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陆怀柔走出盥洗间:“陆粥粥由我管着,你管好陆方便。这事,我有分寸。”
“有老爸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随意嘴上放心,实际上这一颗心还是没放下去,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您是全世界最疼她的人,肯定也舍不得她难过的。”
*
第二天,陆怀柔下楼的时候,特意跟管理vip病房电梯楼层的护士叮嘱了,可以放景绪上楼探望。
然而等他晚上下班,过来查看来访记录,却并没有看到景绪的名字。
“那小子没来?”
“没来。”值班护士道:“说也奇怪了,这段时间天天过来,一呆就是一整天,今儿个偏就没来。”
陆怀柔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回头给艾伦打了个电话:“景绪在基地吗?”
艾伦:“胖子说他晚饭后就出去了,一直没回,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他去医院看粥粥了呢。”
陆怀柔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了,对艾伦说:“马上去北城大学!找到那个女孩!”
多年的默契,艾伦瞬间就明白了陆怀柔的担忧:“我去!怀爷,这不...不至于吧!”
“还不快去!”
陆怀柔挂了电话,出门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北城大学驶去。
*
齐琪从自习室跑出来,脸上挂着兴奋的潮红。
刚刚景绪主动添加了她的微信,说现在在学校里,想要跟她见面聊聊。
齐琪害怕景绪误会自己,当下便在微信里跟他解释道:“陆粥粥不是我推下河的,是她自己脚下踩空了,跟我没关系的!”
景绪没有回她内容信息,只给她发了一个定位,定位显示,他在学校的后山林区。
路灯下,齐琪顿住了脚步,发信息问道:“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呀,我看到路边还有奶茶点没关门呢,约在奶茶店见吧。”
景绪:“你不是很想了解我?”
齐琪:“景绪,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呀。【可爱】”
景绪:“我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只等十分钟,如果不过来,我再也不会找你。”
齐琪看着这条短信,心跳骤然开始加速,脑子里闪过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
这么晚了,景绪把她约在如此荒僻的地方见面,肯定没有正经事。
念及至此,她脸颊微微发烫。
去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不去,正如他所说,可能永远没有机会了。现在的景绪,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圈子里最当红的电竞选手,微博粉丝都破百万了,随便一场比赛下来,挣的奖金都相当客观。
他的前途可镀着一层闪闪的金箔啊。
齐琪决定赌一把,也许今晚之后,她就可以得到一直一直想要的...
后山林区有一片人工湖,她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穿过丛生的杂草,来到了湖畔。
景绪捡起一块石头,打了个水漂。
月光下,他背影如此潇洒恣肆。
齐琪红着脸,试着唤了他一声:“景绪,我来了。”
月光下,他给自己点了根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
齐琪看到他便有心跳加速的刺激感,她真的很喜欢他,而且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如果不是有陆粥粥从中作梗,她也自信自己可以追到他,毕竟...她颜值也不低,而且很有能力,追一个职高生,应该不是难事。
“景绪,你找我是什么事啊?”
“我找你什么事,猜不出来?”
齐琪稳定了心绪,走到他身边,说道:“如果是陆粥粥的事,我问心无愧,因为不是我故意把她推下去的,当时我们发生了争执,我是拉了她一下,但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刹不住脚,掉进了河里。”
“我承认,这件事我有错,但就事论事,我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因为是她自己踩空了脚,警察都是这样认定的,我根本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她抬头望了眼景绪:“是不是陆粥粥跟你告状了?”
“她在医院,我还没有见到她。”景绪嗓音淡淡的,宛如夜风:“今晚之后,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听到他这样说,齐琪心里掠过一丝窃喜,猜测肯定是陆粥粥家里人不让他见她了。
毕竟景绪这样的学历,一般的家庭都不会接受他。
她掩住自己表面的喜悦,说道:“陆粥粥本来就很傻白啦,什么都听家里人的,没主见,也不够坚定,我跟她就不一样了,我...”
她话音未落,却见景绪按灭了手里的烟头。
他是直接用指尖掐灭的。
齐琪惊呼一声,连忙握住他的手:“你烫到没有!”
景绪漆黑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用力反握住她,沉声道:“就这么喜欢我?”
齐琪脸蛋一红,害羞地不敢看他:“你先松开人家好不好,你弄得有点疼...”
景绪没有松手,将她拉近自己,一字一顿地问道:“喜欢我,喜欢到要去杀人?”
这一句话是齐琪没有想到的,她惊讶地望向景绪,在他凛冽如霜的眼神里,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和害怕。
“不、不是的,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你差点让她死。”
景绪的嗓音越来越干燥,仿佛枯枝被碾碎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让她死!”
齐琪开始猛烈的挣扎:“不!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人的,是她自己摔下去,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推她!”
景绪拖拽着她来到河边,抓起她的头发,按进了水里。
齐琪拼命地反抗,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在他的手上宛如鸡仔一般。
窒息的恐惧瞬间将她包裹,她似乎能够体会到当时陆粥粥掉进河里的绝望,那是和死神擦肩而空的无限恐惧。
“对、对不起!”在他将她拉出水面的间隙,她疯狂地哀求:“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
“她是我的宝贝,是我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宝贝。”
景绪揪着她的头发,发狠用力地说:“你差点杀了她!”
“对不...”
下一秒,他再度将她按进了水中。
以前的景绪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但是经历过死亡的他,已然沉到了地狱深处,大不了就再下一层地狱。
忽然,一道力量从后面使来,按在他的肩膀上,直接卸掉了他右手臂全部的力量。
景绪手一松,齐琪猛地挣出了水面,宛如泥鳅一般滚在在地上,嘶着嗓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景绪回头,看到陆怀柔站在他面前。
陆怀柔呼吸不平,似一路狂奔而来,望着他,眼神里有失望,也有几分不可思议。
“陆爷爷...”
他还没喊出声,陆怀柔扬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左脸颊。
景绪脑袋一偏,半边脸颊都麻木了。
陆怀柔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你...你疯了!”
景绪被父亲打过,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感觉到屈辱。
但是吃了陆怀柔这一巴掌,景绪反而觉得痛快、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关心他。
他嗓子里仿佛卡着刺:“爷爷.......”
“你算什么东西,你要当杀人犯,你要坐牢判死刑,跟老子有个鸡毛掸子关系!”
陆怀柔气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指着景绪,怒意沸腾:“但是你让我姑娘伤心,你敢毁掉她的幸福,我...我现在就打死你。”
就在陆怀柔抬脚要踹他的一瞬间,景绪蓦然跪了下来――
“爷爷,对不起。”
陆怀柔这一脚,终究还是没舍得踹下去。
他回头,看着齐琪踉踉跄跄逃离的身影,摸出手机给艾伦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没?”
“进学校了,马上过来。”
“截住那女孩,让她忘了今晚的事,不能到处乱讲,更不能报警!”
“怀爷,你放心!”
挂了电话,陆怀柔回过头,望了景绪一眼。
景绪还跪在地上。
直到此时,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他的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站起来,跪我做什么。”陆怀柔冷冷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搓衣板,天地都不跪。”
景绪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走到陆怀柔面前,虔诚地说:“爷爷,我错了。”
“你跟陆粥粥一样,知道错了却永远不会改。”陆怀柔心绪平静了些,手颤抖着点了根烟:“越大越让人操心,还不如小的时候...”
景绪不语,眼眸黑沉沉不见底。
陆怀柔走过来,掀开了他的衣服,景绪本能地伸手格挡,不过他哪里拧得过陆怀柔的手劲儿,分分钟便被卸了力。
陆怀柔掀开他衣服,看了眼他烧伤过的后背,皱眉说:“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你爸妈之后都没带你做过医美?”
景绪咬着牙,说道:“没有。”
“这不行,你这样子,会把粥粥吓到。”
“对不起。”
“我帮你预约南城最好的医美整形医院,你先去把你的背好好给我整一下。”
景绪不解地望着他:“南城?”
“不是要高考吗,我查过了,你在职高没走正常入学手续,学籍还在南城,所以高考也得回去考。”
陆怀柔背过身去,说道:“这一年之内别回来了,好好冷静一下,你队长的位置我给你留着。明年回来,我要看到你的改变。”
“......”
“一年的时间,如果想不明白,还觉得自己贱命一条、是个随时可以自我放逐的垃圾。那我也不会让你这样的垃圾...再靠近我孙女半步。”
*
八月底,陆随意和陆方便父子俩给陆粥粥收拾好了行李,接她回家。
其实陆粥粥的身体早康复,不过陆怀柔不放心,硬生生又让她在医院里多住了两周。
走出私人医院大楼,陆随意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回头,见陆粥粥望着前庭花园发呆。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他看见景绪站在花圃边,远远地等着她。
“爸,我朋友来了...”
陆随意感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行吧行吧,你去吧。”
“谢谢老爸!”
“不过晚上必须回家啊!九点之前,否则让你爷爷知道,肯定饶不了你。”
“会的!”
陆粥粥跟老爸和陆方便道了别,穿过人行横道,朝着景绪小跑了过去。
景绪今天依旧穿着旧黑T,戴着鸭舌帽,黑裤勾勒着他笔直修长的腿型。
陆粥粥跑到他面前,摘了他的鸭舌帽,笑着说:“哥哥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嘛,出门都要戴鸭舌帽了呢。”
景绪夺过她手里的帽子,鸭舌朝后,盖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我算什么大明星,你爷爷才是。”
“嗯,有道理。”陆粥粥走在他身边:“咱们这儿圈,还是小众,不过小众有小众的好,只在圈子里火,不用担心走在大街上会被围观啦。”
“你还咱们...你对电竞了解多少?”
景绪说话间,手臂搭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陆粥粥有些害羞,还是往他怀里靠了靠,说道:“我对电竞了解很少,但是我了解哥哥,这就够了。”
小姑娘撒娇地依偎在他身边,像牵连缠绕着大树的藤蔓,他能从她身上获得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
景绪发现自己几乎依赖上了这样感觉,他眷恋地享受着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体的每一寸馨香,眼神一秒钟也不想从她身上移开。
他大概是真的病了吧。
“哥哥,晚上你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那吃肯德基吧!”
景绪嘴角扬起一弯浅淡的微笑:“你还是小孩子吗?”
“谁规定大孩子就不可以吃肯德基啦。”
陆粥粥拉着景绪,走到商业广场的肯德基门店。儿童套餐有做活动送礼物,陆粥粥毫不犹豫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又给景绪点了一份鳕鱼堡。
景绪看着她乐滋滋地玩着儿童套餐里送的小黄鸭吊坠,说道:“陆粥小朋友,好玩吗?”
“好玩呀。”陆粥粥将小黄鸭放在桌上,假装它在凫水:“小鸭子从来没有去过河岸对面,妈妈告诉它,河岸对面是乐园,在乐园里永远不会悲伤,只有快乐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