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他又追问了一遍：“是吧是吧？”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我仍然没有回答。
这次他终于忍不住又往前倾了倾身体，一副不问个清楚不罢休的样子：“呐，安娜……”
小皮鞋踩上柔软厚实的地毯，发出的轻轻声音全部被地毯密实的绒毛吸收干净，如果不是我自己的心跳声太过激烈，说不定我也会产生错觉。我和夜斗之间的距离花了我三步路，他的脸在这个姿势下正好凑到了我的面前，近距离能够看到脸上已经凝出了血伽的伤口，以及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我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然后闭上眼估计着位置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轻地吻。
夜斗完全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而我也因为这个举动感到刚才消退了一点的热度又重新升了上来，甚至恨不得去南极冷静一下。因为太紧张了，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往后面退了一步：“我、我先回房间去换件衣服！”
趁着他还没有回神，我赶紧提着裙子一路往房间跑，心脏蹦蹦跳跳的仿佛要冲出胸膛，直到我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也没有停止躁动。我甚至感觉腿软到没办法去到十几米外的床铺上，只能在房门口蹲下回复心跳。
嘴唇上似乎还留有夜斗皮肤微凉的温度，鼻腔中也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我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摸了摸，最后还是忍不住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啊啊，这大概就是，心花怒放的感觉吧？
像是被甜蜜的泡沫包裹住了，明明就蹲在房间中却仿佛置身云端，头一次感觉身体这样轻飘飘到随时都可以飞走的程度，如果这时候照照镜子一定能看见我自己脸上甜腻的表情吧。还好平安无事的女仆们都去帮忙整理受损最严重的外围部分了，我这个样子才没有被人发现。
真的是……好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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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中待了不过两分钟，就有女仆来敲门询问我是否需要什么，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在听见她说的‘夏莉大人让我们暂时照顾您’之后收了回来，与其拒绝她们让夏莉担心，不如老实的接受吧。
于是在几个女仆的殷勤服侍下我将全身的衣服都换了一遍，终于恢复到了干净又清爽的状态中。
虽然宅邸中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收拾好，但厨房仍然准时端出了晚餐，我在下楼时看见了已经收拾整齐的夜斗，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坐在椅子上，还一直忍不住在左右摇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好心情来。
伴音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而心直口快的厚就没有这么好心了，他直截了当的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夜斗先生很高兴吗？”
夜斗猛地点了点头，似乎一直在等着人似的：“对对对！”
说完后他又继续盯着厚看，仿佛还在等他继续问原因，但这股过于强烈的视线反而让厚感到一阵迟疑，随后眼角的余光看见我下楼时顺势就转移了话题：“主人！”
夜斗刷的一下转过身体来看我，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像是灿烂的星子：“安娜！”
我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害羞，难道是之前告白的延迟反应吗？！
但无论再害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仍然坚强的继续往楼下走去，那边夜斗已经站起了身朝我走过来：“你来了啊。”
“嗯……该吃晚饭了嘛。”
“是吗……”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夜斗忽然卡了壳，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不过一秒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匆忙移开，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再看我：“那、那就坐吧！”
虽然声音挺大的，但我就是听出了一股用来掩饰自己心虚的意味，因为对方更害羞的表现反而让我冷静了不少，也能分出心神来注意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了。女仆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做着背景板，付丧神们互相对视了几眼后齐刷刷的看了过来，鲶尾一副很好奇但是不好意思问的样子，转头和骨喰窃窃私语去了。
一期一振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们，然后微笑着开口道：“主人请入座吧。”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先打断了和夜斗傻乎乎的对视坐到了餐桌旁，于是夜斗也红着脸坐下来，女仆们镇定自若的开始上菜，终于将之前怪异的气氛打破了。
但这顿饭一直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吃完后一期一振才说道：“日暮小姐今天留在神社向毘沙门天大人解释事情的原委，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马上将什么恋爱的心思都抛到了脑后：“这样啊……不如现在来问一下吧，如果戈薇需要帮助的话还可以帮一下她。”
毕竟这整件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藤崎浩人想要分散我身边的战力将我掳走，甚至为此还害死了一个毘沙门天的神器。虽说我还不至于想将一切都揽在自己头上，但能够帮忙的话还是应该出手帮忙的。
而且……我看了一眼又皱起了眉头的夜斗，如果可以的话，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果然还是想化解毘沙门天和夜斗之间的恩怨啊。
第87章 花钱第八十七步
日暮戈薇那边的回复是不用担心， 毘沙门天已经回到了高天原，并且她的道标兆麻也努力的在劝说对方先查清楚再说。好在经过最初那一段情绪波动剧烈的时期过后， 毘沙门天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又有兆麻从旁协助， 找出真相想必不是难事。
在我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日暮戈薇叹了一口气道：“原本就是我踏进了敌人的圈套才害得瓦伦丁小姐被敌人带走的， 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对，又怎么能再接受你的帮助呢？而且毘沙门天大人也已经冷静下来了，神社除了需要清理之外已经没什么事情了，等结束后我还想来郑重的为我之前鲁莽的行动道歉。”
“不需要这样心怀歉疚的……”我想说这一切的起始都是因为我，但这么和日暮戈薇互相揽责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转而说道：“不过日暮小姐确实可以来宅邸一趟， 我会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嗯，我知道了， 我会尽快去拜访的。”
挂断了和日暮戈薇的通话后，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前通过监控看见的毘沙门天对夜斗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如果她仍然不愿意相信夜斗没有杀害那名男性神器的话， 恐怕我们现在还会面临来自战神的追杀——想想就很可怕啊。
不过提起这件事我就想起了夜斗之前说的想将一切都告诉我的事情，之前因为……而打断了他的自述，现在也是时候来好好听一听了。考虑到他或许不想将那些往事广而告之，于是我看向了偏厅中的其他人：“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夜斗单独谈谈，能拜托你们先离开一下吗？”
女仆们向我行礼后马上恭敬的离开了，一期一振也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带着好奇的弟弟们离开了偏厅， 于是这里面顿时只剩下了我和夜斗，我这才看向显得有点紧张的夜斗道：“现在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夜斗愿意将过去的事情告诉我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当然，只要你想听的话。”
夜斗的故事并不长，他说起来的时候虽然有些怅惘，但也有种作为旁观者去看过去的自己的超脱感，仿佛终于挣脱了一直以来绑住他手脚的枷锁，带着点茫然、又充满了希望。将那些往事说完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后抬起头来看着我：“虽然父亲这次没有成功，但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你出手，但是，即使拼上我的存在我也会保护你的。”
突然听到他这样包含着无比决心的话，我感觉到心脏活泼的跳了两下，像是有一只活泼的小动物在里面撞了一下似的，麻麻的。
“没关系，他已经伤害不到我了。”我抿抿唇对他笑了笑：“不过他原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今后倒是真的有可能还会做出什么来，那个时候我也会和夜、夜卜一起加油阻止他的。”
夜斗愣住了，看了我一会儿后忽然眨了眨眼：“其实我一直不喜欢自己的本名，或许是因为它代表了那个只会杀戮的夜卜神吧……但是，安娜叫出来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说完后露出了一个柔和而干净的笑容，那笑容让人看不出他曾经遭受过的黑暗，反而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其他人带来了希望。我看了几秒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但是，夜斗更喜欢这个称呼吧？修建神社的时候我让工匠将神名刻印得模糊一点怎么样？”
虽然写着夜卜，但只要达到大部分人会看成‘夜斗’的程度也就差不多了吧。
我原本以为他会同意这个提议，但夜斗却慢慢的红了脸：“啊……神社的话，还是我自己努力吧？”
“诶？为什么？”
“因为、那个啊……你已经是我的——！”
‘笃笃——’夜斗后面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想到我们俩的谈话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也就应了一声：“请进。”
原本下午就已经离开的迹部景吾从门口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一期一振在外面关上了门，将这一片空间让给了我们三人。我看见迹部景吾脸上的表情就猜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还是试图抢救一下自己：“景吾表哥……有什么事吗？”
迹部景吾黑着脸在原地站了半晌，忽然深吸一口气用可怕的目光看向夜斗：“我是找这位夜斗神有事。”
诶？找夜斗？难道是——
“虽然安娜或许不懂，但是你应该是很清楚的吧，人类和神明之间应有的界限。”
他的下一句话果然印证了我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和夜斗交往的消息，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安抚他的怒火啊！
“景吾表哥……是我……”先告白的啊！
“你不要说话，我想听听这个家伙的想法。”迹部景吾制止了我替夜斗辩驳的行动，盯着他的样子像是要弑神一样可怕。
我当然知道他是出于关心我的原因才会来质问夜斗，但……
“我知道的，但我是真的喜欢安娜，喜欢得不得了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如果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的话什么身份都可以。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安娜的心意，所以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是待在一旁看着她了。”夜斗也站了起来和迹部景吾对视，说完这番话后忽然对他深深地弯下了腰：“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所以作为同等的交换，无论安娜任何时候想要离开我都不会强行请她留下，我愿意堵上我的存在去保护她！所以……抱歉！”
“你不是人类，无法出现在其它人面前，也不能作为安娜的伴侣出现，而且神明和人类的寿命并不对等，安娜的一生对于你来说只是短短一瞬吧，你也无法陪着她老去。而如果她老去了，不再是现在的样子，你能保证一如既往的爱她吗？”迹部景吾拧着眉头看着朝他低头的神明，仍然不愿意让步。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情，他们无论哪个都抱着对我最大的善意，即使立场相反也有种相似感。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再让他们这样对峙下去了：“我知道这个决定看起来让人无法接受，但我的此刻的心意是真实的，更不想因为其他原因放弃心中的感情。”
迹部景吾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但一旁的夜斗却先一步开口了：“我以前……一直很想拥有一个自己的神社，想要拥有众多的信徒，这样才不会因为被人遗忘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如果安娜不在这个世上了的话，那么我也愿意陪着她离开，所以——即使我无法陪伴她一起老去，但我愿意和她一起死去。”
“虽然这样做很过分，但我不会放开安娜的。”
房间里因为他的这番话忽然沉默了下来，我也直直的盯着夜斗垂下去的后脑勺，感觉能够看出一朵花来。
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那朵花大概是从我的心脏上开出来的吧。
迹部景吾捏着眉间的褶皱看了看我，随后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是，虽然我现在无法考虑到久远的事情，但同样也不想错过现在。”
“……我知道了。”迹部景吾再次用严厉的眼神瞟了一眼夜斗，又说道：“虽然只是交往，但如果你让安娜不开心的话，即使是神明本大爷也可以找出方法干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