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豁达伟大,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拆散他们,可是沈执忘记了,哪怕茶茶身边没有别人,空出来的位置也不会留给他。
沈执手脚冰凉站在原地,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用可笑的“兄妹”的借口,好不容易才让她对自己没那么抗拒,现在又已急剧恶化,比之前还不如。
茶茶擦了擦眼睛,拎着她小小的行李箱越过他的肩,离开了。
沈执转过身,铝合金材质的铁门上映着他的脸,画面不怎么清晰,五官模糊,看不见表情。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他面无表情将钥匙插进锁眼,手腕转动,咔嚓两声响亮之后,大门打开了,院子里的花香生生冷冷,一地的槐花被风吹散。
沈执抬起僵硬的脚步慢慢往楼上走,经过阁楼的房门时,他的目光顿了一下。
他的记忆总是会被拉回到十几年前,泛黄的记忆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无论什么时候的沈执,都不讨人喜欢,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泛着恶臭,被人厌恶。
哪怕他每天都认真穿好衣服,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总是有人会捉弄欺负他。
小石头被人用力砸在他身上,他被人按着脑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太讨厌他这双眼睛了,我妈说他就是标准的三白眼,报复心很重。”
“难怪每次被他看着都觉得阴森森。”
“你看什么看?!还敢瞪着我们?”
他们用力合上他的眼皮,拇指压在眼球上的力气过大,他疼的厉害,却忍着一声都吭。
等他们拳打脚踢够了。
才肯放过他。
他再睁开眼,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姑娘伸出手,身上香喷喷的,她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家里,已经迟到,就被母亲锁进这间暗无天光的小阁楼里。
漆黑黑的一片,逼仄的空间,连身体都直不起来,墙壁上挂着一根褪了色的麻绳鞭。
他抱着双膝缩在墙角,听着门外的叫骂:“以后别回来了,白眼狼!”
沈执眼前的视线慢慢汇聚成一条直线,逐渐回过神来,扫了眼阁楼房间的门锁,然后抬起脚步,拧开生锈了房门,他回到卧室里,枯坐到天黑,最终拿起手机,睁着酸涩的眼眶给茶茶发了一条:【对不起。】
消息发送失败。
对方没有接收。
这才沈执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这回之后,他连和茶茶当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
楚清映敲了两次女儿的房门,“茶茶,吃晚饭了。”
少女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鼻音很重,“妈妈,你先吃吧,我不饿。”
犹豫几秒,楚清映问:“你感冒了吗?”
“没有。”
楚清映只当女儿出去玩一趟太累,于是她说:“那你好好休息。”
茶茶现在脑子特别的乱,她还是没法相信于故会做那些听起来都很可怕的事情。
她安慰自己,情侣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万一他是被陷害的呢?
茶茶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好看。
那些证据一条条列在她面前,她想为于故开脱都不成。
茶茶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酸涩的眼眶泛着浅薄的红色,她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于故打了一通电话。
铃过几声,男人似乎有些疲倦,“怎么了?想我了吗?”
声音平稳温柔。
柔软的气息好像就贴着她的耳朵。
她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茶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于故知道她偶尔有些粘人,不仅习惯了她这缠人的小性子,还非常喜欢。
他抿嘴轻笑了声,“马上。”
男人笑意浅浅,“等我。”
茶茶手也不抖了,用力点了头,她说:“你快点回来。”
挂了电话后,于故就把没干完的活都留给了师兄,提前离开实验室。
单身师兄叫苦不迭,“今天怎么跑的这么快?”
“急着去见女朋友吧。”
“嘿,以前是真想象不到于师弟谈恋爱是这个样子。”
恋爱脑到不行。
火急火燎。
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
哄女朋友高兴的套路一个个的。
于故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心情愉悦,嘴角翘了起来,“我先走了。”
“快滚吧你,别让女朋友等急了。”
傍晚路上的有点堵,于故绕了远路,路况一时好了很多,畅通无阻,六十码开回了家。
他刚停好汽车,坐在车里给茶茶发短信:【我到了。】
还没正式开春,晚上气温不比白天,冷风刮人。
茶茶披了件外套,匆匆出了门,从她家到于故家,也不过两三百米的路。
她气喘吁吁跑到于故面前时,他才刚下车,见着迎风跑来的少女,愣了两秒钟,眉眼随即笑开,揉揉她的头发,好笑的问:“怎么这么着急?”
茶茶咽了咽喉咙,有些事情她还是要问清楚。
她被迫撞破了于故的秘密。
她无法再装聋装瞎。
茶茶抬起头,仰着脖子望向他的脸颊,她努力忍着所有酸涩,她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声问没头没尾,来的很奇怪。
于故只不过愣了一秒钟,心中一跳,他也依然稳重镇定,“没有。”
茶茶缓缓打开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机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她看见他手指无声无息抖了一下。
“这里面是不是有你装的定位?”她问。
茶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误会。
于故喉结动了动,脸上的笑意缓缓坠落,茶茶耐心等待他很久,她听见他说:“是。”
简单而落地有声的一个字。
肯定的回答。
茶茶开始发抖,内心的恐惧和怒气不断往上攀升,她握着他的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偷拍我的照片?”
于故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任何的辩解在铁定的事实面前都没有作用。
于故低垂着眼睛,“高二。”
他的爱如缠绕的藤蔓,深的有些可怕。
高中时期,他已经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占有欲,白天在学校里的相处时间已经不够满足他,思念如潮水涌来,那些照片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的药物。
既然是药物,就会成瘾。
茶茶看不透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故捧着她的脸颊,“因为太喜欢你了。”
被戳穿真面目的于故冷静的不得了,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天。
于故伸出手指,凉意蹭过她的脸颊,“我不正常。”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茶茶被他的坦然弄得不知所措,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嘴角,“但是我爱你,我承认这些事情是我病态的偏执在作祟,我渴望无时无刻知道你的动态,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眼神认真,又重复了一遍:“茶茶,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不会强迫她做任何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不会让她成为被禁锢着的小鸟。
更多的是他想让她快乐。
没有烦恼的活着。
到了这一步,于故只想和她坦白,哪怕这些话说出来,会让她离自己更远,他也不想利用她对自己的信任说否认的谎话欺骗她。
“我对其他人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承认我偷偷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不光明不磊落,听起来像个脑子有病的变态。”
“我小气记仇嫉妒心重,恨不得你身边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男人,包括你哥哥,我有特殊的性癖——”顿了顿,他无比诚恳地说:“但这些都是我的私欲,我的癖好,我绝不会强加在你身上。”
茶茶又惊又怕,还有点消化不了。
于故俯身在她的唇上点了两下,“茶茶,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迎着路灯的白光站在她面前,一双通透的双眸闪着湿润的水光,单薄红润的唇角抿的直直,他的手掌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沸腾的气息紧贴着她的耳朵,那好像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乞求:“茶茶你不要怕我。”
“我会很难过的。”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茶茶还愣着,她的手背已经被冷透的眼泪打湿。
第63章
于故哭了。
冰冰凉凉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打湿她的皮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于故的眼泪,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茶茶表情仓促,有些心慌。
她来之前都做好了于故不会承认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坦诚,全都认了下来。
男人的双手轻落在她腰背上,想碰又不敢太过亲密的触碰她,唯恐让她觉得更不舒服。
茶茶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两滴眼泪直接让她泄了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什么癖好?”
于故被泪水湿润过的眼睛比大海还要通透,乌黑纤长的睫毛被眼泪沾湿,漂亮又脆弱,他附在她的耳边,嘶哑的声音听着有些诱惑:“你真的要听吗?”
于故装作意外吻过她的侧耳,“特殊的性癖就是……”顿了顿,他说:“还记得我们去看演唱会那次住的小旅馆吗?架子上那些东西你也看见了吧?”
关于那次的回忆,因为太过尴尬,茶茶记的格外清楚。
架子……她想了想,好像床边确实有这么个架子。
红绳、手铐、蜡烛、鞭子、眼罩、还有毛茸茸的兔尾巴。
茶茶浑身打了个激灵,耳朵吓的一抖,于故鼻子透红,声音听起来有些娇气,他的手缓缓爬到她的后颈,轻轻揉着,他说:“别担心,只是我的癖好,你不同意,我肯定是不敢用的。”
茶茶脑子里都是嗡的声音,一张脸热的能冒烟,她凶巴巴地说:“我当然不会同意!”
茶茶深而长的呼吸了声,她慢慢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往后站了两步,蹙着弯眉,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他,“但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很过分。”
被人窥探的生活,想想都可怕。
想到之前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茶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且她实在不懂于故装个定位到底是图什么,每次她要去哪里玩,都会提前和他说的呀。
难道她还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吗?
“对不起。”于故红着眼睛跟她道歉,低垂眼眸乖巧安静,“我知道错了。”
茶茶心里已经没有来之前那么生气,但她也不想轻易就原谅他。
不然就显得她很好说话,以后他如果还背着她干这种事情可怎么办?
于故握着她的双手,“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很软,放低身段,低到了尘埃里,“求求你了,嗯?”
茶茶被这道声音念的骨头酥麻,她主动搂着他的腰,“我要再想一想。”
于故松了一口气,他遇事从来不会真的着急,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好,我给你时间。”
茶茶真的是个很容易知足,也很容易就被哄好的人。
她趴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安安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她的眼睛酸酸的,她说:“故故,我不喜欢你做的这些事,我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于故搂紧她的腰身,“只此一次,以后绝不再犯。”
和失去她相比,自己的喜好不值一提。
若实在克制不住,再犯的他一定不会让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茶茶吸了吸鼻子,含着鼻音沉沉嗯了声,她仰着脸,双眸像是盛满月光的玻璃珠子,不染俗世尘埃,满眼的真心,她说:“我尽可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茶茶不是第一天知道于故有心理缺陷,以前是同情他,现在是怜爱他。
这段恋情里,其实更多时候都是于故在包容迁就她的小性格。
她平时也很努力让于故感受到她是爱他的这件事。
不愿意他和自己一样,吃患得患失的苦楚。
茶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怕你,你会觉得难过,你这样监控我的生活,我也会难过。”
人要将心比心啊。
爱意都是相互的,尊重也是彼此间的。
于故的心里软成了一团,他们之间,被救赎的从来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