外动听。
  苏磬音在这融融的春光里不急不缓的起了床,换上一身家常的旧衣,用过午膳,和石青一块对了一会儿账本,就也到了半下午的时候。
  早上睡得足,也不必再睡午觉,苏磬音想了想,招呼石青:“齐二小库房里那一小盒子珊瑚红的颜料呢?找出来给我。”
  她前几日刚在齐茂行的私库里看到了一份珊瑚石磨成的颜料,那一份红不光颜色正,里头还透着一粒粒的莹光,很是难得。
  横竖都是要赔她的青春损失费,趁着今日有空闲,她就当前提收款了!
  石青应了一声,从墙角的鎏金木匣子里找着钥匙,正要出门,迎面就看见月白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声音焦急:“姑娘,姑爷回来了!”
  苏磬音一愣:“这么早?”
  “听说是出了事,路上有匪人冲撞,姑爷因护驾受了刀伤!”
 
 
第3章 夫君中毒
  路遇匪人,为太子护驾受了伤?听着这话,苏磬音顿了一顿。
  齐茂行太子伴读出身,现如今又是东宫亲卫统领,再加上齐侯府乃是皇后娘娘的母家。
  不论是为了君臣本分,还是血缘情分,齐茂行护卫太子殿下都是应当的,但是,京畿附近,寻常哪里有什么匪人?还能伤到了太子身边最贴身的侍卫齐茂行,这得是什么样的匪人?
  只怕是刺客还差不多。
  比起苏磬音还有功夫出神,一旁的石青就着急的多,连忙转了回来:“不管怎么着,既然已经回来了,小姐您快收拾着去迎迎,若不然落在老太太的眼里,又该说您不上心了!”
  听到老太太这三个字,苏磬音脑海里就忍不住浮想起一张川字纹深深的衰老脸庞,一张口,就是颤颤巍巍,恨其不争的:“磬音啊!”
  她一个机灵,连忙站起身:“快点,把外头穿的衣裳拿过来,咱们披上就走!”
  早上没穿齐茂行喜欢的鲜亮衣裳都要说上半天,这会儿齐茂行受伤回来,她要是去迎的迟上一点,老太太那知道了,少说也得念叨她多半个时辰!
  为了自个的耳朵着想,苏磬音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老太太住的五福堂。
  不过还是略有些迟了,苏磬音走到门口,正遇上穿着一身福字团纹衫,头戴红宝抹额的老太太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出来。
  “茂儿怎么了!”老太太步履踉跄,声音里都透着嘶哑,一手颤颤巍巍的抬起,当真是急得不成:“快,快去问清楚!倒是是怎么回事?我的乖孙儿伤了哪儿!”
  后头一众的丫鬟婆子们连连劝着些诸如“老太太慢着些”“等等下头抬轿子来”之类的话。
  老太太哪里等得及?怒斥着丫鬟们多事,只管抬腿就要往二门口赶。
  苏磬音一个纵步,抢先扶住了老太太伸出来的胳膊,低头拿帕子按着眼角,胳膊还微微颤着,好像是已经急哭了似的。
  她上辈子听实习的学姐说过,上级着急发火的时候,待在和她最近的位置,最不容易受到波及。
  果然,老太太完全顾不得和她多说,只是把她的手心抓得紧紧的。
  苏磬音也不劝,她只当自个就是一根毫无感情的工具人,由着老太太抓着她撑拐杖似的出了五福堂的大门。刚出了回廊不远,迎面就也碰上了齐候爷和李氏夫妻两个一道赶来。
  侯爷名讳齐通,是齐茂行亲爹,也就是苏磬音的正经公公。
  齐侯爷刚过而立之年不久,一身靛青长袍,举动斯文,到底是一府之主,虽也着急,却还稳得住:“母亲怎的就这么出来了?才化的雪,路上再摔了可如何是好?”
  苏磬音按着规矩转身见礼,心下也不禁郑重了许多。
  她这个公公自诩文人雅士,觉得除了圣贤书外再无正道,对齐茂行这个走了武道的儿子向来不喜欢,两人一见面就和仇人似的。
  且他又很是讲究君臣父子那一套,从来都只有儿子小辈们给长辈请安,从来没有当父亲的移驾接儿子的道理,这会儿居然也赶了过来——
  这么一看,齐茂行的受的伤,只怕不轻?
  也是凑巧,才想到这,院墙外头就忽的想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再隔几息功夫,就又有小厮飞奔而来,一路禀报着:“二爷回来了!还有东宫递牌子宣来的太医,说二爷受了刀伤,不好多挪动,只叫一气儿安置好再瞧!”
  老太太闻声,口下不停,连吩咐带询问:“快,使人先去抱节居,叫人先把屋里收拾干净了!床铺都紧软和着铺好!茂儿都是谁抬着?叫他们千万抬稳了!到底是伤着哪儿了?太医怎么说的?”
  只把那小厮问的冷汗都冒了出来,简直不知道先回哪一句,老太太见状,就又干脆摆了手:“罢了,我亲自去瞧!”
  好在到了这地步,府里也有几个婆子抬了轻便的小竹轿匆匆而来。
  见状,众人便也不劝了,只扶着老太太上了轿,苏磬音就这么隐没在了这前呼后拥的一众人里,连催带赶的回了抱节居。
  齐茂行是被径直送回屋里的,没有往五福堂里折腾这一圈,到底要更快一些,苏磬音到院里时,齐茂行已经被安置了下来,太医正在包着伤口,丫鬟们来来往往,端盆的送水的,也都是手忙脚乱,满面的焦急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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