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于是,不大工夫,金仲威就看到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前面走着的,是李弩。他一路低头垂眼,隐藏的很好。而后面跟着的清秀的姑娘……
脚尖点地,脚步轻盈。虽然金家的姑娘也学些功夫防身,但远不到这种程度。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越是明白了,他就越是笑的开心,“是六丫头?”他疾步走了过去,“叫二伯瞧瞧,可受苦了!”
‘金柳’一脸的焦急,“二伯,我有要紧的事情说……”说着,就看李弩,“叫他说……”
“他?”金仲威皱眉,“他是何人?”
‘人’字还没落下,李弩就动了,他袖里的匕|首猛的拔了出来,朝金仲威的胸口刺过去……
哪个大将的胸口没有护心镜?他其实还是下了手的。
而金仲威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见匕|首来,假装去护‘金柳’,让匕首擦着护心镜的边捅到了身上……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而‘金柳’在李弩愣神的这一瞬间,一把就扯下了李弩脸上的面具,“……李奴儿……你是金家的爱徒,怎敢投奔北国……杀我二伯……”
这一声格外嘹亮,城墙上的人,城墙下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一个变故太快了……快到叫人反应不及。
等反应过来了,李奴儿就被摁住了。
他没有反抗,也来不及反抗,身上便中了三箭两刀……
金仲威呵斥:“不可杀……留活口……地牢!”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藏在人群的三人相视一笑,看着乱象功成身退了。
李奴儿当众刺杀金仲威,他再没有退路。‘金柳’送到了金仲威的身边,能帮着放出李奴儿,从此之后,李奴儿才能死心塌地的为主子办事。
事实上,‘金柳’确实被照顾的很好。府邸的后面有绣楼,府里的下人以刺客猖獗为由,限制了她的自由。至少明面上她行动很不方便。
金仲威是真的受了伤,但吃了解毒丸之后,那乌黑的除了伤口那一片,在没有蔓延。伤口上敷上京城里带来的药,连着换了三天,黑色的毒气就散了。
跟着金仲威的江湖神医咋咋称奇,“果然还是金家,底蕴深厚。”
金仲威靠在床头,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再有十天就能活动自如了。他问这江湖骗子,“李弩如何了?”
“受伤不轻。”江湖神医叹气,“我以为会是你一个人的苦肉计,谁知道那倒霉孩子,他才是苦肉计的主角。我说,你下手也忒狠了,你知道那一刀差点伤了心脉吗?”
“要是不真……那边能信吗?这次不受苦,去了就得丢命……一丢还是两条……”金仲威捂住胸口,声音也有几分艰涩起来了,“接下来……我得死……得叫人往京城报丧去……”
“你又玩这一套!”江湖神医气道,“假死一回不够,你还来第二回 ……你嫌你老子娘太长寿是吧?”
“死着死着就死习惯了。”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交代你……千万想办法护好那小子的命……趁着我‘死’了的乱劲,绣楼里那位必定是要带那小子走的……这一路上别叫那些人将他折腾死了……懂吗?”
懂!
“一定得懂!”金仲威一脸的郑重,“这次受这么重的伤,我都不知道跟我家老四两口子怎么交代……要是真叫这小子一命呜呼了,我那弟妹敢跟我拼命。”
咦!你们家也是奇葩,“看上那小子什么了?”
金仲威哼笑一声,“我那弟妹觉得那小子长的俊俏……要留着做女婿的。所以,那脸蛋得给护好了,那小子以后得靠那张脸吃饭呢。切记!切记!”
“你不去见见他……”神医给换药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何为温柔。
金仲威疼的皱眉,“那什么……不见了。见了心疼……怕舍不得!你去吧!那小子机灵,啥也不用说,他也知道怎么打配合。”
行吧!“你的后事有我呢……”神医一把将金仲威推倒,“你死了,老实的去棺材里躺着去……我这就去通知人……”
于是,‘金柳’惊闻‘噩耗’,控制住嘴角的笑意,泪流满面的看了金仲威的尸首,且拉了他的手腕没摸到脉搏,人也凉了。
她‘激愤’异常,冲出去要找凶手报仇,守卫人心惶惶的,她顺利的见到只能喘气的李弩,“成了!咱们成了!金仲威死了!报丧的都出门了……”
死了?
呵呵!那神医才走,死没死的自己很清楚。
他艰难的问,“你确定?”
“确定!摸脉摸不着……人都凉了……”‘金柳’低声道。
叫那神医给你扎两针,你也没脉了。至于凉了……寒冬腊月的,又是辽东的天气,你摸谁露在外面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他闭上眼睛,怕泄露情绪,只道:“……你们把事做绝了……逼的我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就原路返回!”‘金柳’心情颇好,“你等着,今晚,就带你离开。”说完,她就往出走,出来了还怕这些大周人出于报仇的心理再把李奴儿给杀了,便道,“现在谁都不许要他的命……我要在二伯的灵堂前砍下他的脑袋祭奠二伯……”
如今,这府里她是主子,都得听她的。
然后,晚上李弩浑浑噩噩的就被运出去了。然后混在运送军粮的车上被送出了城。
一路赶路半点不曾停歇,再度醒来,已经身在帐篷里了。
站在一边的是大王子,他坐在他的身边,“奴儿,好点了吗?这次的差事办的漂亮,好好养伤……我知道你伤心……你失去了亲人,我给你亲人……等你伤好了,我收你做义子,从此我们父子相称……”
李弩低声问,“何事……起事?”
“除夕!”大王子道,“他们汉人的除夕。”
除夕……过年的时候吗?
嗳!看来,师父师娘今年又甭想好好过年了。
是啊!本来嘛,今年喜事不少。年前还抽空把金伞金舞嫁出去了。娶进门俩媳妇,嫁出去俩闺女。这年前了,又有好消息,那便是姚氏有孕了。这比什么消息都叫金家人欢喜……毕竟,金家大房有后了呀。
连谪仙人的大爷,也张罗着过年的事,仿佛因为孙子,一下子就落入了凡尘。
这么欢喜的气氛之下,大年三十一早,一家老少,都去祭祖了。这边祭品才呈上去,还没给祖宗跪下呢,消息从外面十万火急的送来,“二爷……二爷……没了……”
身后跟着裹着白色腰带的报丧人。
金家从老太太,到被人抬着的金匡,和站在金匡边的徐氏,再到下面的小辈,都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看着那报丧人。
这报丧的并不是知情人,为的就是他做的真,做的叫消息传递回去不叫北国生疑的。
这会子他哭丧着脸,正等着主家一问他就嚎哭呢。结果一个个的都看着他,他也打量自己,我哪里不对吗?
正窘迫了,就见一颇有威严的男人开口了。他特别淡定的‘哦’了一声,然后道,“知道了,下去吧!”
“不是……是我们大都督……他没了!”他再一次挣扎着喊道,眼泪都下来了。
“我知道,你们大都督没了。”林雨桐回头说他,“没了……就没了……这有些人死来死去的,死习惯了就好了。去吧,歇着吧,怪不容易的。这边正忙着祭祖呢,顾不上。”
报丧人:“……”这到底是一家子啥人呀!
第239章 清平岁月(69)三合一
祭祖是严肃的事, 一个个的面色肃穆的磕头叩首, 将这个仪式完成了。
完成了一家大小都很丧气, 徐氏是亲娘,到现在还记挂着要当祖父的大儿子的婚事呢,怎么着也得续弦呀, “老二也是,怎么又死了呢?我还想着, 今年瞧瞧拜年来的那些官宦人家,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门第是其次,要模样好性情好的……”想着, 瑞哥儿都有后了, 老大也没那么些坚持了。自家老大那长相, 想来贪图这美色的姑娘还是不少的。定能找个好的回来, “这下全泡汤了。”
吴姨娘扶着她,“谁说不是呢!赶的这么巧, 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日子死了?”
孙氏无语的很, “姨娘……早死了, 是今儿消息才报来。”
一样一样都一样。不知道的时候并不影响咱们家的事嘛。
孙氏想想, 这话也有道理。回头跟边上的林雨桐道, “幸好年前把孩子们的婚事都给办了, 要不然, 还得守三年孝。”
“…………”林雨桐能说啥, 只能接话道, “这次估计死不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早办了有早办了的好处……”
老太太抓住了重点, “这回死不了多长时间?”
有金伯仪他们在,林雨桐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四爷。
四爷点头,“长不了!北国的情况也堪忧,跟咱们的境况一样。谁都不退,就只看谁的命大了?”
“谁能有他命大?”金伯仪的话带着几分情绪,然后又看桐桐,“四弟妹,之前说的今年初五要在家里宴客的事……”
“怕是不行!”林雨桐表示遗憾,“咱们得办丧事,得大张旗鼓的办丧事了。昨儿贴好的对子挂上的红灯笼这马上就得摘下来,然后派人给亲戚朋友报丧……得叫人知道,二哥没了。”
岑七娘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吓的不由的想去拽琨哥儿的袖子。琨哥儿一手抱着闺女,一手反攥住媳妇的手,使劲捏了捏,表示安抚。
可这小媳妇还是心惊胆颤,之前没反应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她是只知道二伯在辽东,却连见也没怎么见过。这府里也甚少说起那边的事。她差不多都要把那么不可忽略的人忽略了。说实在话,嫁到金家,真算是掉到福窝里了。公公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她感觉得到。因此,这一家子就有人庇护。婆婆很慈和,从不插手儿子和媳妇的事,便是绥儿的事,她也特别放心的撒手。因着中间没有人跟孩子添不好的话,因此,自己是绥姐儿唯一的娘,亲娘。丈夫端方但却体贴,出门回来,有绥儿的一份就有自己的一份,有璇姐儿和久儿一份,就有自己一份。她的生活重心一下子就只围着小家转了,哪怕是前面大嫂有孕了,她一丝焦急的心理都没有,姑姑来安慰自己叫自己别着急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的就道:“我有绥姐儿了,不急。”长辈这样的日子,她都几乎要忘了外面的风风雨雨的时候,说二老爷没了……她是真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再一看长辈的反应……她这心里发毛呀。
她想问丈夫一声:“要万一……万一这次是真的呢?”金老二比较有传奇色彩,他之前有过死亡又复活的经历,这个他是知道的。但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当然了,一大家子都在,她是不敢问的。还想着等回去再问,结果公公就叫了他了,是安排报丧的事。他和孩子二叔都被叫去了。
抱着被丈夫塞到怀里的孩子,将孩子的头上的帽子给戴好,那边二弟妹文氏就过来了,两人并排而行。
成亲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一起进门的妯娌二人相处的很不错。
不错的意思就是不用太亲密,但至少客客气气的,两人给对象的印象都是:聪明,有分寸。
文氏急低声跟七娘道:“……嫂子别忧心,二伯是非比寻常的人物,咱们听长辈的安排便是了。这里一定有不能轻易对人说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