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一半，她看见苏赫手臂挎着西装外套，从电梯口走了出来。
　　没有冯月的影子。
　　“还要不要吃点别的？”苏赫问两个妹妹。
　　“要！”苏皎皎先是开心回答，然后又有点犹豫，“冯月姐...冯月呢？”
　　“她临时有事，让我们先走。”苏赫面不改色地撒谎。
　　“要吃冰淇淋！”苏皎皎开心地答。
　　“刚开春吃什么冰淇淋？”
　　“冰淇淋火锅吧，上次我从C大回来路上有看见一家新开的。”
　　“冲鸭！”
　　三楼的悬空栏杆边，冯月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地离开，气得眼角发红。
　　手机上姐妹微信群里还在询问她的相亲进度。
　　冯月拿起手机，对着收音孔发语音。
　　“什么品相皆佳苏家太子爷呀，你们都不知道，那就是个妹控...”
　　“现在相亲就得带着妹妹来看，等真进了他家，还不得被小姑子欺负...”
　　......
　　苏赫带着两个妹妹在外面玩儿了一个下午，等天色渐黑才回去。
　　苏父苏母早就从冯家那边得知了相亲结果。
　　但听苏赫一番描述，觉得没成也挺好。
　　然后迅速找出了下一个人选，准备给他安排上。
　　苏赫沉默了一下，没拒绝。
　　哪有人一次相亲就成功的呢，多来两次也不是不行。
　　楼上，已经回到房间，一天都没怎么学习的柏泠算了一下计划的学习任务，然后也重新给自己安排上——
　　先出去锻炼，回来洗澡，练一下光影层次，晚上睡觉时再进入系统复习学校课程。
　　晚上十点整。
　　柏泠照常拿出丝质手帕，小心地给原木树脂摆件擦了擦灰，然后才钻进被窝，进入系统空间。
　　在知识的海洋中徜徉，体会学习的快乐。
　　只是没想到凌晨四点不到时，她还在研究算法，就接到系统的外界打扰提示。
　　退出系统空间，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简直能震醒整栋别墅。
　　穿着棉质睡衣，柏泠从床上爬起来。
　　趿着拖鞋，她有些睡眼惺忪地拉开门。
　　门外居然不是她预想中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苏皎皎。
　　是苏晓。
　　苏晓一头乱发，鞋子都跑掉一只，举着手机，嘴唇有些颤抖。
　　敲门声太响，把隔壁的苏皎皎，还有楼上的苏父苏母和苏赫都给震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半夜的？”
　　“苏晓你干嘛呢？！”
　　“苏晓你又居然偷偷摸摸刷微博？”
　　苏晓没有回头和家人解释，哆嗦着手指解锁屏幕，把最新的微博热搜页面伸到柏泠面前。
　　接过手机，柏泠扫过一眼。
　　瞳孔瞬时放大。
　　凌晨四点，本来应该是网络流量最低的时候，新出的第一条热搜旁居然还挂上了一个“爆”字。
　　【离山福利院性侵案】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福利院名称。
　　是原身，住了长达八年的福利院。
　　也是她这段时间，那个无限循环噩梦的发生点。
　　她心里生出一股意想不到的预料感。
　　好像她一直在等的答案，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字中。
　　看见柏泠的反应这么大，苏家人也顾不上挤过去看，都纷纷扒拉出手机，自行点开微博查看。
　　不到半分钟，最先点开的苏母喉咙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苏父面色黑沉地扶住苏母。
　　苏赫和苏皎皎看完手机里的内容，面上布满惊讶，然后担忧地看向柏泠，想凑近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面色苍白的柏泠已经点开了那条热搜，正在看关联排行第一的那条微博。
　　【XX新闻社：#离山福利院性侵案#埋藏十四年之久的幼女性侵案件，长达八年追诉无果的伤心父母...】
　　下方的视频因为连接了WiFi自动播放起来。
　　柏泠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一道有些苍老的哭诉声在偌大安静的苏家别墅二层回响。
　　“她才十岁啊...那些个畜生...”
　　“我们在外面打工，还按时往院子打钱，就想她能过得好一点...结果回来人就没了...”
　　“骗我们是意外...”
　　视频里明明才四十多岁，但皱纹已经如沟壑纵横一般的受害人父母对着镜头哭诉，在记者的询问之下一点点讲述。
　　“没有证据，尸检结果报告单不是证据吗！”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我家小女儿那么乖，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那个院子！”
　　“不信、不信、你们去问问那个，经常上热搜的柏泠，她就是苏家从那个院子收养的！她当时也在！”
　　“她肯定记得！”
　　......
　　这对父母的讲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尸检结果报告单的图片。
　　已经发黄老旧的纸上清清楚楚写着那个年仅十岁的女孩可能遭遇过什么。
　　柏泠拿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
　　梦境里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转。
　　高大凶恶的影子，不停奔跑的小女孩，罩下的渔网。
　　啪嗒——
　　“麻麻~”
　　苏遒被之前的动静吵醒，在保姆的牵引下从房间里钻了出来。
　　苏母四肢还有些发软。
　　唯一清醒点的苏赫上前两步把苏遒抱起来，拍着他的背哄着。
　　“柏泠...”苏父想说什么，又只是喊了声名字出来。
　　手机从手指间滑落，苏晓手忙脚乱地接住。
　　喉间哽了一哽，柏泠挤出几个字：“...我...再睡会...”
　　把房间门合上，她僵硬地走了两步，倒在床上。

　　所以那个梦里的小女孩到底是谁...
　　是被残害的那个十岁女孩，还是她自己？
　　不对...应该说，还是原身？
　　可书里没写过这些。
　　怎么感觉，一切都乱了套。
　　像是一只蝴蝶扇动了翅膀，整个世界的轨迹也随之偏转。
　　原书中那些隐于文字表面下的真相慢慢浮起，展现在毫无准备的她面前。
　　柏泠目光定在空气中一点，敲开了系统。
　　“系统...我为什么被选中，来了这个世界？”
　　“亲亲~系统有专门的筛选标准哦~”
　　“检测到所有小世界中宿主的灵魂契合度100%，身体契合度96%，原主去世离开，宿主许愿重生，条件达成~”
　　“那你们呢...你们系统得到什么？”
　　“系统负责维护世界意识。世界正常运转，系统得到能量，检测到原书中世界观扭曲，所以选择想要好好学习的宿主您来纠正世界观呢~”
　　听着好像没有问题...
　　但是她怎么感觉有哪不对劲...
　　“那既然你们负责维护世界，能不能把原身的记忆复现给我...就，那段福利院的。”
　　“不能哟亲亲~有隐私保护原则。”
　　柏泠陷入沉默。
　　系统光屏还摊在面前，和系统客服的对话框里，光标还在闪烁。
　　一分钟后，系统突然主动发出了一个分享框。
　　是系统商城的积分兑换功能。
　　系统商城里可用积分兑换的东西实在太多，一页二十件，一共几百页。
　　所以柏泠只用精准搜索，找到系统空间的时间流速，还有一些课程进行兑换过，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功能都没有看。
　　毕竟在能省则省的情况下，也不会有正常人会用能兑一个高级课程的积分去换一包五毛钱的跳跳糖。
　　柏泠动了一下意念，点开分享框。
　　[积分兑换-织梦机：可以通过此功能在梦中回到某个记忆时刻。]
　　这个功能兑换所需积分高得吓人，直接就最少需要三千，想要回去的时间段越长，需要的积分越多。
　　要知道她做了这么久的任务，也就攒下了五千一。
　　系统给她发这个几乎是要掏空她所有老本...
　　但她又不得不选。
　　狠狠心，她用所有的积分兑下了这个织梦机功能。
　　为了防止被打断，她先把门锁反扣上，手机全部关成了免打扰模式，然后再选择使用。
　　系统光屏上跳出一个弹框，提示她选择织梦的时间段。
　　柏泠填上了记者报道的那个时间点往前推一周开始，再到女孩去世后那个时间点结束。
　　使用后不到三秒，一阵浓浓的倦意就卷了上来。
　　柏泠迅速沉入梦境。
　　......
　　付家庄园。
　　明明也是天黑沉着的凌晨四点，付芷柔却还躲在被窝里刷手机，精神百倍。
　　那条新闻微博已经引发了大规模的讨论。
　　新闻本身的内容就足够让人义愤填膺，更何况还加上上过几次热搜，已经被不少网民知晓的柏泠。
　　【md真的是畜生吧！十岁啊！建议割以永治，顺便恢复十大酷刑！】
　　【彻查吧，这个还是有父母的留守儿童，其他没有父母的孤儿呢...】
　　【我的天，柏泠也在吗...不会吧...】
　　【@苏和集团@柏泠@苏皎皎@苏赫求发声，求帮帮这对父母吧...】
　　【有证据都没立案，极度怀疑有后台...@X市公安】
　　付芷柔刷着评论，忍不住眼底的快意，给她想看到的评论一一点赞。
　　后台...当然是有后台的。
　　这个后台还挺大，不然明明可以早点报复柏泠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被逼到这个份上才会选择爆出来。
　　就希望这些有正义感的网民多发挥点余热，多艾特几遍苏家和柏泠。
　　他们不是最喜欢装好人吗，不是办基金会吗。
　　她倒要看看这次他们准备怎么弄。
　　是为了柏泠的名声压新闻呢。
　　还是迫于压力去帮忙解决，然后让柏泠一辈子顶着这个可能性呢。
　　这么想着，她用自己的第十七个小号打下评论：
　　【柏泠当时也在，她还那么好看，感觉可能也没逃过去，希望不要影响到她的未来...】
　　啧，当然会影响到她的未来啦。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有办法自证。
　　把手机放到一边，付芷柔从书架里抽出那本书，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写着扭曲数字的纸条。
　　等着纸条一点点在火光中完全化为灰烬，付芷柔双手合十。
　　“你看，我最后还是帮你了...”
　　“虽然晚了十四年，但还是帮你了...”
　　“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的，我刚刚到付家，也没什么办法。”
　　“你安心去了，也未免不是个好事。”
　　......
　　最后一点证明她和离山福利院的交集实物彻底消失。
　　压在她心底的那点沉重感也没了。
　　付芷柔扑到床上，一边看着新闻不断发酵，一边幻想未来没有柏泠的美好情景，越来越兴奋。
　　......
　　苏家。
　　已经过了上午十点。
　　一向是稳定八点起床的柏泠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苏家众人在客厅里，一个比一个着急，连苏老爷子都板着脸，戴着老花镜，不是那么熟练地刷手机。
　　“公关团队找了吗？”
　　“新闻社那边联系了吗？”
　　“公安那边呢？”
　　“嫌疑人知道是谁吗？”
　　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拨出去，得到的都不是什么好回答。
　　苏母坐在沙发上，手脚冰凉。
　　想到柏泠早那么些天就找她和苏父帮忙调查，她的心就揪成一团。
　　如果他们能早点调查到，也就能早做准备。
　　真不知道当时带着笑对他们说出请求的柏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众人焦急地在楼下等，但谁也不敢上楼去敲门。
　　而楼上的房间里，柏泠刚刚从梦中醒来。
　　还有一点恍惚。
　　系统的功能真的太强了，她以原身的身份，好像真的在梦里度过了那段时间一样。
　　除了看见听见，她甚至还能体会到原身当时的情感。
　　不过也终于解决了她最大的困惑。
　　在梦里，那个福利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两个小女孩或者小男孩出去，说是去城里玩。
　　回来的时候，出去的孩子也确实穿上新衣服回来，还会带着玩具和新奇的吃食。
　　有时候有孩子没回来，说是已经被城里人领养出去过好日子了。
　　所以不少孩子都盼着能被选上，毕竟选上的人一般都会被选上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甚至在挑人的时候还会争相竞选。
　　但原身没有。
　　原身从小就长得出挑，因为父母双亡才被送进福利院。
　　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父母还留下了一部分遗产，这部分遗产也转进福利院，以供开销。
　　和她父母认识的人虽然碍于各种原因没有办法收养她，但在前几年里会隔三差五去福利院看看。
　　也因为这个，她在福利院过得比别人更舒服一点，也从来没有被选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