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等苏赫,她一边放松和淩白聊天。
“付芷柔那胎怀得还挺稳的,那么大动静看起来还是一点事没有。”
“嗯,”淩白接过她膝上的小毯子,“宋家托关系每天都给她准备了补汤。”
“宋太太这是两边都想要啊。”
“贪心不足而已。”
“不过那个方家也挺奇怪的,在和宋闫这事上那么缠人,放弃我这边倒很干脆...”
柏泠还没说完,苏赫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来。
“结束了?”
他换了一件干净衬衣,正急匆匆地朝他们走过来,脸上表情疑惑。
“这才十几分钟,是结束了还是等我?”
“已经结束了。”淩白重新站起来,握住轮椅把手,“正常的话,这几天付芷柔应该就会向警方申请再次提讯。”
“那好,快让柏泠回医院休息,出来够久了。”
柏泠看着苏赫从淩白手上接过羊毛毯,细致地在她腿上铺好。
心情不是十分美妙。
已经在医院呆了快一个月,真的有点闷得慌,难得透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回去带你去医院后楼边的小花园]
正和苏赫说话的淩白在空隙中朝她眨了眨眼。
柏泠低头,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到医院,她配合医生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确认恢复良好后才被允许每天可以下楼活动两小时。
一直躺着和坐着,她都快有些忘了走路是个什么感觉。
考虑再三之后,她还是决定让系统撤销掉一小部分痛觉屏蔽,准备习惯一段时间后练习走路。
因为探视时间限制已经被完全取消,最近晚上的病房也变得热闹起来。
苏皎皎正举着平板,调整角度对准床上靠着看书的柏泠。
“左边点,哎哎哎太左了,再往上点...不行太上了...”
“哎呀你好烦!”苏皎皎不耐烦地把屏幕转过来对着自己,一边看屏幕一边调整后置摄像头的角度,“我看不见屏幕怎么调嘛!”
平板屏幕上是苏晓的脸。
本来他早就该回丹麦继续上学,因为柏泠车祸和学校请了一周假期,最后拖到不能再拖,只好在柏泠醒来两天之后赶连夜的飞机离开。
等到了之后,课程安排和六个小时的时差又导致他只能在晚上视频聊天,看看柏泠的情况。
同样因为白天得跟着忆青社后边参加交流会的苏皎皎,就承担起了这个沟通的桥梁。
就是桥梁可能是纸做的,时不时就得塌一下。
“姐姐才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你看看姐姐不就行了吗?”苏皎皎气哼哼地威胁,“再哔哔我就挂了啊!”
苏晓憋屈地闭上嘴,把手机拿支架摆放好。
舒展了一下手指,他看着屏幕里靠在病床上自在翻书的柏泠,双手摁在琴键上,同时踩下柔音踏板。
柔和的琴声从修长的指尖跃出,像是山中蜿蜒流淌而下的小溪。
行至中段时,又逐渐汇成一条小河。
愈流愈急...愈流愈急...
在某一点突然如高空坠落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水流迅猛地拍打在岸边的青石上,激起白色的大片水花,一击千尺高!
继续往前,一直往前。
直到汇涌而来的溪流聚成一汪湖泊。
望之无垠,平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如天镜般的湖泊...
白色的飞鸟在上方盘旋,金色的鲤鱼在其中摆尾。
一曲赞歌。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苏晓收回过于用力有些发麻的指尖。
喘着气,他平复了一会心情后期待地看向架子上的手机,带着颤音地问:“怎么样?”
手机视频的另一端,柏泠早已放下手上的书本,和苏皎皎一同认真地看着屏幕,仔细地听。
一曲结束,她认真抬起双手,作为听众给出了最高的评价。
苏晓听着另一边的掌声,咧嘴露出了一个有些傻兮兮的笑容。
“你喜欢就好。”
苏皎皎帮他举了好一会平板,手腕发酸也没放下。
居然还夸赞了一句:“可以啊二哥,有两把刷子的,那么贵的学费没白交!”
苏晓被她这难得的表扬说得还有点害羞,摆摆手:“那我再去看看有什么调整的,你那边挺晚了,让柏泠早点睡。”
“知道知道。”
苏皎皎把视频挂断,美滋滋地凑到柏泠身边:“姐姐,我觉得二哥给你作的曲比给付芷柔作的那个好听!”
“不是给我作的,”柏泠纠正她,“只是有一点灵感帮助而已,那是二哥自己的曲子。”
“哎呀,就那个意思嘛!”
看着柏泠手里的书,苏皎皎舔了一下唇,有点紧张。
过了好一会,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姐姐,交流会你真的不去了吗?”
“我可以推你过去的!一定很小心的!”
柏泠把书签插进书里合上,摇摇头:“来回太远了,不太方便也容易让爸妈担心,你好好听就行,之后学到什么了来和我分享。”
“好吧...”
等到快九点,护工敲门走进帮柏泠摇床洗漱时,苏皎皎才让开位置,从病房里舍不得地走出。
坐上回揽月园的车,她刷着微博。
“苏忆”画展的热度早就被柏泠车祸的消息压下去,现在不温也不火地挂着。
没人再质疑柏泠的审核资格,也没人再讨论画展。
只是不少人带着超话tag和关键词在感慨柏泠错过了一个早就等待的大好机会。
苏皎皎越看越难受,越看越有些意难平。
不行,她一定得想个办法!
虽然她已经知道裘德大师是淩白用了淩家的势力请过来的,有一次说不定还能有第二次。
但一次不去就少了一次机会。
而且裘德大师年纪都一大把了,以后说不定因为身体原因更难请动。
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让姐姐也可以参加!
......
彻夜下了一场阵雨。
柏泠让护工把窗户开了条小缝,没有进系统空间,在雨声中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空气中满满都是浓郁的青草香,温度也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医院楼后的小花园里有不少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在夏天树叶长得正盛,即便是还没升多高的太阳都能让它斜落下一片阴凉。
吃过早饭后,柏泠被护工从轮椅上扶到树下的木质长椅上坐下。
淩白把轮椅搬到一旁,从包里抽出一小袋果汁拆开递给她。
新鲜榨的葡萄汁除了一点点酸,还有品种特有的甜香味,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好。
把果汁吸到一半,她问淩白:“付芷柔那边问出什么了吗?”
“还没,”淩白好像还在包里找什么,发出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要求太多,还在僵持。”
柏泠嚼了嚼果肉,咽下去才继续说:“我猜今天她就会交代。”
“不过宋闫也挺绝情的,真一点都不...”
话语被唇边和下颌上传来微凉的感觉打断。
淩白手上拿着一块湿软的小毛巾,正小心地给她擦着沾上的果汁渍。
为了方便动作,他正侧着身,羊毛毯压在怀里,因为毛毯叠起来有些厚实的缘故,小臂上沁出一点汗珠。
柏泠等了一会儿。
果汁渍明明已经被擦拭干净,但他还半攥着毛巾没有动作。
鸦羽一样的长睫半遮住瞳仁,显得里面的光有些晦暗不明。
有一点光斑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恰好打在柏泠脸侧,有点热。
她抿了一下唇:“想什么呢?”
淩白收回手,把毛巾叠放进包里。
顿了几秒,他才开口,语气中带点遗憾:“昨天要不是在看守所就好了。”
昨天?
想了好一会,柏泠才反应过来。
是那个轻飘飘的吻。
唇角突然就有些发痒,让人情不自禁想去碰一碰。
时间还早,小花园里只有两个锻炼的老大爷,还有几个嬉闹的小孩。
柏泠装作是在看那个荡秋千的小女孩,没有应声。
“想荡秋千吗?”淩白在旁边问。
那边还有一个空着的秋千,不是轮胎或者木板的简单样式,挂着的是一个铁质座椅。
本来没想的,但淩白这么一问,她也突然有点想。
加上前世,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荡过秋千了。
可能不仅仅是有点想...
淩白已经站起身,轻轻弯下腰把她抱去轮椅上。
柏泠抿了一下唇:“你是不是又听见了?”
“声音很小,没听清。”
行吧,那就是听见了。
估计还是很清楚的那种。
没有叫不远处候着的佣人和护工,淩白亲自动手把秋千上的积水和灰尘擦干净,拿羊毛毯铺上之后还嫌不够,把备着的小靠枕和外套也放了上去。
坐着感觉和在小沙发上差不多。
旁边本来开心荡秋千的小女孩已经停了下来,摸着头上扎起的两个小揪揪,呆呆地看着她。
柏泠朝她笑了笑。
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从秋千上转头,对着旁边喊:“妈妈!我看见仙女啦!”
几步距离外的女孩母亲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对着柏泠歉意地弯了弯腰。
“不好意思,我女儿最近看动画片有点入迷。”
“没关系。”柏泠觉得小女孩很可爱,从包里拿了一袋果汁递给她,“喝果汁吗?”
小女孩有点忸怩,拉着妈妈的衣摆遮住半张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女孩母亲替她接过,让她道谢。
“谢谢姐姐。”
女孩母亲把小女孩从秋千上抱起来,说时间到了要回病房做检查。
柏泠朝她招招手告别。
小女孩伏在母亲胸前,从肩膀上探出头来悄咪咪也招了一下手,然后又感觉不好意思一样把头埋起来,等快拐弯时才又偷偷瞧了瞧。
淩白倚在秋千架上,一只手攥着秋千绳索,弯起唇。
“那现在,仙女要飞吗?”
柏泠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淩白没看出恼怒,只觉得有点娇嗔的可爱。
秋千的绳索被有力地拉着。
座椅在半空中摇晃,幅度均匀增大。
阳光透过身后不远的香樟树叶缝隙撒落,柏泠双手抓着秋千两边的绳索,在风中飘荡。
好像真的在飞一样。
荡了一会,柏泠脚上住院时为了方便穿着的拖鞋不小心被她踢落。
淩白慢慢缓下秋千的速度,俯身捡起来。
拍了拍拖鞋上小猫图案沾着的灰,他蹲在柏泠身前,仔细给她套上。
套完之后没起身,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看她。
深黑的瞳仁映着背后透着阳光的香樟树冠,像被洒下细碎的星光。
入夏的温度和一直控制沉重秋千的双重作用下,白色的短袖已经被汗水洇湿了好几处,贴在皮肤上有些透明。
柏泠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想起两人初见那一天。
淩白也是这样蹲在她面前,像是一份从天而降的礼物。
九个月的时间,这份礼物一点点拆开了自己的缎带,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进驻她的生活。
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冲动,让她越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
“淩白。”
淩白:“嗯?”
“...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话让淩白好像也惊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牵过柏泠无意间滑放在膝盖上的手,他追问:“主语呢?”
柏泠抿了抿唇。
虽然还是有些害羞,但是话都已经说到一半也不差那几个字。
“...我喜欢你。”
一阵风吹过,香樟树叶被吹得哗啦作响。
透过树叶的光影也变得迷乱。
光影交错里,淩白低低笑了一声。
“嗯,我也是。”
他站起身,一只手还握着她,另一只手已经轻柔地扣在她脑后。
黑沉眸子里的星光敛起,他目光扫过少女浅粉的唇,带上不加掩饰的暗色。
柏泠被动地抬起头,杏眼睁得圆圆,还有些茫然。
温热触感伴着熟悉的清冽味道落下。
一道认真到有些低哑的声音用最亲密的距离,在她的耳外和脑内同时响起。
“喜欢你。”
[好喜欢你]
第65章
一时间, 柏泠竟然不知道是这大半重合的话语,还是唇上的触感,竟然震得她有些晕眩。
柔软的唇被覆上, 轻轻碾磨,呼吸交融。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