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过了太久苦日子的姬玉根本不敢想得太美,犹犹豫豫道:“然后呢?”
“然后?”屏风后身如琉璃的青年似笑非笑道,“然后当然就是你得一直待在我身边,方便我为你炼化精血。以及……你得按照你说的,帮我做事了。”
他这样说,好像是已经有什么事要她做了。
姬玉想了想提出:“那你能先把我身上的言灵术解开吗?我们如今也不是针锋相对的关系了,我帮你做事,咱们也算合作伙伴了,我绝对不会把之前的事说出去的。”
虽然看似事情有转机了,但陆清嘉这只鸟很不可信,万一他哪天不高兴了又要她的命呢?
言而无信这四个字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儿。
把言灵术解开,至少她到时候还可以求救,或者提前有所防备。
但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的,陆清嘉拒绝了。
他没说话,用沉默否决她。
姬玉忍不住道:“这点小事情琼华君都不同意,未免太没诚意了一些。”
屏风后的青年转向她,哪怕隔着一道屏风,她好像也看见了他脸上的讥诮和厌恶。
“我不杀你,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即便隔得还很远,姬玉的心也快速跳了跳。
“我为你炼化精血,助你结婴,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
两个“难道”问出来,姬玉真是哑口无言。
心里觉得他这么说不对,但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彼此沉默了一会,陆清嘉再次开了口。
“虽然我不会帮你解开,却也不介意你自己想办法解开。”
他转身回了桌边,坐下后执起了桌上的木锥,把玩了一下才继续说:“但在如今的人族身上,你是找不到办法的。”
这样说也能理解。
如果言灵术真的对一切生物都有奇效,几万年前凤凰一族也不至于除了陆清嘉全灭了。
当年参与了屠凰的明面上是人族修士和魔族,暗地里却是龙族在推波助澜,仙族在冷眼旁观。
也许龙族就恰好有抵御言灵术的法宝或者秘诀,是他们教会了其他人。
可是……
“神君也说了,在如今的人族身上找不到办法,我这样的小人物也接触不到能解开言灵术的那些角色,所以说到底,我还是得带着它。”
陆清嘉闻言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很快就说:“会有机会接触到的。”
姬玉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屏风后如玉似画的身影:“什么机会?”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话的人站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屏风后。
姬玉下了床绕过屏风查看,那张桌子前只剩下已经自动清洁归位的瓷杯。
她坐到他方才坐的位置上,看着那瓷杯,心想,他果然是早就想好了要让她去做什么。
既然早就想好了,一开始还扯出那么多,无非是想吓唬她拿她开心。
后面她主动提出帮他做事,他还一副贞洁烈夫怕再被她搞的样子,真是……
“呵。”姬玉冷笑一声,“傻鸟。”
对于炼化精血需要的时间,姬玉是没什么概念的。
距离神祭典礼还有一个多月,如果这段时间炼化不完,那岂不是还得继续留在影月仙宗?
神祭典礼上一定可以见到姬无弦,她当然是想回去的,所以这天陆清嘉来帮她炼化精血,她就详细询问了时间。
“师尊来参加神祭典礼必然会看到我,典礼结束之后,我恐怕得跟师尊回去的。”姬玉迟疑着说,“那到时候精血可以炼化完吗?”
陆清嘉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姬玉,一语不发。
姬玉被他看得心虚,微垂眼睑低声道:“我毕竟是合欢宗弟子,大家都知道我是跟着你来的,如果我一直待在禁地不走,难免惹人闲话。”
“谁敢闲话?”陆清嘉终于开口了,却只是这么一句没什么意义的反问。
姬玉望向他,轻轻咬唇道:“就算他们嘴上不敢说,心里也会胡思乱想啊,你那么讨厌我,肯定不喜欢和我扯上关系吧?我名声可不好,到时候连累了神君,我会很愧疚的。”
“你不是愧疚。”陆清嘉凝着她冷冷道,“你只是迫不及待想逃开我。”
他靠近了一些,掐住她的下巴,他好像很喜欢这种掌控着她的感觉,怡然自得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的,你忘了吗?”
姬玉眼睫颤了颤,试着躲开他的手,但失败了。
“我没忘。”她只能这样说。
“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陆清嘉漫不经心道,“你拿了我那么重要的东西,还受了我的好处,若人还不在我身边,我怎能安枕?”他若有所思地与她对视,两人呼吸交织,他连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灰烬的味道,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
“难不成你是故意的?”他说到这忽然笑了,漂亮的凤眼眨了眨,似乎心情不错道,“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把戏吗?不愧是合欢宗弟子。”
“……”喂你这只傻鸟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住手啊!
不管姬玉的抗拒,陆清嘉之后就不再理她,专心为她炼化精血。
说实话,姬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穿书之后经历太复杂,所以脑子坏掉了,她最开始以为炼化精血需要酱酱酿酿,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但是现在……
看着盘膝坐在对面,微阖凤眸光风霁月的凤凰,她默默低下了头。
“抬头。”对面传来声线低磁的话语,姬玉猛地抬头,对上他沉炽的双眼,他双手摊开道,“手拿来。”
姬玉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双手平放在他手上,两人掌心相对。
他的手好烫。
不,应该说他身上的一切都很烫,像由一团火织就而成的。
她情难自禁地望向他的眼睛,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陆清嘉与她对视片刻,第一次主动移开了视线。
他低下头,闭上眼睛,炙热的凤凰火从他掌心冒出,姬玉烫得想要收回手,被他重重握住。
“别乱动。”
他开口说话,音调低哑,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烦闷。
姬玉顿时不敢动了,极力忍耐着被火烧灼的感觉。最开始还只是手掌心,之后就是全身,她感觉这比精血发作时还难受,难捱地低吟出声。
握着她手的力道莫名紧了紧,她疼得满头是汗,顾不上对面的人是谁,顺势倒了下去。
陆清嘉倏地睁开眼,垂眸凝视抵着他颈窝的脑袋,殷红削薄的唇抿了抿,冷声道:“你放肆。”
姬玉现在哪里还管得了放肆不放肆,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难受地靠在他身上,低低自语道:“……好疼。”
陆清嘉额头青筋直跳,金红色的凤翎不断快速地闪烁着,颜色都快变成血红色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平静下来,任由她靠着,继续抓着她的双手炼化精血。
姬玉再醒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为最近昏迷的频率感到担忧了。
她坐起身,低头看着掌心,完好无损,再按按腹部,好像也感觉不到之前的烧灼感了。
她试着调息,凝结体内灵力,之前不能妄动的法力都可以动了,甚至境界都隐隐有些松动。哪怕她对修真还比较生疏,但依照原主的记忆也能判断出,她这是要结丹了。
她恍惚了一瞬,事情发展到这里,她竟然产生了一种“事情好顺利”的荒谬想法,她怎么会这样想?到底哪里顺利了呢?明明一点都不顺利,她几次遭受死亡威胁,还要日夜与厌恶人族的凤凰相处,这真的很不顺利。
扫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姬玉又开始试着回想剧情,之前好几次她都记忆模糊,但这次却清晰了起来。一些她之前拼了命都想不起来的重要剧情,现在都想起来了。
她思索片刻,心想,难道之前记忆模糊,和精血未曾炼化有关吗?
这样说好像也可以理解,按照陆清嘉之前的说法,如果没有凤凰帮忙炼化精血,那身怀精血的人就会被反炼化。最多半年时间,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既是化为血水,记忆或者五识会渐渐丧失,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虽然现在陆清嘉帮她炼化精血了,但谁知之后会不会有意外?为了保证能始终掌握先机,保住小命,姬玉下了床打算把想到的内容记下来。
她没想写中文,担心被人看出来,毕竟简繁转换是并不难。
她想着自己可以用英文记录,陆清嘉如果发现了问起来,就说是合欢宗的某部心法。
想到就开始做,姬玉在屋子里到处翻找纸笔,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她想出门,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陆清嘉,她一怔,后退半步,显得有些心虚。
陆清嘉的脸色不太好看,本就白皙的脸越发白了,华贵精致的金凤发冠和眉心的凤翎将他这种病态衬托得更加明显,他往前走了几步,姬玉立刻侧开身给他让路。
他看了她一眼,走进来,门无风自闭,全部关上之前,姬玉看了一眼外面,骇然发现,她好像住在一棵树上???
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陆清嘉开口了。
“你在找什么。”
他扫了扫柜子被打开的抽屉,漫不经心地问。
第13章
被发现了,姬玉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胡诌道:“我饿了。”
刚说完话就听陆清嘉轻嗤一声:“饿?你都快结丹了,怎么可能会饿?”
姬玉望向他,很认真地说:“真的饿了。”她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皱皱眉躲开了一些,这反映有点奇怪,但好像也不是太奇怪,她没放在心上,半真半假道,“炼化精血太消耗体力了,虽然修为增进了,但我真的会感觉到饿,所以……”她试探性道,“我可以离开这里,去找点东西吃吗?”
说到底还是想走。
陆清嘉慢慢看向她,看了许久,才说了一个和离开或者吃东西无关的话题。
“你是金火双灵根。”他走到桌子边坐下,盯着清透的玉瓷茶杯,微勾唇角道,“跟凤凰精血是天生一对。”
姬玉心头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清嘉很快继续道:“再由我帮你炼化它,会让你们更加契合。等彻底炼化之后,你的修为说不定会比我预估的元婴更高。”
他望向她,斜靠到椅背上,双腿分开,坐姿散漫毫不端庄,脸上也丝毫没有在别人面前的清正君子,他审视她的神色,像在看奴隶价值几何。
“姬玉,你让我开始怀疑我之前的判断了。”他凝着她,凤眼一瞬不瞬道,“也许你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或者说,从你动影月仙宗的弟子开始,就是在引我上钩。”他一手搭在桌边,一手把玩着腰间玉佩,嘴角轻哂道,“从你我遇见开始,或许就是你的连环计,你看似误打误撞,但你的所作所为也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姬玉惊呆了,她看过原书,知道陆清嘉幼鸟时期的经历糟糕,全族被灭童年灰暗被囚禁折磨,让他心理变态极其憎恨除了凤凰以外的族群。
但她没想到他会因为偏见而把她脑补的那么牛批。
“这个您真是高看我了。”姬玉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自己,“虽然说富贵险中求,可我真没这么大胆子,您真的想多了。”
陆清嘉说出那些猜测的时候,其实就代表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认可了。
他并不会因为姬玉的话改变观念,他甚至还阴晴不定地盯着她许久,来了一句:“你之前说,你从蜀山某个长老那里见过我的画像,你……”他薄唇紧抿,眉心凤翎变成了血红色,“你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
姬玉万分确定,她从陆清嘉眼里看出了羞愤,看出了欲将她除之而后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千万不要撒谎,否则你得用一万个谎去圆吗?
她表情复杂地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尝试下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他身子僵硬起来,却也没闪躲,一双如火的丹凤眼灼烧着她,竟显得十分幽怨。
没躲,那就是有戏。
于是她认真解释道:“我没有。”她拉住他的衣袖重复道,“我真没有。”
她眼睛有些红,轻轻咬着唇,似乎有些纠结。
她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发髻随便梳了梳,这会儿已经快散开了,可不但没有衣衫不整的风尘感,甚至还有种慵懒娇怯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