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年这才闭着眼睛,从床上弹起来,出去玩的诱惑,委实有些大。她搬来闵县之后,倒是同李娘子他们逛过街,但是她那时身体不好,走一点儿路就会累,放风筝就更不要说了,牡丹花会她也没去过。
慕容澹带她去挑风筝,她选了个款式最简单的燕子,摊主热情的介绍,“夫人要不要看看这个雄鹰的,卖得最好。”
虞年年温温吞吞摇头,“长得凶,燕子可爱。”
姚生付了钱,一众人就往城外的山坡去。
五月的城外已经芳菲满山了,青嫩的草,开满樱花梨花的树,层层叠叠的交织辉映,宛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踏青的人不少,多是城中的百姓,看起来也其乐融融的。
那风筝十分大,展开足足有半人高,虞年年将风筝线捏着手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慕容澹,慕容澹也看着虞年年。
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将风筝放起来。
虞年年绷不住,最先开口,“殿下我不会,你会不会?”
慕容澹咬了咬下唇,有些尴尬,“我也不会……”
他喊姚生,“姚生!”
原本躲在角落里,自觉给两个人留相处空间的姚生被点到名字,冷不丁身体一颤,颠颠儿跑过来,“殿下,属下自小同您一块儿长大的,您都不会,属下就更不会了。”
慕容澹不知道说什么,只轻轻说了声,“废物。”
他现在极度尴尬,说好了带人出来放风筝,结果他这个提议的人不会。
虞年年将目光投向周围的人,宝应和冬至纷纷摇头后退,“我们也没玩过。”
虞年年抱着风筝有点儿失落,“那怎么办,来都来了。”
慕容澹从她手里接过线轴,“试试吧,万一就能放起来呢?”
他打量着山坡上旁的放风筝的人是如何做的,然后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借着有风的时候将风筝扬起来。
那可爱的燕子风筝果然顺着风飙上云霄。
风筝线一点一点的拉长,那风筝也一点一点的票高,虞年年夸赞慕容澹,“殿下可真厉害,一次就能将它放起来。”
没有什么事情,是得到喜欢人夸奖来得更为荣光的了,慕容澹身后若是有个尾巴,此刻必定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一旁钻出来几个小孩子,他们从两个人身边窜过,一边跑一边叽叽喳喳的道,“你们的风筝线马上就要断了!你们放的太高了。”
他们的父母见这一行人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连忙道歉把孩子拉走了。
慕容澹脸色一沉,刚想同这些小屁孩反驳,手中扯着的线却陡然一松,那原本还掌控在手里风筝,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线,断了。
他脸色更不好看了,觉得十分丢脸,虞年年去亲亲他的脸颊,表示安慰,“殿下真是太棒了,第一次就能把风筝放的这么好,我们下次还买来放。”
“真的好吗?”慕容澹脸色臭臭的,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
“好,已经很棒了,下次会更好的!”虞年年搂着他的胳膊肯定道,慕容澹心里那点儿不痛快,才算是全都散了。
“那我们下次还来,不让他们嘲笑了。”慕容澹嘴上都快能挂个小油壶了,看起来软软的,十分可爱,虞年年有点控制不住,想要捏他的脸。
但是人前也不好损伤他形象,只控制住了。
牡丹雍容,一盆一盆开得华灿的慕容澹挤挤挨挨陈列在会上,入眼皆是烂漫。
慕容澹忽然灵光一闪,揽着虞年年的腰道,“若是今后有个女儿,我给她取好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家都在要令月和沈之昂的文,我应该不会另开一本,番外会尽量给俩人写长的,两个人的cp番外。
第99章
慕容澹看着这满眼雍容娇艳的牡丹, 提起未来女儿的名字,眉眼都鲜活起来,“牡丹是大梁最娇贵的花,女儿将来我要让她成为整个大梁最娇贵的姑娘, 我想给她取名叫……”
“叫什么?”虞年年迫不及待问他, 慕容澹好歹读过那么多的书, 想必取名是不会差的。
“就叫慕容娇娇吧!乳名叫牡丹!”慕容澹似乎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虞年年觉得这个名字直白有余, 但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是说不好, 就是……嗯……她说不上来。
像有个土匪, 给自己儿子取名叫从良, 小名叫升官。
总有种不符合气质的违和感。
慕容澹往众人面前一站, 是令人瑟瑟发抖心生敬仰的摄政王, 给女儿起名字叫“娇娇”,有点儿不可思议的可爱, 但是她觉得还是不够走心。
万一等女儿四五十岁了,旁人还是一口一个娇娇的唤她, 怎么都有点儿不合适。
慕容澹还在问她, “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你是母亲,你决定。”
“啊!我觉得不用着急,要不我们再想想吧,或者我觉得娇娇做小字就挺好的。”虞年年不好直接说这名字她不大满意,于是拉着慕容澹转移话题,“你看那边儿黑牡丹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慕容澹听出她的敷衍了,嘴角噘了一下,“那我们第一个孩子小名就叫娇娇, 不许变了。”
虞年年点头,为了哄他高兴,“好,就算生个男孩,我也让他叫娇娇。”
七月初的时候,虞令月生了,虞年年半夜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好好挽,就匆匆忙忙驾车去了沈府。
说到底,同虞令月有血缘关系的娘家人,也就她一个了。
产房里除却接生娘子的呼喊,还有匆匆的脚步声,竟是一点儿都听不见虞令月的声音。
沈之昂急得跟地上抽飞的陀螺一样,隔着门帘问刘夫人,“娘,令月有事没事啊!”
刘夫人告诉他没事,沈之昂隔了半刻钟后,又走过来问一遍,刘夫人又告诉他没事。
“那要不要送点儿汤水进去?”
刘夫人还没烦,里头的虞令月就已经烦了,她嗓子有些哑,冲门外喊道,“沈之昂,你再说话我现在就出去捶爆你的头!”
沈之昂闭嘴了,隔着帘子,却能听见他不安的脚步声。
虞令月要保存体力,实在喊不动了,就任由他去了。
产房里血腥味儿浓重,虞年年拉着虞令月的手,看得腿都快软了,眼前嗡嗡冒白光,“这么多血……”
后期的时候,虞令月忍不住从齿缝间挤出了几声呜咽,沈之昂还是在外面待不住了,掀了帘子就冲进来,一个大男人,哭得跟女子似的,“令月啊,令月!”
虞令月现在疼得狂躁,连脑子都木的,“我不是说你要敢进来,我回头就用鞭子抽你吗?”
“你抽吧,呜呜呜。”身娇肉嫩的沈十三郎就坐在地上,一边儿哭一边握着她的手。
虞令月身体好,这一胎生的十分顺利,如太医所诊断的,是个男孩。
沈之昂见着孩子哭得响亮,他哭得比孩子还要响。
刘夫人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沈之昂哭得再大声,她跟一点儿都听不见似的,抱着孙子欢喜的不得了。小家伙比沈之昂刚出生的时候,不知要健壮多少,一定能没病没灾的好好长大。
虞令月躺在床上,攒了攒精神,将额前的湿发撩开,然后自己坐起身子,“沈之昂你别哭了。”
“夫人我好难受。”
“我生孩子你难受什么?”
“我就是难受。”
虞年年原本见着虞令月流了那么多血,十分害怕,但当皱巴巴的小孩子哭起来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动容,眼眶也有点温热。
生命从体内诞生的时候,原来是这么伟大的奇妙的一种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虞年年的错觉,慕容澹自她从沈府回来后,就变了态度。
原本恨不得抓着她就往床上带的人,现在夜里睡觉的时候,都巴不得隔开八丈远。
慕容澹怪异,虞年年心里也吊着,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让他疏远自己。
晌午睡觉的时候也睡不着,蒙着被子自己难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遮着脸,也不怕闷?”慕容澹从外进来,见她如此,小心将被子向下扯了扯,让她透气,却冷不丁见她眼眶微红。
虞年年一见他就侧过身去睡,不让他看见。
慕容澹有点儿慌,忙道歉,“我是哪儿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同我讲讲。”
虞年年腾地一下坐起来,脸埋在他怀里,“慕容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慕容澹一听这话,心都跟刀剜了一样,你说他不喜欢谁都不能不喜欢她呀,赶忙将她的脸捧起来,“谁说的?”
“那你……”她扁了扁嘴,“那你天天躲着我,都不和我一起睡觉了。”这话题说起来羞耻,她找了个含蓄的方式说出来。
慕容澹亲亲她的额头,“你不是嫌我总缠着你吗?我不缠着了你倒是觉得我不爱你了?”
虞年年一时间竟然反驳不了,的确也是她嫌慕容澹黏她,话里话外表达不满。
她觉得自打成亲后,自己就愈发矫情了,慕容澹做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就是……”她也说不明白,“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冷淡了。”
慕容澹看她也睡不着了,干脆横抱着将人抱了下来,一同坐在地上的席上。七月天热的燥,地上的熊席换成了干净凉爽的菀席,案几上摆着切成小块儿的水果。
他将虞年年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沉吟着,想有些话该怎么同她说。
“年年,咱们要不别生孩子了。”慕容澹又怕又心虚,用商量的语气道。原本生孩子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不是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年年喜欢小孩儿他是知道的。
沈之昂的孩子出生后,又哭又笑的请他喝酒,他原本以为是要同他炫耀的,结果席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虞令月生产的时候流了那么多血,他害怕极了。
沈之昂描述的吓人,慕容澹听得心里也发颤,他害怕虞年年有一天也会像虞令月那样流许多血,但是你让他冷不丁同虞年年说,“咱们别生孩子了。”她恐怕会失望。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该怎么说,又怕她真的怀孕,所以碰都不敢碰她,现在倒是被怀疑自己不爱她了。
“我真害怕,太医丞说有很多人,是在生产的时候死的。我觉得比起要个孩子,我还是更希望你好好的。”慕容澹抱住虞年年,他这几天晚上睡都睡不好,脑袋里想的全是沈之昂哭得稀里哗啦的表情,还有太医丞沉重的叹息。
虞年年眼眶湿了湿,心里软的像是一滩水,“那你起的娇娇这个名字就不用了?”
“不用了,或者你喜欢小孩子,我们去领养一个,然后给他取名,抚养他长大,你觉得好不好?”
虞年年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的泪渍,感觉心里一点一点被他填满,暖洋洋的,“可是我去看令月生产的时候,一个小生命从她身体里诞育,我觉得是一件很玄妙又很神圣的事情。”
慕容澹不知道那么可怕的场景,怎么还会让她升起这样的念头,但他不能强硬说不要,只温声商量,“那我们再等等,等到太医丞说你身体特别特别强健的时候,我们再要一个孩子,或者你想要两个也行。”
两个人抱着正感动着,李娘子将太医丞带进来,例行请平安脉。
太医丞搭上虞年年的左腕,睁了睁浮肿的眼皮,“换另一只来看。”
慕容澹往虞年年嘴里塞了块儿西瓜,并不凉爽,却胜在是沙瓤的十分甜,“天热,我不在的时候西瓜也别吃的凉的。”
平安脉是半月请一次的,她身体逐渐康健,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好好注意。
太医丞接话,“是,应当少吃些凉的,孕妇虽然体热,但凉性的东西吃多了不好。”
慕容澹手里插着的那小块儿西瓜吧嗒就掉在案几上,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窗外桂花树被风吹得瑟瑟,影叶摇晃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嘈杂。
太医丞忙跪下贺喜,“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已经一月有余了,半个月前诊脉因时间太短难以察觉,现如今已经能确定了。”
慕容澹揪着太医丞的衣领,将人拽起来,“你瞎说!”
他才刚刚和年年商量不要孩子,现如今告诉他有了?你让他怎么办?
“老臣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敢瞎说的。”太医丞觉得不对劲儿,你说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现下妻子有孕,后继有人,不应该高兴吗?但现在看模样也不像是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