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赫正靠着她身旁的车壁,阖眸轻歇,听她一言,他轻抬眼皮。
宋意欢淡笑道:“大方得体,是闺秀之典范,豫王殿下要恣意随性得多。”
她看着山花烂漫,说出的话就像是随口一提,也没想将话题继续下去,所以李君赫也没有回话。
马车缓缓前行,不久后宋意欢便趴在李君赫怀里昏昏欲睡起来。
待到午时太阳正旺,车队在皇家山庄前停下,浩浩荡荡,马匹高大。
宋意欢都出些汗了,两个孩子在林嬷嬷那辆马车上,玩得都睡着了,让宫女们抱着。
刚下马车,宋意欢与李君赫入山庄去休整,跟随其后,豫王的马车也很快到了门口,车厢里头的二人全程没有多少交谈。
不过豫王下车之后,还是很有礼节地搀过萧小姐下来,尽了男子该做的风度,随后便不再过问于她。
萧蓉雪望着前头的华服男子,怀里抱着白猫,虽然豫王殿下很和善,但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有意无意的距离感。
明明以后她会入豫王府的门,亦会是他的王妃,可这般是不是有点冷落了。
她着实不解为何他如此喜欢那只猫儿,不过是一个畜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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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白猫
来到山庄第一日, 众人也没四处玩乐,而去休整行途的劳累,各自在厢房内休息。
庄内景色宜人, 清湖幽静, 山林环绕,比起盛京城内凉爽得多, 夜里还得盖上一层毯子入睡才行。
众人会在山庄住上半月,庄内可以狩猎,垂钓,亦是大半个皇家林园了,待回京后差不多也快到豫王的大婚。
隔日一早, 皇帝便配着弓箭,领人入林中狩猎,而在山林在立有亭台, 供人休息, 宋意欢则带着孩子在亭歇着。
这射箭狩猎等事,可是豫王来兴致盎然的项目, 还扬言能打来野猪助兴, 到时痛快的喝酒吃肉。
皇帝则嗤笑他话说得太满, 小心丢了他豫王爷的面子,看得出他也兴致十足。
宋意欢底下那两个孩子躁动不已, 儿子高高兴兴地看着父亲上马,不禁念道:“团团也想和父皇去打野猪。”
宋意欢则摸摸他们的头,哄着他还小, 等以后学了箭术就可以去了,现在还是乖乖等父皇回来吧。
除此之外,最为好笑的便是锦宓公主和谢世子了, 二人实在是粘得紧,锦宓又格外不在乎他人眼光,非要谢世子拉着她的手。
看样子谢启衍还蛮害臊的,一个启衍哥哥的,一个宓儿的,简直了,这俩果然是新婚燕尔还离不开,于是皇帝与豫王就把谢启衍给丢下不管了。
亭台里宋意欢托着脸,不禁思索着她和李君赫私下的爱称,陛下?夫君?似乎都挺有距离感的。
她是不是要给皇帝陛下想一个……
想到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宋意欢忍不住打了个颤,算了,用在陛下头上挺让人感到害怕的,他一点都不够可爱。
宋意欢端起茶水润喉,亭台水榭,湖水清澈,随行的夫人小姐再也在亭内歇息,林嬷嬷和宫女云溪在陪孩子们嬉戏。
宋意欢瞥眸间,望见不远处的萧家小姐,双手微攥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经意瞧着她手指上有道细微划痕,宋意欢放下茶杯,不禁与她问道:“萧姑娘你这手怎么了?”
听见皇后问话,萧蓉雪回过神来,忙低首作礼,“回皇后娘娘,臣女只是不慎被划了个小伤,无大碍的。”
宋意欢瞧着她把手收在袖下,道:“是被猫儿抓的吧。”
萧蓉雪双眸有些黯然,轻轻道:“本想讨好豫王殿下的猫儿,奈何猫儿凶猛......”
宋意欢顿了顿,开口道:“豫王这猫儿养了好似有三年了吧,对生人都凶,脾气不好,你呀,还是莫乱去扰它。”
萧蓉雪道:“好像豫王殿下眼里只有猫,臣女这次来,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宋意欢淡淡道:“可莫如此想,本宫见他对你也很好的,日久生情,你何必介怀只猫儿呢。”
萧蓉雪抿着唇笑,回应声是,衣袖里指腹轻抚被猫抓的划痕。
待到午后,众人狩猎而归,满满当当的,看来还不错,晚宴可以加菜了。
豫王的野猪没有打来,只有一只麋鹿,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萧蓉雪不免上前与之交谈,二人还算和谐,相敬如宾。
而皇帝回来时,手里还提着只野兔,就给两个孩子做玩乐,省得来打扰他与欢欢。
......
在山庄里难得轻松自在,李君赫便好好与宋意欢游玩几日,不提政务。
一晃便过来三日之久,夏日雨水充沛,便未外出,随行带来了玉琴,水榭楼台,一张雕花木桌,一壶清酒。
琴声幽幽,伴着屋外雨声,一眼望去是宽广的湖面,显得格外宁静,这样的日子分外美好。
李君赫一拢淡金衣袍席地而坐,骨节分明的手拈着酒壶,面容俊朗,慵懒清冷。
他凤眸轻睨奏琴的宋意欢,玉琴弦音空灵悠长,美人如玉,酒醇清冽。
待到曲终音落,李君赫起身来到宋意欢身边,她衣裙穿得轻薄,可见衣下白皙的肌肤,大掌覆上腰肢,低声道:“弹得好。”
李君赫身上带着些许酒水的味道,宋意欢嫣然笑起,又听他询问:“用了什么香囊,很香。”
说着,他的脑袋凑近过来,气息绕着她的肌肤,他哪里是问什么香,分明是想占便宜。
宋意欢便用手指戳戳他的面庞,还没未话,外面走道上脚步阵阵,似乎是有什么事。
二人皆一顿,没在温存下去,李君赫询问门外侍卫发生何事,只听侍卫回道:“西苑那边,豫王殿下的猫没了踪影,这让人过来问问有没有跑到东苑来。”
雨天满地潮湿,猫不喜水,怎么还会到处跑呢,李君赫微顿,回道:“这没有猫。”
侍卫回应之后,便退下了。
宋意欢亦些许疑惑,不过这猫儿嘛,喜欢东躲西藏的,可能在哪个角落里打盹,二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豫王的猫儿不见了,这会儿山庄的奴才们倒还找起了这白猫,宋意欢听着这消息,到了夜晚都没把猫找到。
直到第二日清晨,宋意欢正陪孩子们用着早膳,便听宫女云溪说白猫找着了,在泛舟湖水里泡了一宿,猫身都硬了。
听到此语,宋意欢心头咯噔一下子,手里的羹匙差点没拈紧,不知为何心里紧紧的。早膳没用完,她让林嬷嬷带着孩子,便出了东苑。
昨日下的雨也停了,泛舟湖的水位上涨,四处尚在潮湿,宋意欢来时,亭台处围着不少太监宫女。
众人纷纷给宋意欢让出路,只见湖岸的大理石地面上,躺着一只湿漉漉的白猫,脏乱不已,一动不动,没有生息。
豫王早已赶来,他身形站得挺直,面无情绪地看着那被淹死的猫儿,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却没有大发雷霆。
现场的气氛冷凝,宋意欢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豫王平静得走到湖岸处,将白猫潮湿的尸体捡起来,握在手中。
他脚步顿了顿,侧过首,目光越过身后侍卫,在众人中寻到那个温婉的女子,萧蓉雪不禁心虚地后退了小步,指尖微微发颤。
李昭景眸色微冷,什么都没说,手掌紧握成拳,忽然脑海略过一抹的片段,使他心神恍惚,到最后带着白猫退出人群。
宋意欢见此,欲上前宽慰,一只宽大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住。
回头望去,李君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神色淡然,在他的眼神下,宋意欢没有言语,则是被李君赫带回了东苑。
曲折的走道里,宋意欢跟在李君赫身后,她莫名有些难受,终于轻轻道:“二皇子很喜欢那只猫。”
言下之意便是他会很难过的
李君赫步伐放慢些许,双手负于身后,缓缓道:“人亦会有消逝的一天,何况猫儿,且让他静静,他会自己去处理的。”
宋意欢双眸微垂,轻轻拉住李君赫的手,只能应一声:“嗯。”
***
猫儿死后,豫王没在山庄里待上半个月,请示过皇帝,他便提前回京了。
什么也没解释,就连猫儿是怎么死的,也没人说得清,下人们都道是有人把猫淹死的,不然这猫怎么平白无故的死在湖水里。
毕竟只是一只猫儿,不比人命值钱,人人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只是奇怪的是豫王没有追究此事,按他对这小白猫的看重,不应该呀。
天气渐渐转凉,几日后避暑的车队也回京了。
不久,豫王的大婚在即,萧家还在忙着筹备时,豫王呈着折子去了奉天殿。
折上所写,望皇兄赐封地于岭南,昭景一心只想住察南境边疆,保国泰民安。为不耽误萧家萧蓉雪年华,与之婚事,还望皇兄收回成命。
李君赫放下手中奏折,看向金殿内站得笔直的李昭景,神情认真,身形修长,比起之前的他显得深沉许多。
李君赫心绪微沉,是隐约感觉到他想起了什么,李昭景未提,亦不想去提。
他缓缓道:“当初这豫王妃是你选的,如今要退婚的还是你,朕如何给萧丞相交代。”
李昭景双眸低垂,恭敬地行礼,才语重心长地道:“我不喜欢她,亦是没法将就,皇兄便放我离去吧。”
李君赫看着李昭景,奉天殿内安静无比,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还是默许,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夏日将去,便是秋来,这闹得厉害的豫王府婚事,终是散去了。
斜阳夕照,宫墙碧瓦,李昭景缓缓行在宫廊中,不远处桂树开花,他微顿脚步,心绪万千。
待梦醒一切,却已是新人旧酒,不得见。
第106章 终章
寒来暑往, 转眼两载匆匆,冬来小雪,盛京的繁华似锦掩藏在飘零细雪中。
长佩宫里的两个小崽子已是五岁, 待到来年春日, 小皇子该封为太子,入太学府读书习字, 到时便有太傅管制养之。
为小太子挑选伴读这事儿不算大,亦不算小,朝堂上下权臣纷纷引荐起家中小儿,文书堆上了龙案。
皇帝也看过许多,只是迟迟未落定消息。
天气寒凉, 书阁内暖炉又添新炭,金纹龙案上玉印摆放端正,黎术公公手揽拂尘候在案旁。
肃正严明的国君坐于龙案前, 近来天寒, 来的奏折不多,皇帝看得不过是春日后封小太子礼节的章程, 神情可比平日批改奏折时专注多了。
恐是等册封太子这事儿许久了, 恨不得早早将太子公主交与太傅和侍书官。
片刻后, 皇帝将章程递向身边人,道一句:“交与礼部吧。”
黎术躬着身接过章程折子, 随即便让小太监传递给通政司。
此刻的雪落得如棉花一般,李君赫轻瞥一眼未关好的窗牗,寒风露了进来。黎术很快便懂他心思, 过去将窗牗关严实。
李君赫靠椅背,随口询问:“这年底也到了,岭南可来奏章。”
黎术笑着回道:“回陛下, 还没来呢,不过这也快了,豫王殿下哪里敢断了年信。”
李君赫轻揉眉心,不再过问,昭景去往岭南亦有两载,他是在考虑是不是该将他召回京过个年。
正这时,屋外有一小太监疾步走来,停在门前禀了一声陛下,得黎公公一声宣,才赶忙走进来。
太监见了皇帝,开口便道:“陛下,皇后娘娘又领着皇子公主在御花园里戏雪了,奴才们没能劝住......”
只见皇帝起了身,神色些许不好看,直让太监心间忐忑。
心领神会的黎术则连忙去屏风旁的架子上取来狼裘大氅为皇帝披上,没在御书房久留,便出了门。
这雪下得松软,没一个时辰道上皆是白雪,如似鹅毛,耀得天色明亮。
御花园内的松树四季常青,也变得白茫茫的,长亭旁立着雪堆,身着红织锦斗篷的宋意欢手里正捧着雪往堆上砌,容貌娇美,雪中更甚。
而身旁是两个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绵球的团团和圆圆,一人一个手炉捧着,眉眼弯弯的等着,宫女撑着伞给他们遮雪。娘亲说是要给他们堆个雪人爹爹出来。
大宫女云溪要把手炉给宋意欢,道:“娘娘可莫再玩了,冻寒了陛下可要生气的。”
宋意欢没有接过手炉,道了声:“无妨。”
然后用黑南瓜子给雪堆做了双眼睛,又弄上鼻子嘴巴,她笑着朝团团圆圆道:“像不像爹爹?以后就用它给长佩宫辟邪了。”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摇头说是不像。
宋意欢还舍不得让他们碰雪,所以没让他们动手,说到底还是她突然来了兴致,贪玩起来。
她道:“哪儿不像,看这双黑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了,多像爹爹生气时的大冷脸。”
云溪瞧着宋意欢冻红的手又要去碰雪,揽着她道:“娘娘快歇会儿吧,屋里热有暖酒,娘娘去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