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昔邀晓  发于:2020年09月18日

关灯
护眼

  傅砚醒来前,屋外还下了一场小雪。
  雪停后沉云散去,露出耀眼的晨光。
  从睡梦中醒来的傅砚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撑着桌面坐起身,感觉脑子有些沉,索性往后把头靠到了椅背上。
  屋外候着的一花端了热水进来,傅砚洗脸的时候,一花将桌边的酒坛子收走,并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药瓶子,放到桌上,说:“这是太医院按照大人的吩咐,研制出的新药。”
  傅砚将药瓶子拿到手中,问一花:“折子呢?”
  他虽然喝醉了,但他记得昨晚喝醉后发生的事情。
  一花:“已差人送入宫中。”
  傅砚点头,随着他的动作,后脑勺隐隐传来阵痛。
  从未宿醉过的傅砚闭了闭眼,道:“叫太医过来给我看看。”
  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着凉生病,北境可就去不成了。
  新年头一天,有人沉浸在新的发现之中,有人琢磨着怎么跑去北境,还有人,为了不被家中长辈逼去相亲,才过中午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家门,坐茶楼里听人说书,消磨时间。
  温溪和魏太傅的孙子魏文衿,两人先是一同被棠沐沐欺骗感情,如今又被两家家长一起逼着相看姑娘,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
  为了避免被家里人抓回去,俩人没带随从,挥退酒楼的小厮后,雅间里就剩他们两个。
  一楼大堂,说书人正在讲忠顺侯女扮男装去北境从军的事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听着不仅惊险刺激扣人心弦,还很叫人动容。
  魏文衿听着听着,突然说道:“你爹娘是不是险些就把你嫁到顾家去了?”
  正在喝茶的温溪被茶水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他擦着嘴道:“什么叫我嫁过去?”
  魏文衿:“不然呢?叫忠顺侯嫁给你?没看人国师都住进侯府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温溪抽着嘴角,道:“我跟二哥——就是顾二,只是兄弟,当初还是她教我如何说服我爹娘退的婚,我们俩根本没影的事儿。”
  “这样啊。”魏文衿看着温溪的眼中充满了怜悯。
  原来不是温溪任性错过了忠顺侯,而是人忠顺侯根本看不上温溪。
  温溪被怜悯的目光看着,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窜,当即拍桌而起:“不喝了,喝什么茶,我找先生去。”
  温溪的先生就是魏文衿的爷爷——魏太傅。
  魏文衿正躲着家里人呢,怎么敢让这小子跑去自己家暴露自己的行踪,立马就伸手把人拉住,好声好气地道歉。
  温溪冷哼一声,由着魏文衿给自己端茶倒水。
  可即便是魏文衿做足了姿态,温溪心里依旧不高兴。
  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不高兴,而且他还想起了大哥温江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错过了顾二,你定会后悔。”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
  他说他不会,因为他那会儿喜欢棠沐沐,喜欢到山崩地裂,至死不渝。
  结果转头他就发现棠沐沐脚踩两条……很多条船,他的所谓喜欢,不过就是大哥眼中的笑话。
  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大哥都是对的。
  若当初,自己要是听大哥的话,接受了自己与顾二的婚约……
  温溪猛地打了个激灵,抬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想什么呢,顾二如今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且他家出尔反尔退了婚事,即便顾二和国师的婚事吹了,恐怕也没他什么事。
  这么想着,温溪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倒也不是说他忽然就喜欢上了顾浮,只是少年人对自己曾经看走眼感到懊恼。
  一楼说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抑扬顿挫,声声入耳。
  温溪听不下去,就让魏文衿陪自己上街到处走走。
  正好魏文衿也待腻了,就和温溪一块离开茶楼,并带着温溪溜达去了明善街。
  温溪:“……大白天的来明善街,你也不怕被你爹打断腿。”
  魏文衿经过棠沐沐那一遭后,在男女之事上变得肆意了许多,此刻听温溪提起他爹也不怕,一边表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一边熟门熟路地把温溪带去了一家教坊。
  他还告诉温溪:“这里的女子都是官妓,英王府和翼王府被抄,不少女眷可都被充到了这里。”
  温溪实在不懂这等烟花之地有什么意思,索性闭嘴,跟着魏文衿上了楼。
  偏魏文衿就是想和他显摆自己的老练,嘴都不带停的:“不过像王妃郡主那般的人物,照例是被充入掖庭,能被带到这的,多半是王府的姬妾丫鬟,聊胜于无吧。”
  温溪凉凉道:“真是委屈你了。”
  两人跟着领路的教坊嬷嬷入座雅间,才坐定,突然从屋外扑进来一女人。
  那女人蓬头垢面长发披散,衣衫也凌乱得很。
  正同魏文衿说话的教坊嬷嬷横眉竖目,让屋外那几个粗壮婆子把女人拖走,然后才来同他们赔礼道歉:“那姑娘是近日新来的,不懂事,还请两位爷千万别怪罪。”
  魏文衿挥挥手:“光说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叫几个姑娘来陪爷喝酒。”
  教坊嬷嬷:“一定一定,奴这就去叫姑娘来。”
  温溪耳朵在听他们说话,眼睛却落到了那个被婆子架起拖走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嘴巴里被塞了布团,挣扎间露出一张对温溪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温溪的心脏猛地一紧,直到雅间门被关上,他才稍稍平复心绪。
  魏文衿抬头看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这是?”
  担心棠沐沐诈尸,曾去坐忘山上香拜佛的温溪,声音飘忽:“没,就是觉得坐忘山不太灵。”
  魏文衿:“什么?”
  温溪没再解释,看向魏文衿的眼底带上了对方之前对自己用过的怜悯:“别问了,好好快活吧。”
  无论那个女人是不是棠沐沐,为了不让魏文衿对一个官妓“旧情复燃”,气着魏太傅,温溪决定去和魏太傅告状,彻底杜绝魏文衿再来明善街的可能。
  ……
  三月,草长莺飞。
  帮着西北军夺回最后一城的顾浮还在西北大营里,被手下几位将领吵得头大。
  因为西北边防泄密一事,陛下有心整顿西北,上个月来了旨意,将西北纳入北境,方便顾浮向对北境军一样,把西北也给筛一遍。
  就这么一下,顿时就让整个西北大营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两军将士闲暇时经常比试,旨意来了之后,因比试受伤的情况越来越多,军医都把状告到到了她跟前。
  这边顾浮翘着腿,听手下在那吵吵,另一边,北境军副统帅和左领军躲在帐外,悄声说话。
  “先说好,我也是从底下那些人嘴里听来的,无论怎样你都不许对我动手啊。”左领军再三强调,生怕被殃及池鱼。
  副统领不耐烦:“行行行,你快说。”
  左领军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低声道:“他们说,将军当初诈死,不是被送回京城疗伤,而是、而是……”
  副统领往他后脑勺上狠狠掴了一掌:“而是什么你他娘到底说不说?”
  “嘘!小声点!!”
  左领军的反应太过奇怪,副统领只好压着性子,粗声粗气道:“赶紧的!”
  左领军:“而是被人识破了身份,不得不回京!”
  副统领眼皮直跳:“什么身份?”
  询问的同时,他把手搭到了刀柄上,一副谁敢说顾浮是敌军奸细,他就把传谣的人抓出来大卸八块的架势。
  左领军:“女子身份!”
  副统领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就是……那个!女人!”左领军生怕副统领听不明白,还在胸前十分粗俗地比划了一下。
  副统领:“……将军说的对,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等着,我这就去和将军说,让每天的操练再加两倍!”
  左领军慌了,比听别人说顾浮是女的还慌:“别别别别别!!!”
  两人正拉扯,忽闻一声:“报——!”
  一小兵直冲主帅营帐跑来,大声道:“京城押送军饷的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绥州州牧,现就在外头!”
  话落,顾浮从营帐里出来,让小兵去放人进来。
  小兵领命而去,顾浮则看向一边的副统领和左领军,挑了挑眉道:“两军不和我已经够烦的了,你们俩都是北境军的,可别给我内讧。”
  副统领和左领军迅速缩手站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多时,押送的车队进入军营,领头两人一个是绥州州牧,北境军的老熟人,另一个应当就是此次负责押送的钦差大人,但看着……
  ——是神仙吧,一定是神仙对吧?
  目睹车队入营的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到。
  一群糙汉子也不会什么华丽的辞藻,就是觉得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仙,大概就长这个模样。
  神仙从马上下来,唇角微微勾着,对他们的统帅道:“忠顺侯,别来无恙。”
  一旁的绥州州牧:“二位认识?那正好,既然认识不如我们进去坐下聊,我这边……”
  呆愣的顾浮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不等绥州州牧把客套话说话,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抱起傅砚转了个圈。
 
 
第七十一章 
  顾浮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她要知道当众抱傅砚转圈圈会惹傅砚生气,她说什么都要忍一忍,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好好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
  如今错已铸成,她只能想法子挽回, 然而傅砚根本不给她独处的机会, 态度也变得如同初见一般, 生疏而又冷淡, 越发像个不染俗尘,无心无情的神仙。
  顾浮着急死了, 又怕当着旁人的面哄他会让他更加生气, 只能硬忍着, 把该交接的先清点交接了再说。
  一通忙碌下来,已是傍晚,绥州州牧与随行的官员不好留宿军营, 只能赶在天黑前回城。
  “就让诸位大人回我府上休息吧。”绥州州牧说道。
  顾浮眼皮一跳, 想起这绥州州牧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她,没少请她到府上做客, 那州牧千金自小在边境长大,也是个热情大胆的, 总嚷嚷着要嫁就嫁最好的,仗着边境不像京城规矩多, 常常在宴席上露面, 不是献艺就是倒酒,有次顾浮喝多了留宿州牧府, 还差点被带去那姑娘的闺房。
  如今傅砚来了,京城人士,又是国师, 长得还好看……不行不行,绝不能叫傅砚住到州牧府去。
  顾浮心中警铃大作,提出要带傅砚去自己那住,虽然西北这边还不算顾浮的大本营,但卫骁在时,曾大肆收受贿赂,在西北也有几座别人孝敬他的宅子。
  如今虽已尽数充公,但为了方便顾浮在西北暂住,便留了一座西北的宅子备用。
  顾浮去住过几回,正好这两天没事,顾浮亲自把这次随行的官员都带了过去。
  府中下人早早就换了一批,侍卫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剩下的便是上了年纪的粗使婆子,一个丫鬟都没有。
  为免入城被人围观,傅砚还特地戴上了兜帽,入府后才将帽子摘下露出真容,导致府里的人一个个反应都和军营里的人一样,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
  还有几个婆子,趁没人注意,双手合十对着傅砚的背影拜了拜,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顾浮看见,想笑又不敢笑,转头吩咐婆子把主院收拾收拾,给国师大人住。
  那婆子操着一口西北方言,问顾浮:“将军今晚要回营?”
  顾浮摇头:“不回。”
  婆子一脸迷茫:“主院给国师大人住,那你住哪?”
  顾浮理所当然道:“主院又不是只有一间屋子。”
  婆子明白了,另外又把主院侧屋给收拾了出来。
  晚上府中备了一桌子好饭好菜招待从京城来的官员,官员们知道顾浮是女子,若放平时,他们定不敢随意与顾浮同桌吃饭,甚至来的这一路上,他们都在做心理准备,免得看到混迹在军营里的顾浮,心里膈应。
  可这一天下来,亲眼目睹顾浮在军中的一言一行,意外发现顾浮虽为女子,但其表现和男子几乎没什么区别,渐渐也就忘了这点,同桌吃饭时也没想起来,聊着聊着就聊上了头,甚至跟着顾浮一块喝起了北境这边的烈酒。
  顾浮可是每次拼酒都不会输的人,加上她刻意为之,待到席散,那些官员俱都醉成了烂泥。
  副统领被顾浮留在军营,性子跳脱的左领军和出身京城的林毅被拉来作陪,他们俩在顾浮的示意下给京城官员灌了不少的酒,但都默契地避开了顾浮身旁的傅砚。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