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懒散的抚着肚子,有气无力道:“嗯。”
南何维坐在旁边看书,戏谑道:“叫你吃这么多,下次还敢不敢?”
南知意于百忙中抬眼看他,“哦~”都这样了还嘲笑她,真是个讨厌哥哥。
休息的差不多了,南何维合上书,起身道:“我同你六姐姐去山上赏花,你一会是待在院子里,还是出去玩呢?”
出去玩的机会南知意怎会放过?哼哼道:“我等会去捉小兔子。”山上有许多鸡鸭、兔子,甚至还有鹅,都是各家各户散养在别院外的,因数量多,且家中并不缺钱,偶有人捉一两只算不得什么,南家也养了一些动物在山上。
韦六娘道:“绡绡是想要养兔子玩吗?我家里好多小兔子,你可以来带几只回去,各种颜色的都有。”
南何维也道:“你路上小心些,可别掉进了什么陷阱里。”附近的小孩经常弄些小陷阱捉些小物,又总是会忘记清理。
“不是,”南知意闷声道:“烤了吃。”她又对着南何维做了个鬼脸,“就不给你吃!”
南何维无奈而笑,“好好好,不给我吃,让你一个人吃个够。”
两人交代了几句,又留了不少侍卫保护她,这才欣然上山赏花。
南知意晃了晃腿,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嘱咐道:“三刻钟后叫我起来。”三刻钟后,她又会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三刻钟后,阿晋依言唤醒南知意,她伸着懒腰,套上小皮靴,蹬蹬蹬地跑出了门。
阿江拿了件藕荷色比甲跟在后面,“姑娘你慢些,一会骑马小心受凉。”
南知意不耐道:“你也不看看这头顶的太阳有多大。”大中午的,是想把她裹出一身汗来不成?
跨上赤骝后,一行人一路小跑至山下捉小兔子。东麓草木旺盛,还有一条小溪和小湖泊,泰半的小动物都聚集在这里。
果然,小溪边围了许多小兔子,正低着头吃草,溪水中还有数只头白鸳鸯正在互相梳理毛发。
南知意翻身下马,将赤骝栓在了一旁的粗脖树上,眼中满是小星星,“好可爱的小兔子啊!”
阿晋指着正前方那只,“这只最好看!全身雪白,连一丝杂毛都没有!而且看起来油光水滑的。”
一定很好吃!
可是这么漂亮的一只,放在这可以一直看着,吃掉就没有了,好可惜哦。
南知意犯了难,“要不还是捉别的吧?”
阿江也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也觉得捉别的好,哪有人吃兔子还看长得好不好看的。”
阿晋反驳道:“谁说吃它不需要看长得好不好看?捉只鸡吃还要看羽毛漂不漂亮呢。”
她俩人争执着,南知意却对着前方的兔子流口水,恰巧一对鸳鸯经过,抬头望了南知意一眼。
“这对鸳鸯也好好看!你们看它俩头顶的白色比别的鸳鸯多些,颜色也更深一点!都快接近棕色了。”
阿江阿晋心里一个咯噔,她家姑娘该不会连鸳鸯也想烤了吃吧?
好在南知意没有这么血腥,只是看了一小会,又开始捉兔子。主仆三人技术堪忧,气喘吁吁地追赶许久,一只都没捉到手,最后还是靠侍卫捉了几只。
先前立下了豪言壮语要捉兔子,现在却一只也没捉到,南知意不禁有些羞赧,坐在一旁的槐树下看侍卫们烤兔子。盘算着等会是撒安息茴香还是辣子粉。
好像撒一点梅子粉也不错?酸酸甜甜的。
侍卫处理完兔子,又架好火堆,这才离开到不远处歇息。他们也捉了不少鸡鸭,准备到一旁烤了打打牙祭。南家散养的动物不少,一群人这会捉一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南知意也不拘着他们。
“姑娘,你想撒什么调料?”阿晋一面给兔腿刷着油,一面问道。她从小跟着南知意到处玩,做这些是做惯了的,熟练得很。
南知意正盯着阿晋手中的兔腿眼冒绿光,想了想说:“都要。”而后从她手中将兔腿接过来,撒了一层又一层的调料。
阿江笑看着南知意,“姑娘,我刚才看到旁边树林里有一些小果子,我和阿晋去摘一些来。”
“去吧去吧。”南知意胡乱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不久,南知意便闻到兔子腿里传出来一阵阵香味,显然是熟了的征兆,她用小刀划开皮肉,看到里面还有一点红,她不敢连生带熟一起吃,又烤了许久,直到确认熟了后,才剥下一小条兔肉,送入口中。
酸甜味、辣味、鲜香感一齐在她口中迸发开,多种滋味杂糅在一起,令南知意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坐在那儿,一个人便吃完了一只烤兔腿,幸好有衣服遮掩,暂且看不出圆滚滚的小肚子。
踏踏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奔赴至近前,为首之人身着麒麟纹绛色曳撒。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雍淮好奇问道。
南知意瞪大双眸,这人她认识啊!她迅速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理直气壮道:“我在这跟小兔子玩呢!”哪有大家贵女直接承认自己在外面烤兔子吃的。
雍淮渐渐笑开,“怎样玩的?”玩到肚子里去啦?
南知意支吾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
这么点小事还要问,人家要不要面子的呀!好讨厌哦!
雍淮略微低头,随口道:“玩得挺好。”
看他还算识趣,南知意盛情相邀道:“小哥哥,你要不要吃?”她指指烤好了放在一旁的兔腿,“有一只大大的兔腿哦。”
雍淮刚从军营回来,本不饿,他也不是有多少口腹之欲的人,可此刻看到小姑娘略带希冀的眼神,忍不住点头道:“好。”随后下马挽袖吃兔腿。
南知意的杏眼瞪得更大了,她不过客气一句,他竟然真的吃了!这个事实让她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表露出来。
南家侍卫听到响动,早已赶了过来,却发现两人熟识,那男子甚至还吃起了自家郡君的兔腿,便不曾近前。却也不敢远去,不远不近的看着这。
雍淮的亲卫也摸不清他怎么突然坐下吃兔腿,联想到军营中普通的伙食,殿下在里头住了几日,想必是饿坏了?便也默默退下。
见雍淮正慢条斯理的吃着,脸上也瞧不出端倪,南知意好奇问道:“小哥哥,好吃吗?”
雍淮顿了顿,说:“好吃,味道不错。”他也不是吃人嘴短,兔腿肉质鲜嫩,酱料又撒的恰到好处,确实好吃。
南知意这边高兴起来,“小哥哥,你可真有眼光,这酱料可是我亲手撒的!”
雍淮微笑着赞扬她,“你可真厉害。”
“对啦。”南知意挠了挠头,“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雍淮说:“雍淮。”见她面露好奇,补充道:“于彼西雍的雍,淮水汤汤的淮。”
这两句都出自《诗》,南知意再不爱学习也是从小背过的,当即便明白了,又道:“我叫南知意!”
雍淮在脑中过了一遍,温声道:“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第10章
“就是这个!”南知意更高兴了。
见雍淮能马上反应出自己名字的出处,南知意立即将他归类为了“好人”、“有文化”的行列,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好了。
雍淮吃的很快,一个兔腿眨眼的功夫便解决掉了,拿帕子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溅到的油污,而后问南知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在他印象中,小姑娘身边总是围了一群人。
南知意说:“不是啊,我跟我大哥一起来的,不过他去山上赏花了。”而后又道:“我这是第二次见到你啦!雍淮哥哥,你住在这附近吗?”
雍淮摇了摇头,“我住在城中,刚从外面回来。”
哪是第二次,两人分明是第三次见面,他也是第四次见到这小姑娘。
他抬眸凝视面前的小少女,只见眼前人穿了一件白色立领短袄,外翻的领口处是一小截淡茜红衬里,缠枝牡丹纹豆绿色马面裙铺散在地上,杏黄色荷包同羊脂玉兔闲闲耷拉着,荷包上还印着几只小猫的图案。
雍淮轻轻笑了一声,他上两次同她见面时,她穿的都是男装,秾丽的面庞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眉宇间英气十足。咋然见到她穿回了寻常衣衫,令人忆起一枝春日里半开半阖的杏花。
视线微转,地上胡乱扔了一件比甲,想必是小姑娘觉得热了不想穿。
发现雍淮注意到了自己随意放在一旁的比甲,南知意尴尬道:“我、我想洗个手。”便要起身去河边舀水。
她慌慌张张的样子,雍淮真怕她把自己舀到水里去,“我帮你舀?”
南知意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雍淮。
雍淮拿过南知意的小碗往湖边去,南知意趁机将比甲藏到了自己身后。
洗过手后,南知意继续眼巴巴的看着雍淮,“雍淮哥哥,你不回家吗?”
她忽的提出让自己回家的事,雍淮也不知哪里惹着她了,可看她又不似厌恶自己的样子,便逗道:“你怎么不回家呢?”
“我、我还要等我大哥赏完花啦!”南知意吭哧吭哧的说着,小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
雍淮说:“可是我还想等一会再回。”横竖他回去后也是一个人。
南知意没怎么同他相处过,摸不清他心中所想,小声回道:“好吧。”而后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兔。
雍淮心念一动,“你喜欢这个玉兔?”
“喜欢呀!”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不至于相对无言,南知意美滋滋道:“是别人送的,我超级喜欢的,因为我很喜欢小兔子的东西。”她解下腰间玉佩,捧在手里欣赏着。
她喜欢小兔子,雍淮在心里默默记笔记。
“你要看看吗?”她看雍淮似乎对这个玉佩很感兴趣,随即出声问道。
雍淮眸中含笑,“好。”这兔子是从他手上送出去的,他自然熟悉,不过小姑娘想让他一同欣赏自己的爱物,他也不好拒绝。
仔细观摩半晌,雍淮说:“是个好看的玉佩,晶莹洁白中透着润泽,又一点瑕疵都没有,跟你很相衬呢。”
被认识不久的人这样盛赞,饶是自恋如南知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挠了挠头,说:“也没有啦,只是、只是比较相衬,嘿嘿。”
雍淮将玉兔还给了她,“你是觉得小兔子可爱?”
南知意点头,“对呀,小兔子超级可爱!又白又圆又漂亮,摸起来还软乎乎的。而且——”
“还很好吃呢!”
“麻辣的最香了!”
小姑娘说起这个兴头十足,雍淮莞尔,“是挺好吃的,你多吃些。”
东风拂过,翠绿的树叶晃悠悠的飘落,砸在两人头上、身上,有的甚至飞入河中,浮在水面上。
南知意撩了撩自己的项链,笑道:“我的项链上的坠子也是小兔子的哦!”
“都很好看。”雍淮唇角微带笑意,眼中尽是璀璨。
自己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好似没有自己的思想一般,她从前那些朋友,无论男女,都是爱说爱闹的,一个比一个能叭叭。说了一会话,南知意便觉得有些无趣了,眉眼也耷拉下来,不再看他。
雍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道:“你不高兴了么?”这小姑娘的心情,怎么比江南夏季的天气还要多变?
忍了许久,南知意终是忍不住了,不禁问道:“雍淮哥哥,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吗?”
雍淮这才明了怎么回事,斟酌道:“可是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呀。”小女孩玩的东西,他自然是不懂的,见南知意侃侃而谈,听起来又了如指掌的模样,他便认为她说的都是对的了。
“哼!”南知意重重哼了一声,别开头,“我才不信你呢!”她话这么多,他肯定是嫌弃自己烦了。新朋友眨眼间就开始嫌弃自己,实在是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骤然被冤枉,雍淮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没有不想理你,只是我家中也无姊妹,不知道该同你这样大的小女郎说些什么。”其他的话便再也想不出来了。
一缕发丝从南知意的百合髻上滑落,恰好遮住了她悉心描绘的斜红,胭脂色若隐若现,气鼓鼓的面颊渐渐平息,她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
“好吧。”南知意抬起下巴,“那、那你是真的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说完后她悄悄地打量着雍淮的神色,忐忑中又带着些许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