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拳过来的时候,徐立晨已经进入了状态,已经不再用脑子思考,完全是多年训练的肌肉记忆,本能反击。
但最后,他还是被踹躺在茶几上,就像现在这样——张雁声的一个膝盖压在他胸口,扼着他的喉咙,他挣扎过,发现掀不翻她,翻不起身来。
三观崩裂简直!
隔音门被关上,房间里就安静下来。
徐立晨握着张雁声的手腕:“都走了,先、先放开?”
张雁声没放开,反而加了一分力!
“你脑子进水了?”她怒道,“你打我们班张志源干什么!你他妈有病?人招你惹你了!”
徐立晨差点没法呼吸,他甚至怀疑张雁声是不是就想扼死他,就为了那个弱鸡男生?
他也怒火中烧:“就他妈惹我了怎么了!他算老几?他哪比我强?他长得都还不如我!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他?”
张雁声气得想杀人:“我哪喜欢他了?”
“你……”徐立晨想说我都看见了,你们俩在学校门口说说笑笑。
那时候张雁声眉眼间全是轻快的笑意。一个学期了,他从没见过张雁声那样对人笑过。她就是对她们班女生也没那样笑过!
更不要说她看着那个男生的目光温柔得像水一样!她说自己不喜欢他?
可如果张雁声自己不觉得自己喜欢那个男生的话,徐立晨并不想叫醒她,让她醍醐灌顶。
他除非是傻逼才那么干。
他出口一个“你”字,然后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全憋回去了。
“傻逼!你就是傻逼!”张雁声咬牙怒骂,“是不是觉得我可以不喜欢你但是不能喜欢别人?觉得我不喜欢你就是吊着你是吧?觉得烈女怕缠郎是吧?”
“你他妈以为你是天凉王破还是龙傲天?”
“傻逼!你那套玩意我清楚得很!少用在我身上!不管用!”
“我早说过,你有什么能让我喜欢你的地方?看到了吧!你他妈连打架都打不过我!”
张雁声咬牙切齿:“星期一,你去给我找教导主任自首去!你把这事揽到你自己身上去!处分你自己背,把张志源择出来!”
徐立晨胸口也有一股子怒意升起来:“他不能有处分,我背处分就没关系是吧?”
张雁声呸了一声,质问:“你在乎吗?上次处分你不是很开心吗?这次你本来就该有处分!你跑不了!但你他妈别把张志源拖下水!他跟你不一样!他不能有处分!”
处分会记在档案里。
张志源是要上q大的人。那是2之一,全国多少人尖子想往里面挤。
q大不缺一个张志源,到时候调档案,档案上的一个处分记录就可能让他与q大失之交臂!
张雁声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更不允许这样的事是因为她和徐立晨而发生!
徐立晨仰脸看着张雁声的面孔。
她的声音是连贯的,但她的面孔在闪灭的灯光中是打断的,激烈的情绪被一帧一帧定格。每一格都像怒放的带刺的玫瑰,扎得人流血却舍不得放手。
他以为她的冰山淡然脸够冷艳了,他以为她温柔的笑够明媚了。
但她激烈的怒意比那更好看。
让人血液沸腾。
舌尖舔了舔嘴角流血的伤口,徐立晨笑得嚣张:“张雁声,你想得美。”
第70章
张雁声的怒意到达了顶点。
这怒意由她寒意凛凛的目光表达了出来, 只引得徐立晨笑得更开心:“我就不!”
“你有种就掐死我。”他说,“来呀!为爱杀人啊,你牛逼啊!”
但张雁声当然不可能杀他。
甚至张雁声内心里明白, 她这熊熊的怒意,一半是因为张志源这个事件, 另一半……却是因为徐立晨这个人本身。
重生之初,张雁声把徐立晨看作是一个“三年前”的人。他们毕业分开, 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圈子,到她死的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联系了。
张雁声最初是打算想对待汪倩那样,与徐立晨这个人互相不沾, 做两条平行线的。
但在同一个同一个学校里, 同一个楼道里, 同一个食堂里,同一个操场上, 每天的迎面碰上, 擦肩而过, 斜瞟回眸,徐立晨炙热的目光还和前世一样。
那些回忆一天一天地变得清晰起来。
张雁声没法否认,在她最脆弱、最敏感、最歇斯底里时常崩溃的少女时代,徐立晨……一直陪在她身边。
握过她的手,搂过她的肩,撩过她的头发, 说过最嚣张最肉麻的话,也曾经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过。
只是因为中间夹着汪倩,他们最终没能成为恋人。
但他是被她设置快捷拨号键为“1”的那个人。他的快捷键“1”设置的也是她。
这是汪倩不知道的小秘密。他们还有很多类似的小秘密和默契。
在那个年纪, 对仿佛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的张雁声来说,徐立晨几乎就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 而且唯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人。后来的时间和空间,抹淡了这些默契和信任。
但现在,时间越是一天天地过去,张雁声越是知道她是不可能像切断与汪倩的联系那样切断与徐立晨之间的牵绊的。
她看他赌气,觉得有意思。她看他学习进步,觉得高兴。她看他犯中二病,恨不得像揍张硕成那样当场暴打他一顿。
这个傻瓜完全不能体会她的心情。他又不像她那样经历过死亡和重生,他说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中二少年。
他还没长大。
张雁声盯着徐立晨嚣张的笑脸,发了狠。
人总得长大的,或迟或早。或是由别人推动着他长大,或是,由她来。
她松开了他的喉咙,冷冷地笑。
徐立晨着迷地盯着她。
他不知道张雁声为什么流露出这样难以描述的神情,她的目光好像既凶狠,又难过?
但她看着他的眼神真专注。从他在学校走廊里被她惊艳的那一眼开始,她的眼睛好像从来就不会认真地看他。
她现在这样注视着他的样子,又冷,又凶,又狠。
艹他妈的!美死了!
张雁声忽然攥住他的衣襟,压着他胸口的膝盖跨过去,向他俯下来。
那一刻徐立晨以为张雁声要吻他!脑海里烟花炸开,血像瀑布似地冲下去,直接有了生理反应!
但预期中的柔唇没有吻到他的唇上,张雁声的唇贴在了他耳边。
她的声音好像带着魅惑,呼吸的热气往耳朵眼里钻。电流刺啦啦地在身体里乱窜。
她在说什么呢?
“你这么狂,不就是仗着家里吗?你觉得你拥有全世界,地球围着你转,对吧?徐立晨,我告诉你一件事……”
张雁声轻轻地,撕裂了徐立晨的世界。
“你,不是独生子。”
【你不是独生子。】
这句话进入了徐立晨缺血又缺氧的大脑里,盘桓了很久,才终于为大脑皮层所接受,终于消化吸收,理解了其含义。
徐立晨从荷尔蒙中清醒过来,失声了好几秒,才说:“你说什么呢?”
他不能相信,觉得是个笑话。
张雁声在逗他。
张雁声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抬起脸看着他。她的脸蛋漂亮极了,却凶狠残忍。
“觉得自己活得特别幸福?爸妈是创业夫妻,又成功又恩爱是不是?假的。”
“你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跟我们同岁,只比你小几个月。”
“你妈早就发现了。你爸和你妈撕破脸,是迟早的事。他们俩肯定过不下去了。”
徐立晨的世界破裂,其实该是下学期才发生的事情。
徐立晨爸爸终于发现他妈妈在转移资产,两个终于不再假装恩爱,正式撕破脸。一场离婚争产的撕逼大战拉开了序幕。
这其中的种种狗血难以一一描述。
曾经的完美恩爱夫妻翻脸,下手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最激烈的一次,他爸应他妈妈之邀去谈判,他妈妈埋伏了人手,打算将自己的丈夫捆起来送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她已经打通所有关节,安排好了一切,连假病例都造好了,就差把人送进去了。
只要把人送进去,镇定剂一打,药吃几瓶。不精神病也精神病了。
失去了民事行为能力,一切都由监护人说了算了。
幸而徐立晨爸爸特意带了几个保镖去。保镖们都是退伍的特种兵,人数不敌,但拼了命从对方的手里护住了自己的老板逃脱。司机也是拼了,还撞翻了一个人。
这事当年轰动了k市商界。
他们两个后来都不再回现在的这个宅子里住了,都觉得不安全。
这个大房子里只有徐立晨一个人住。他经常带着他们在那里开party,彻夜狂欢。
“你他妈胡说!”徐立晨眼睛瞪得无比的大,狠狠盯着张雁声。
张雁声冷笑:“是不是觉得你爸对你特好?考试不及格你妈还会骂你,你爸从来不在乎?对你好得不得了不得了的?”
“玩游戏的时候练过废号吗?开过新号吗?”
“你那个弟弟跟咱们同年,你知道他有多牛叉?小学以市三好身份毕业,点招进重点初中。你知道他拿过多少奥赛的证书和奖杯吗?你知道你爸有多爱他吗?”
“你爸爸有你弟弟这个满级大号在手,谁他妈还在乎你这个废号考试及格不及格啊。”
【我以为我是我爸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那时候徐立晨说,【结果我他妈原来就是个废号!】
那是张雁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徐立晨哭。
她说把肩膀借给他。
结果他不肯靠。都这么难过了,鼻涕都流出来了,还他妈要装帅。
她就陪着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抽烟。
路过的行人看这俩沧桑的小孩的眼神都一言难尽,牵着孩子的父母眼中带着厌恶特意绕行。他们俩不在乎。
天都黑透了,都这么晚了,没人打电话喊他回家,也没人打电话喊她回家。
没人在乎他们俩,他们俩当然也就不在乎别人。
徐立晨的胸口开始起伏,呼吸变得不稳定起来。他盯着张雁声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张雁声毫不畏惧,直视着他。
徐立晨忽然猛地推她,翻身坐起!
幸好张雁声早有准备,在他推她的一瞬就敏捷地一撑,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在地上站稳。
徐立晨坐在狼藉的茶几上,胸口剧烈起伏,眼角有些泛红。
他像是想要暴起伤人,但做了几个深呼吸,半分钟之后,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去你妈的,张雁声!”他强笑着骂她,“打你同学这事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胡编这种东西开玩笑啊!”
张雁声幽黑的眸子看着他,让他后颈发凉。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戳穿她的瞎话连篇,张雁声却开口说:“他没参加你的小学毕业典礼。”
“他说要陪d国来的客户。所以你是你们班唯一一个只有妈妈来爸爸没来的孩子。”
“但实际上,是你和你弟弟的毕业典礼撞日子了。他去了那边。”
“他打了个时间差,先参加典礼,再见的客户,把你妈妈也骗过去了。”
徐立晨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就比张雁声还高了。
“你他妈,拿出证据来!”他最后挣扎。咬牙咬得脸颊都变形了。
他不想去深想张雁声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
是的他还记得毕业典礼的事,他挺生气的。后来他爸给他买了一个什么,他才消了气。
徐立晨忽然发现他想不起来那次他爸爸到底买了什么给他做补偿了。他的东西太多了,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玩三天热度就没了,随手就扔到犄角旮旯,再想不起来。
那些细节,是徐立晨那个弟弟跟他对峙的时候告诉他的。那弟弟带着恶意。
他这么优秀,却背负着私生子的身份,对徐立晨恨得不行。
徐立晨也狠,直接弄得他高考失利。
那弟弟还想复读。
徐立晨笑:“可以呀,明年咱们再来折腾一回。折腾多少年都没关系。”
那弟弟最终没复读,怕被徐立晨再毁一次。徐立晨不会放过他的。如果真的一年一年地考下去,等心态崩了,只会越来越差。
他最后还是去了一个非常不理想的学校。
张雁声说:“我有证据,周一来找我拿。公平交易。”
她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
“我要是你的话,不会去找你爸质问。打草惊蛇,还不如劝你妈趁早转移资产。”
“你是你妈唯一的儿子,她转移走的资产迟早都是你的。你爸那边可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