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衡僵着身体的时候,小姑娘后退了两步,然后脸红得似滴血,问他——还疼吗?
疼吗?
回过神来的周衡,看着她面色酡红的脸,然后认真想了想。
又不是什么不会疼的大罗神仙,只是凡人肉.体,自然是疼的。但又好像有人拿了块羽毛在上边轻拂了一下,有些痒。
周衡二十几年来,还是头回觉得有的问题这么的难回答。
看着她那随时都想要哭出来的模样。说不疼,她不信,说疼,她没准真会哭出来。
思索了一下,折中了答案,嗓音低厚的答:“一般,只有一点疼。”
但显然周衡是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的,无论他回答疼不疼,还是只有一点点疼,小姑娘都会觉得他很疼很疼。
小姑娘只是不能说话,又不是瞎子。那么大的一个口子,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点疼!
“骗、骗子。”小姑娘用口齿不清的话语出拆穿他。
周衡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眸依旧氤氲一层雾气。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揉了之后怔了一瞬。
柔顺的头发出乎意料的松软。
只是一瞬,又揉了揉才放下手。
齐绣婉怔怔的。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周衡揉了自己的脑袋,原本已经降温的脸又开始冒热气。
眼眸睁得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就傻愣愣的。
“一旁坐着,我上药。”
听到周衡的声音,齐绣婉才回过神来。羞赧的低下头,听话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很乖,很听话。这是周衡对小哑巴一如既往的观感。
如果一直都这么乖下去,往后就算她家人不要她了,他约莫也能忍受得了把她带回来继续养着。
多个人,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罢了。
没有继续深想下去。开了药粉的竹盖,然后把药粉洒在伤口上边。
一会后,正要把盖子盖上,小哑巴却起了身,制止了他。
瞧了过去,她开口——背上,没上药。
周衡略微挑眉:“你要帮我?”
小哑巴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衡思索了一下,她爱帮就帮吧,只要不哭就成。
半截手指长的竹筒给了她。她夹在了掌心之中,然后小碎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抬头看了眼和自己差不多齐平的伤口,且他还直着身子,她手又不灵活,真的不好把药粉倒上去。
想了想,哑声微颤,口齿不清的说了两个字。
周衡听到她的声音,思索了一下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她应当是让他低下来的意思。
想了想后,在木墩上坐了下来,随即微微弓下腰,让她方便上药。
再次看到他背上的那些疤痕,心里难受得紧,比先前看到自己变形的十指还要难受。
暗暗的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倾倒竹筒,小心翼翼的抖落药粉在伤口上。
不一会,破了皮的伤口都被她洒上药粉,只是有些不大均匀而已,倒没有什么影响。
周衡包扎好了伤口,然后才去烧些温水给她洗漱,而他将就着冷水就成。
洗漱回来,见她松散着一头长发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了一旁放杂物旁的竹箧,打开竹箧翻找。
见周衡在找东西,齐绣婉便走了过去,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眸看着他在寻什么。
不一会后,周衡似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看着他从竹箧中拿出了用布包着的东西,然后看了她一眼才把布给拆开。
一拆开,就见包着的是两支打磨得很光滑的簪子。簪子的花样都是在簪头上有几朵梅花,枝枝缠绕,栩栩如生,很是精致。
看到簪子的时候,齐绣婉才反应过来他前几日拿木条来削,原来是在弄木簪。只是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好的簪子,竟然做得比她在禹州铺子里边见过的还要精致。
周衡又会治病,又会打猎又会做饭,更会弄各样的家具,还会雕刻簪子,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周衡拿着簪子看向她,正说了“福婶”二字就见原本隐隐欲泣的小哑巴现在却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变脸之快,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周衡:……
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道:“福婶上来时,让她用簪子给你弄头发。”
一头黑顺的头发松散,直到大腿,周衡不会梳头,自然也不会弄什么发髻。
听到周衡的话,齐绣婉惊诧的望向他。
给她的?!
她原来以为他是要拿到镇上去卖的,怎么也料不到是给她的。
那边热水也烧得差不多了,周衡把簪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才去舀起热水,兑入凉水。
看着桌面上的两支簪子,齐绣婉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眉眼不知不觉的跟着弯了起来。
比起金银玉器做的簪子,她更喜欢这只是用木雕刻的簪子。虽然不值钱,可在她眼里,却价值千金。
***
洗漱过后,天才蒙蒙亮,福婶就上来了。
因知晓一大早把猎物送到镇上才新鲜,也能多要些银钱,所以早早就让就让小儿子把她送了上来。
因对福婶和周虎,齐绣婉并不怕。所以在山洞朝他们母子二人露出了平日只有在周衡面前才会露出的乖巧的笑意。
周衡微微蹙眉看了眼她的笑意,然后看了眼周虎,心底有几分莫名烦闷。
天色也不早了,周衡把这莫名烦闷压了下去。与福婶说了个大概回来的时辰,然后再与周虎说:“猎物多,你与我一块去送,我额外给你银子。”
福叔的牛车往常都会在赶集的日子拉几个人到镇上,赚些路费。今日刚好是赶集的日子,周衡自然不可能租借,更不可能与庄子上的人一块坐牛车。
周虎“啊”了一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娘很快的就替他应了:“当然可以,他今日也没什么活计,你尽管使唤他。”
待周衡与周虎下了山后,福婶帮齐绣婉梳头,看到了桌面上的两支精致的木簪,惊诧的问道:“这簪子在镇上买的?”
面前的小媳妇摇了摇头,随即扭过头来,开口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周衡。
即使现在能说几个字了,但齐绣婉从来没有在福婶面前发出过声音,她只愿意在周衡的面前说话。
福婶愣了一下,“周衡这手艺可真好,比镇上那些摊子的簪子不知道好看多少。”
听到有人夸周衡,齐绣婉嘴角微微扬起。
说起周衡,她也就想起了昨晚决定要问福婶的事情。
福婶替她把长发梳了个发髻,用两支木簪固住。
待福婶弄完了发髻后,齐绣婉才转过身,用手轻轻碰了碰福婶的手臂。
福婶低下头看她:“什么事。”
齐绣婉思索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口——周衡,背上,有旧伤。
怕福婶看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又重复了一遍。
福婶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她说了什么:“你说周衡背上有伤,是这个意思不?”
齐绣婉连连点了几次头,然后继续问——伤疤很久很久了,你知道,谁打的?
这话还是一样是重复了一遍。
福婶只看懂了她最后“谁打的”,略而思索了一下,问她:“背上的上不是山里野兽弄伤的?”
齐绣婉摇头。那些一条条的疤痕只能是人打的,且一看就很久远了,过了这么久都还有疤,可见当时被打得有多么的狠,估摸着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想到这,心里就沉闷得紧。
福婶默了一下,继而问:“看得出来是人打的?”
齐绣婉点头。
见她点了点头,福婶叹了一口气,随而拉了个木墩在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
看着她,问:“你想知道周衡的事不?”
齐绣婉重重点头。她很想很想知道。
福婶犹豫了一下,随而才道:“周衡有个养父,自然你说的那些伤我也不知晓是不是他养父给打的,但我知道若是没有他养父的话,估摸着周衡早在十五六年前就死了。”
闻言,齐绣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福婶——怎么回事?
福婶虽看不懂她说了什么,但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福婶道:“周衡三岁左右,他娘就不在了,他那凶悍的父亲待他很不好,从小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约莫是因为这样,所以周衡自小就很是孤僻少话,从来不与同龄的孩子玩耍。而他在五岁那年他父亲又娶了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寡妇比他父亲还要凶悍。没过几年,他父亲也走了,他那后娘占了周家的家产,把周衡当成牲畜一样使唤,白日让他干家里的所有活,晚上就睡在牛棚,从来没给过他一顿饱饭,且平日也是非打即骂的。”
说到这,福婶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声音逐渐哽咽:“那时若是有谁给他说话,周衡就会被他继母打骂得更厉害,而帮忙说话的人也会被她那嘴毒的继母咒骂,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给他说好话。”
“大约十五六年前的一个冬天,他那继母打骂得很厉害。后来过了那晚后,大家伙都没有再见到周衡,都以为他被打死了,在他继母差点被赶出周家庄的时候,才知道周衡被山上住着的古怪老头子给捡走了。”
听完了福婶的话,齐绣婉的眼眸也是红了眼,脸上和眼眸中被愤怒覆盖着。
怎么能有这么残忍的人,周衡那会只是个孩子,他们竟然能这么狠毒的对他!他那恶毒的继母和她那恶毒的嫂子没有一点区别,都是没心没肺的坏人,活该下地狱的坏人!
福婶叹了一口气,劝她:“周衡是个可怜人,所以往后,你好好疼他。”
听到福婶的话,齐绣婉虽然心里堵得慌,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定会好好的对周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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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勇气
周虎随着周衡一块把猎物送到了镇上。
即便到了镇上, 依旧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周衡真真的是个狠人,竟然连熊瞎子都给打了下来了!难怪敢一个人住在山上那么的长时间。
周衡话不多,一路上也没和周虎说几句话, 自然也不会告诉周虎,他平时打猎的箭头都是泡过麻药的。
约摸因为是大家伙,药效慢, 所以与大家伙搏斗的时候才会被抓伤。
饭馆当自然没有这么大的手笔买了一只熊,但有门路, 用马车快速送到几百里外的城, 那里的酒楼会要,还可以从中获利不少。
毕竟熊瞎子可遇不可求,可灵山镇到底是小地方, 馆子也是小饭馆,卖不起价格,最终谈定一百二十两银子。
虽然卖到外边可以翻个十倍不止, 但显然周衡没有这个时间,一百多两也够作为盘缠了。
这也是周衡为什么要去招惹不好招惹的猎物。山中猎物虽多,但能招人稀罕且很值钱的猎物少且很是危险。
许是占了大便宜, 馆子把周衡其他的小猎物也全部要了。
周衡与周虎离开了镇上不久,他卖给馆子一头熊瞎子,得了一百多两银子的消息很快就在镇上传了个遍,
平时镇上的人都怵周衡。虽然羡慕他有这么一大笔银钱,但听说他连熊瞎子都能打赢后, 就是那些偷蒙拐骗坏事做尽的市井泼皮也不敢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去。
在同一天, 周衡的继弟周德全被赌场的人拖到巷子中殴打了一顿。
“欠咱赌场一百两银子还没还,你竟然还有银子到赌场来赌!”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怒目瞪着周德全。
另一个汉子道:“彪爷,别和他废话了, 看他这样是肯定没有银子还的,不如直接打断他的两条腿,丢到大城里边乞讨给咱们还银子。”
周德全是个欺善怕恶的,被这么一恐吓,脸色顿时一白,额头冒着冷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几位爷,再宽限我些时间,这银子我一定还,一定还。”
那个叫彪爷的汉子冷笑了一声:“还?你拿什么来还,难不成把你家中的老母卖到窑子里边去来还?”
一旁的几个人闻言,随即哄然大笑,有人啐道:“那老婆子这么老了,谁那么重口味能嚼得动?估摸还要老鸨倒贴钱才有人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