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日本教育中应该也包括了防灾教学，以前看新闻的时候不就有报道提过他们从小学开始就会进行防震演练吗……
唐辛子胡乱地想着，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
来到日本这么久，她头一次产生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
这场地震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下午发生了几次余震之后，总算安定了下来。
而下午等待的过程中，一条玲也找机会将顾客们的财物进行了审查肃清。也不知道那些见财起意的人中途做了什么，原本消失的财物又凭空出现在了地上。
众人虽有不满，但耽搁了一下午，也不想再生事端。财物全部物归原主之后，这事就这么被揭了过去。
眼看着便磨到了晚饭时间，餐厅里却是一片狼藉，根本没法开门做生意。
一条玲索性让人关了门，召集所有员工一起进行清理。末了又才将人集中到大厅里，开事后大会。
“今天这件事发生地太突然。好在最后结果不错，并没有发生任何人员伤亡，虽然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但也不是不能承担。”
她叹了口气，一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小腹，一贯锐利的眉眼中此时却透着疲惫。
她才怀孕不久，下午出了这档子事，确实有些劳心劳力了。
“总而言之，今天一天都辛苦各位了。”
员工们急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一条玲没回应，将目光移向了唐辛子，带了点笑意：“今天一开始我不在场，多亏了你稳住局面。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人。”
众人跟着一条玲的视线朝她望去，唐辛子连忙摆手：“我也就是逼急了才胆子大了一回。也不知道当时胡乱下命令，有没有耽误事。”
耽误事倒不至于，但惹人不快倒是很有可能。
日本是个十分重视长幼尊卑的国家，企业的主流文化又是员工终身制，像她们这样的餐厅还好，那种公司会社里少不了倚老卖老的员工。
实习生进去了之后，不论是什么职位，要想过得安生些，最好都先管好嘴巴、夹紧了屁股做人。
唐辛子自认为上任时间不长，又有文化差异在那，始终隔了一层关系。
所以她才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让人觉得自己借着职位便利拿乔，留下个狐假虎威、趾高气扬的印象。
今天也是逼急了，她才敢直接下场指挥。当时那架势，似乎也唬住了不少人。
一条玲摆摆手：“你们华人就是爱谦虚。”
“今天确实多亏了你，不然就乱套了。”中村性格爽利，一向是个什么都敢说的。
唐辛子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眼，周围人都笑吟吟地，看不出来对她有什么不满。
好在之后一条玲又点了几个人，让她显得没那么突兀。唐辛子那颗悬着的心渐渐着了地。
夸奖的话说完了，一条玲话锋一转，从糖枣换成了大棒。
她皮笑肉不笑道：“今天这事，虽然是偶然，但也算件好事。起码给我提了个醒，要不然我也不知道，面对突发事件，我们餐厅的应变能力居然这么差。”
“……”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冷了几个度。
唐辛子虽然没完全听懂，也猜到了一些，当即跟着众人一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却冷不丁地被点了名。
一条玲：“小唐，你是新人，最有发言权。你来说说，你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唐辛子一愣，周围人却又瞬间看了过来，吓得她赶紧打起了精神。
一条玲失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想到什么就直接说。”
唐辛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了想又才正色道：“我觉得，今天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旅行团。”
一条玲挑眉：“嗯，继续说。”
唐辛子渐渐冷静下来：“我留意过场内的情况，旅行团的人表现地最慌张。当然他们平时在自己国家很难经历这种事情，这是可以理解的。”
“坏就坏在，这种情绪很容易感染他人。”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是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更是容易盲目从众。
“如果说人少的话还好，但如果像是今天中午这样，或者说地震的情况再严重些，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这段话唐辛子说的比较慢，有些单词她不太熟悉，只好想着办法代替，磕磕绊绊地表达了出来。
一条玲听懂了。“所以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个唐辛子还真不太熟悉，她毕竟还没出社会呢，只能按自己的思维来。
“呃……印发一些双语的防灾宣传册放在餐桌上？”
在国内接了那么多年的传单和小广告，一提起宣传手段，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这个。

没想到一条玲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不过要想配得上我们餐厅的格调，可能还要从长计议……”
……
会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餐厅才刚收拾好，自然不适合营业，这会儿倒是比平时的下班时间早了不少。
“哈！”
唐辛子走在路边上，正要打电话，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一看，是前台三人组。
拍她肩膀的是中村，小姑娘换上了一身长裙，原本盘起的长发也放了下来，显得越发光彩照人。再一看跟在她身后的两人，也都是换上了私服，一副要去逛街的样子。
“一起去前面喝一杯？”
日本人下班后都喜欢约上朋友三四去居酒屋里小酌一口。之前唐辛子刚来时没什么熟人，这会倒是和前台小姐姐们熟络了。
可惜她今天不能去。
她摇摇头，满脸遗憾：“抱歉，我今天还有点事……”
“就一会也不行吗？”丸井也凑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辛子有些尴尬：“真的不好意思。今天不是发生地震了吗，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中村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啊！我知道了！怪不得看到你下午一直在打电话！”
唐辛子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说什么？难道……
“你也养宠物了吧？是在给邻居打电话吗？养的狗还是猫？你一个人来日本，出来后也没人帮忙照看，确实该挺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动车上，害怕一会没网，就提前发了。
本章夹带大量私货，有不妥的地方欢迎指出。
 
 
第8章 第八章
“诶？宠物？我……”唐辛子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山田优介的某些行为动作。
慵懒而惬意。
孤僻而自得。
那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真的很像一只猫啊。
而且还是一只非常佛系的橘猫。
不过宠物什么的……这种误会还是早点解释清楚比较好。
“不是宠物。是我的室友。下午打不通电话，所以有些担心。”她没有说性别。
“啊，这样啊！那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中村闻言，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赶紧推了她一把。
她想想又觉得不太放心。
“晚上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我们把你送到地铁站，你快回去吧。”
其他两人跟着点点头。唐辛子正要拒绝，一旁的藤原却郑重道：“这种时候还是别跟我们见外了，助理你一个人在国外，确实该小心些。”
“……谢谢。”她们也才认识没几天，对方能有这份心，说实话她挺感动的。
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们也别叫我助理了吧，怪生疏的。”
“那要叫什么？”中村开玩笑道，“总不能叫爸爸吧？”
“唐”姓在日语中有两个读音，其中一个和称呼语连用时，听起来和“父亲”的发音是一样的。
唐辛子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顺势开玩笑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啊。”
中村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藤原：“还是就按音读的方法，直接叫 ‘唐’就好了吧，反正和中文听起来是一样的，你听着可能也会觉得更习惯吧……”
中村顿时两眼放光：“那，就叫小唐唐好了。”
翻译过来是腻死人的小唐唐，读却是读作“唐酱”。日本人在表示亲昵的时候，都喜欢在别人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类似于“酱”的发音。
唐酱……
唐辛子默然，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喊糖浆一样。
她轻咳了一声，立马换了口风：“我想了下，我的名字不太好念，就还是直接叫我助理吧，我觉得叫助理还是挺好的。”
“噫，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啊。”
……
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往地铁站走去，最后在地铁站的通道口告了别。
恰巧这时，唐辛子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匆忙接起电话，一边寒暄了几句，又说着“你在家没事就好，我快回来了”，一边快步往站内走去。
夜里风吹地凉爽，地铁口人潮熙熙攘攘的，穿着衬衫制服的女孩渐渐隐没在人群中，莫名就有了些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
像是一眼望到了很多年后的生活，朝五晚九，粗茶淡饭。
“佳奈子，你看什么呢？快走了。”丸井一回头见中村还站在那，不由得催促道。
“噢噢。马上。”中村回过神来，小跑着追了上去。神色无异，“今天我们去喝点什么啊……”
她并没有和人提起，她不小心听到了唐辛子和她所谓的室友的对话。
虽然不至于一字不漏地听清对话内容，但她可以肯定，电话对面是个男的。
应该是男朋友什么的吧，中村心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
唐辛子回到家的时候，山田优介正好洗完澡出来。
他略微佝偻着腰背，显得有些懒散。上半身穿着一件灰色棉麻的大号T恤，脖子上搭着一根白毛巾，湿漉漉的卷发耷拉在脑袋上，肩膀上晕湿了好大一片水渍。
“我回来了。”
山田优介下意识地抬头朝她看去，隐隐有些期待。
……然后他看见了对方空荡荡的双手。
少女低头扶着壁柜换鞋，山田优介伸长了脖子，有些不甘心地望了眼她的身后。
空旷的玄关处，除了他乱放的一双球鞋，和不小心从鞋子里掉出来的一只脏袜子，什么都没有。
他失望地垂下眸子，神色恹恹。
“……欢迎回家。”
唐辛子这厢才刚换好拖鞋，抬起头那一瞬间听到他的话，又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今天他是不是有些太低沉了？
但转念一想，他平时也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唐辛子便没有多想。
她弯腰捡过山田优介之前乱踢的鞋子放好，两双鞋并排在一起。动作十分自然。
而这时，山田优介已经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走到了客厅里。
一手拿着白毛巾在头顶胡乱地擦着，原本就有些自然卷的头发顿时显得更加凌乱了。发梢的水珠也甩得到处都是。
他弯腰打开电视，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游戏光盘开始读卡。灰色的T恤顺着他的动作滑了些，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
“……”不小心瞥见的唐辛子此时心情有些复杂。
腰真细啊。
山田优介此时背着对她，自然不知道自家租客的脑海中都在想些什么。
很快，光盘读取完毕，电视机上弹出一个熟悉的画面。他拿着游戏手柄在地毯上盘腿坐下，黑色的沙滩裤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
如果说之前唐辛子想象不出来所谓的二次元美少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话，看着眼前家里这位，她似乎开始慢慢领悟到了精髓。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那么些人，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眼前一亮。
“可以教我一起玩吗？”
山田优介正打得出神，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道声音，他手一抖，画面中的小人就死了。
“……”他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唇。
“……对不起。”唐辛子讪讪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转眼瞥到对方冷若冰霜的脸上，她心底忽然就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她话没说完，一个游戏手柄忽然就递到了她手里。紧接着她便听见山田优介面不改色道：
“我饿了。”
“诶？”
“我教你打游戏，你可以给我做点东西吃吗？”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唐辛子。那一瞬间，唐辛子居然从他古井不波的脸上读出了些小委屈。
他闷闷道：“……今天早上，没有我的粥。”
作者有话要说：
山田大猫：求投喂。
这章稍短，明天可能会再更一回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