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星星好不好——咬春饼
咬春饼  发于:2020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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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十八岁(1)
  第27颗
  后视镜里, 霍礼鸣的身影越缩越小。他的表情焦虑,并且有一丝隐忍的痛苦。佟斯年慢慢挪回眼,听见一声声近乎撕心裂肺的“佟医生”, 但仍决定当没听见。
  这几分钟给他传递的信息量,嗯, 有点大。
  杨映盟他有印象, 佟辛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就在。同班同学吧, 他妹妹长得又这么漂亮, 有点心动情愫多正常。
  佟斯年自己也从少年而来, 能理解这种血气方刚。
  至于霍礼鸣,佟斯年不是听不出他方才那番话的调侃语气,多半做不得数。再说了, 霍礼鸣这种酷哥性格,大概率是不会喜欢佟辛这种甜妹类型的女生。
  但他这个妹妹啊……
  新年一个人在卧室犹豫穿什么衣服。
  夹了很多菜说去喂流浪狗。
  鱼汤什么的也没少往邻居家送吧。
  很多小细节,藏不住蛛丝马迹。佟斯年很敏锐, 也很敏感。他在车里独坐许久,直到黄昏淡去一半色彩才往家里去。
  次日清晨, 霍礼鸣刚出门,就看见佟斯年的车停在路边。车窗滑下,佟斯年打招呼:“礼鸣,这么早出门儿?”
  霍礼鸣步子有点缓, “早。我去诊所换下药。”
  佟斯年皱眉,推门下车, “怎么了?”
  “没事儿, 磕伤了。”
  “我看看。”佟斯年职业使然, 小跑过来。
  “小伤, 我就换个药。”霍礼鸣手挡着, 往后退了一步。
  佟斯年笑着说:“北大毕业的还不够给你看病?”
  僵持了会,霍礼鸣服软,慢慢撩起衣摆。
  佟斯年眉心蹙了蹙,“这还叫小伤?利器扎的?”
  “嗯。”霍礼鸣坦诚。
  “上车吧。”佟斯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伤口大小,说:“去我那儿,帮你消毒换药。”
  佟医生这人有多犟,霍礼鸣领教过。
  车驶入主干道,佟斯年倒也没多问他怎么受的伤,只问:“听辛辛说,你前几天回上海了?”
  “是。”
  “冒昧问一句,礼鸣,你是到清礼定居,还是暂居,以后回上海?”佟斯年转着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
  霍礼鸣心里的天平有那么一刹失衡。左右悬着重量,摇摆不定。最后,拣了个能让佟医生宽心的答案,“回上海。”
  佟斯年笑了笑,“我就说,你来这边儿,人生地不熟的。”
  “嗯,我上海有个哥,他在这边也有业务,我帮他过来盯一段,差不多了,我就回去。”霍礼鸣说。
  “这样啊。”佟斯年不着痕迹地又提及了佟辛,“辛辛挺关心你,她遇上几次麻烦,也多谢你仗义相助。”
  霍礼鸣忽然就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淡淡“嗯”了声,“举手之劳。”

  “辛辛性格从小就这样,看着乖巧,其实很有想法,也很执着。”佟斯年不疾不徐,聊家常似的,“她初三那年,有一次语文没考好。作文扣了一半的分,老师说她偏题。她不服气,拿着试卷在教室里和老师大声理论。老师气得摔书走人,让她叫家长。”
  霍礼鸣下意识地弯了弯唇,“怕佟教授和辛医生骂,最后只敢叫你去?”
  佟斯年笑着摇摇头,“没,她在报纸小广告上租了个‘爸’去见老师。”
  霍礼鸣愣了愣,点点头,“是她会干的事。”
  他一副了然于心,并且如此自然的定义,让佟斯年神色微妙。前边路口遇红灯,佟斯年轻踩刹车,敛了敛眉,“我妹妹今年十七,再聪慧,那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人生观和是非分辨能力有待修行。她会以她想当然的方式去面对、解决问题。就像租个爸去见老师,不用过很多年,就现在,她都会跟我说,这行为有点蠢。”
  佟斯年像温和的谈心者,没有咄咄逼人的尖锐。可越平易近人,越让听者有心。霍礼鸣意识到,佟医生这是委婉地和他摊牌。
  到清礼医院,佟斯年把人领去护士站,同事们打趣,“佟医生,你今儿调岗位啦?”
  佟斯年换上白大褂,无框眼镜越显斯文,他笑着说:“我弟弟,就跟辛辛一样,麻烦大家多费心。”
  霍礼鸣转头看了眼他,不知形容此刻的感受。
  连亲都认上了,弟弟,妹妹,敢情儿是提醒自己,你在佟医生这儿的定位,别搞乱伦。霍礼鸣哭笑不得,双手搁兜里,低头用鞋底轻轻磨了磨地面。笑意淡去,又有些空落落的。
  佟斯年很热心,连着两天早晚都上门帮忙消毒换药。
  但只有一次碰见宁蔚也在。
  宁蔚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曲谱,抬头看他一眼,遂又低下头去。霍礼鸣在卧室换衣服,“佟医生,你随便坐。”
  “没事,你忙。”佟斯年转而问宁蔚:“你,不去那家酒吧驻唱了?”
  宁蔚淡淡“嗯”了声,从佟斯年的角度看,她的眼角上翘,像三月燕剪尾。不用回眸,都是多情的。
  宁蔚合上曲谱,骤然抬起头,朝他心无旁骛地一笑,“不唱了,嫁人了。”
  佟斯年:“……”
  “你别听我姐胡说。”霍礼鸣换好衣服出来,顺手往宁蔚头顶心揉了把,“不准调戏佟医生。”
  —
  午饭点,佟辛上完英语提升课到家,辛滟正在厨房煎鱼,“辛辛,先喝一碗汤。”
  佟斯年端着鱼汤上桌,小黄鸭的碗勺留给妹妹。佟辛被香味勾得像小饿狗,单膝跪在凳子上使劲儿闻,“我今天要吃三碗饭!”
  佟斯年笑道:“辛猪。”
  佟辛捏了小块凉拌黄瓜偷吃,“哥,你今天休假干吗去啦?”
  “去给礼鸣换药。”佟斯年吹凉鱼汤。
  佟辛手一顿,“他回来了?”
  佟斯年敏锐,一般情况听到这,都会问“他是不是受伤了”,但她却直接问,回来了?这代表,佟辛或许早已知道霍礼鸣受伤的事。
  佟斯年嗯了声,平静说:“还算幸运,再偏一公分,肾就伤了。”
  语罢,他悄然观察佟辛的反应。
  佟辛手指尖上还蘸着辣椒油,她怔怔发呆,手指也克制不住地抖。察觉到哥哥的打量,立刻藏起这些反应,慢半拍地坐下。
  辛滟端上最后一道菜,“吃饭吧,今天这红烧肉做得挺好。”
  佟辛忽问:“妈,鱼汤还有吗?”
  “野生鲫鱼不大,只够炖两碗给你们兄妹俩喝。怎么了?”
  “没事。”佟辛敛下心思,扒了几口饭,然后端着鱼汤,假装边喝边往厨房去,“我洗个手。”
  到厨房,她回头看了眼餐厅,趁不注意,赶紧把自己的鱼汤藏起来。吃完饭后,她主动帮妈妈洗碗,再将藏好的鱼汤偷偷倒进保温杯里。
  辛滟难得的休息日,进卧室午休。客厅里,佟斯年在回邮件。察觉动静,他回头看了眼,“下午也要上课?”
  佟辛拎着一个巨大的学习袋,面不改色,“嗯,我去问问题目。”
  不看佟斯年,她说完就走了。怕被看到,她给霍礼鸣发了条信息:“你来一下‘仲夏柠叶’。”
  霍礼鸣回:“在外面。”
  “想喝奶茶?”
  “记账,先喝。回来给你付钱。”
  佟辛默了默,“你要多久回?”
  “不确定,三四小时。”
  佟辛拎着鱼汤,被盛夏烈阳烤炙,心里却空落落的。她没再回信息,而是去“仲夏柠叶”里等。
  金桔柠檬水大杯加冰,从冰凉剔透到水汽朦胧,最后化作常温。佟辛小口小口抿,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看路边的兰考梧桐树荫从东挪到西。
  带来的试卷铺开,一下午,半张都没刷完。橙色学习袋里的保温杯谁都看不到,佟辛偶尔拿笔尖戳一戳,想着,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只要不开车,进小区必然会路过仲夏柠叶。五点,烈日褪去火烧,黄昏徐徐登场。下班的人多起来,佟辛一眼看到了远处的霍礼鸣。
  她赶紧收好一切,拎着袋子跑去店门口,假装刚刚路过的偶遇。
  霍礼鸣远远冲她笑,“这么巧啊,天生来敲我竹杠的嗯?去吧,想喝什么,自己点。”
  佟辛踟蹰没动。
  霍礼鸣记起来了,“中午找我有事?”
  “给你。”佟辛把袋子给他,“你回去热热喝吧。”
  霍礼鸣打开看了眼,“哟,变小厨娘了啊?”
  “嗯。”佟辛说:“我会把你的评价转达给我妈妈的。”
  “别别别。”霍礼鸣顿时紧张,“别破坏我乖仔形象。”
  佟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真大。”
  霍礼鸣笑了笑,要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佟辛鼓起勇气:“等等。”
  “嗯?”
  “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怎么了?”
  既已开了个头,怯懦退场,佟辛看着他,说:“我周五生日,十八岁生日,我邀请你一起吃饭。”
  安静许久,霍礼鸣面色温和,问:“还有哪些人?”
  “玩得好的朋友,同学,很多人的。”佟辛面不改色,态度诚挚。
  “你哥去?”
  佟辛点点头,“去的。”顿了下,她大方道:“你不去也没关系,我就觉得,咱们邻里之间,你帮过我这么多次,我是感激你的。”
  霍礼鸣忍笑,“这么正式?我都不习惯了。”
  佟辛拿不准,忍不住催问:“那你到底来不来嘛。”
  “来。”霍礼鸣勾了个痞坏的笑容,“盛情难却。”
  晚上十二点,宁蔚今天只唱一场,所以到家早。霍礼鸣还没睡,转头看她一眼,“回了啊。”
  “你还没睡?”宁蔚换下高跟鞋,狐疑问。
  霍礼鸣站起身,“问你个事儿啊。你们女生,过生日,一般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宁蔚脱口而出:“房子吧。”
  霍礼鸣:“……”
  “再不济,豪车也行。”宁蔚拨了拨头发,懒洋洋道。
  “正经点。”霍礼鸣提声。
  宁蔚睨他一眼,双手环抱胸前,倚着墙壁,一眼刺破他所想,“送隔壁那妹妹啊?”
  行吧。
  不愧是姐姐。
  霍礼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她生日的事儿说了一遍。宁蔚关注点比较奇特,“她才高三,就十八岁了?”
  “她小学读得晚,多上了一年学前班。”
  宁蔚意外,“这你都清楚?”
  “佟辛自己说的。”霍礼鸣皱了皱眉,“你这什么表情?”
  宁蔚笑得其味无穷,“这是交底,你注意点儿啊,别被小姑娘拐跑了。”
  霍礼鸣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抽了,等她到这个点,主意没拿一个,还说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话。
  他径直回卧室。
  身后宁蔚说:“不用买礼物,你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亲姐不靠谱,只能靠百度。霍礼鸣查了一圈网友问答,什么水晶球,相册,金箔玫瑰花。得了,更不靠谱。
  最后,霍礼鸣拿了条他前几年去川藏线旅游时,在民家收购的一条藏银手链,手链上的一颗蓝宝石最吸睛。东西不贵,当时买也就花了小八千。
  东西有讲究,辟邪。
  成年礼,总得奔个好兆头。
  很快到周五。霍礼鸣想着人多,还特意传了件薄外套。一整条花臂别吓着她同学。佟辛提前给他微信发了定位。
  霍礼鸣打车过去,结果就佟辛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石凳子上。
  “你同学呢?”霍礼鸣左看右看,“你哥呢?”
  石凳子高,佟辛双腿悬空,悠哉地一晃一晃,“放我鸽子了。”
  “都不来?”霍礼鸣皱眉。
  佟辛低着头,很难过的样子,“我哥加班,我朋友也都有事儿。对不起啊,就剩我和你了。”她跳下石凳,“走吧,去吃饭。”
  少女的背影写满落寞,浸润在夏日黄昏中,周身裹着一圈暖黄毛绒的光。霍礼鸣恻隐之心泛动,生日还挺惨,他想,待会吃饭就他来买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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