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白鹿谓霜
白鹿谓霜  发于:2020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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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知额上有些薄汗,唇也有些干,她舔了舔唇,轻声道,“好,就交给您了。”
  稳婆毫不推脱,立马道,“您放一百个心,我在呢!我手上接生出的郎君娘子,不知凡几,定叫您与孩子平平安安的。”
  战胥原本焦急不安,坚持在屋里守着,等见屋里众人都沉稳不乱后,心底稍稍安心些了。
  他也不想让女儿为难,起身走到榻边,稳婆正用一块柔软的布,沾了水给知知润润唇。
  知知抬眼,露出虚弱的笑意,“爹爹。”
  战胥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女儿擦了额上的汗,见到她有些虚弱的笑容,心中不忍,恨不能以身替之受苦,他露出个令人心安的笑,低声道,“爹爹在外守着你,谁都伤害不了你半分。别怕。”
  知知身子沉,实在起不了身,连点头都有些费劲,只得嘴上应道,“好,我不怕。”
  战胥大掌抚了下女儿的发,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却没再迟疑,耽误屋内众人做事,直接迈开长腿,抬步出了产房。
  他来到院里,双目一错不错盯着产房的门,就那么守在门外。
  他手下侍卫上前,一声不吭等着吩咐。
  战胥眸中坚定,沉声道,“守死院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侍卫恭敬应下,立马带上了战家的人出去,连同正院陆铮原本派来的侍卫,将整个正院团团围住。
  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这牢不可破的正院了。
  同一时刻
  长寿院内,金禾匆匆跑进佛堂,气喘吁吁,额上一层薄汗,“老夫人,正院……正院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不让进出了。”
  肖夫人手中佛串停住,两指捏住一个佛珠,捏得死死的,“不让进出了?”
  金禾用力点头,“是。咱们的人也出不来传话了。都是侍卫,带着刀,奴婢不敢多打听。”
  肖夫人却没问,忽的道,“你去取香来。”
  金禾不解其意,但仍是乖乖去取了香来,双手恭谨奉给肖夫人。
  肖夫人接过香,不慌不忙点燃了香,走到供奉着的牌位前,在蒲团上跪下,额头贴着地面,嘴里无声呢喃了几句,良久,才起身,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夫君,大郎,保佑我。
  果然如那经验老道的稳婆所言,离分娩的时辰,还早着呢。
  从发动一直到天快黑了,知知也仍旧是阵痛,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疼痛,甚至被稳婆扶着,在屋内走了几圈,好让腹中胎位更适合。
  青娘也准备了芝麻馅的汤圆,小婴儿拳头大小,知知一连吃了三四个,便觉得有些腻了,摆摆手,示意不要了。
  青娘喊人收了碗筷,俯身来问,“娘子还想吃些什么?奴婢立马叫膳房做现成的送来。”
  这会儿便不必忌口什么了,按那稳婆的话,便是忌口什么的,都跟量有关,这会儿就是看产妇想吃什么,其它的都不用管。
  知知有些晕乎,折腾了一下午,体力上的确有些跟不上了,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馒头夹肉,大白软馒头里边夹了油汪汪的卤肉,再切上些细细的酸菜,往里一塞,一口咬下去,肉汁就往外冒。
  青娘听罢,也不觉得奇怪,这怀孕的女子想吃什么都不稀奇,指不定是肚里孩子想吃呢,立马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膳房都是严阵以待的,几个大师傅都守在那里,别的什么都不干,就等着青娘这边派人过去传话。
  没费多少工夫,热乎乎的馒头夹肉就送来了。
  知知被青娘和丫鬟扶着坐起来,就直接在榻上,就着腌菜和卤肉,吃了两个大馒头。
  她松开咬了一口的第三个馒头,望向青娘,“我抱了。”
  青娘立马叫人收拾了碗筷,又取了帕子来,替知知擦了手和脸,按着稳婆的吩咐,扶着她在屋里走了最后一圈,就扶着她在榻上躺下了。
  闲杂人等都被赶出去了,只留下稳婆、青娘,还有个专门接水拧帕子的丫鬟。
  门也关上了,只留了道小门,专门用来外里往外送热水。
  稳婆又检查了一下,在知知隆起的肚子上摸了几下,道,“胎位很正。宫口开始开了,夫人若是疼得厉害,便喊出来,不用顾忌。”
  青娘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但面上还不敢露半分。
  她心里压力实在大,上回娘子生珠珠时,侯爷在家里亲自守着,再如何,也有个主心骨。如今侯爷不在府里,临走前更是百般嘱托了的,她做了万全的准备,仍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夫人安心,奴婢在里边守着,战侯在外边守着,夫人只管安心生。”
  知知“嗯”了句,开始感觉到逐渐变得有些难以忍受的疼痛了,她按照稳婆的指示,跟着深呼吸。
  一呼气……
  一吸气……
  再呼气……
  再吸气……
  一切都十分顺利,稳婆在一旁报喜,安定人心,“很好,夫人做得很好。很顺利……”
  正当产房内一切顺利的时候,外边忽的有一阵杂乱的声音,很短,转瞬即逝,很快就没了动静。
  知知有些晃神,吃力问回来的青娘,“外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麽?”
  青娘语气从容,“没什么事,不过是个丫鬟毛手毛脚,摔了个盆子,跌了一跤而已。”
  “这样啊,也别罚那丫鬟了。”知知安下心,疼痛之余,替那小丫鬟说了情。
  青娘立马应下,“是,您说的是,没人罚她,小事而已。奴婢去拧块帕子。”
  她一转身,从容神色立马垮了下来。
  方才院外的动静,连知知都能听见,她自然也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她没自己出去,得留屋里坐镇,便吩咐那拧帕子的丫鬟出去问了情况。
  那丫鬟回来后,整个人就慌了神了,磕磕绊绊道,“长寿院那边起火了,好大的火!……烟,全是烟……有个丫鬟跑过来,说老夫人被困在佛堂里了……”
  青娘虽不大喜欢老夫人,但也不会落井下石,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但即便如此,她也忍不住心里埋怨了句,早不着火,晚不着火,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着火,真不是时候!
  “可派人过去了?”青娘压低声音,不敢让内室的人听见。
  丫鬟忙答,“去了!火烧得太大了,长寿院那边人手不够了,战侯带人过去了,剩下的让守着院子。”
  说到这里,丫鬟才猛的想起来,战侯临走前叫她传的话。
  “战侯说了,叫您别把这事告诉夫人,他亲自去,保准把人平平安安救出来,一根毫毛也不会少。他还说了,出了事他担着。”
  青娘听到这里,立马便明白了,战侯的意思是他把这事揽过去了,老夫人救出来了,那最好。即便救不出来,死在里头,那也与青娘无关,没人会追究她不把这事上报给家里的主子。
  毕竟,身为奴婢,出了这种大事,竟瞒着不告诉主子,出了事,定然是要追究责任的。战侯是怕她担不起这个责任,承受不住压力,把事情告诉正在生产的知知。
  这便是当爹爹的苦心了。
  青娘一咬牙,一点头,“我知道了。你别进内室了,看你谎成这个样子,一进去就露馅了。我亲自来,你出去吧。”
  那丫鬟不敢有异议,赶忙应下。
  青娘收拾好情绪,满脸从容回到内室,轻描淡写地说是个丫鬟跌倒了而已。
 
 
第86章 生产
  战胥来到长寿院时, 这边的火已经烧得很大了。
  四处都是浓烟,下人们都吓傻了,面如死色瘫坐在地上, 脸上全是黑灰,看得出也是死里逃生。
  一些侍卫在泼水灭火,另一些则冲进火场救人,但至今为止,还未有人见到老夫人。
  战胥随手拉过一人, 厉声道, “陆老夫人着火时在何处,带路!”
  “在……在佛堂……”
  下人刚回了话,一处房梁的被烧得坍塌了一部分, 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火舌也被带起的风,吹得朝外猛的一窜。

  胆小的丫鬟们吓得惊叫起来。
  战胥看了眼浓烟四起的院子,微微蹙眉,他其实并不在意陆老夫人的死活,但她是自家女儿的婆母, 陆铮的母亲,若是这时候死了, 即便陆铮再疼爱知知,多少也会迁怒于她。
  这才是战胥第一时间便过来的原因。
  “带路!”战胥沉声。
  勉强维持住镇定的下人带路,很快将战胥领到了佛堂。
  不知为何,这边的火也烧得很大, 浓烈呛人的黑烟从窗户中冒出来,热气将整个院子蒸得灼热难忍。
  战胥没迟疑,接过下人手中的桶, 将整整一桶凉水倒在自己身上,浑身湿透后,用湿布条盖住口鼻处,在后脑打了个结。微微晃了下头,确定不会往下掉后,便径直朝佛堂走去。
  一脚踹开被烧得摇摇欲坠的门,窜进去的空气令火猛的烧得更大了,战胥顾不得这些,直接冲入佛堂。
  浓烟密布,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即便是战胥,也只勉强能看清脚下。
  他环绕四周,在外间没看见人,一脚踹开内间的门,扯下被烧得看不出原样的帘子,踩灭在脚下。
  但内间的火也一样的大,战胥的举动也只是杯水车薪。况且,当下还是救人最重要。
  “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在吗?!!”
  “陆老夫人!”
  战胥大声喊着,片刻,从床榻边的墙角处传来一声极低的声音。
  有人哑着嗓子答话,“我……我在这儿。”
  战胥立刻抬步过去,扶起“陆老夫人”,大抵是在屋里熏得时间长了,她面上满是黑灰,根本看不清脸了,但从她的衣着还能看得出她的身份。
  救人心切,且火这么大,时间不等人,战胥沉声道,“陆老夫人,我背你出去。”
  说罢,也不等人回话,一把将人扶着,背到背上,刚要走,房梁猛地砸了一处下来,战胥眼疾手快,躲过那当头砸下来的房梁。
  “抓紧了。”战胥吩咐道,随后以飞快的速度,从内间冲了出来。
  正要继续朝外走的时候,战胥脑中飞快察觉一丝不对劲,久经沙场,刀剑无眼,生死之间,经常会有这种直觉。
  他的眼前飞快划过方才的场景,猛的侧头,瞥见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以及露出的一截手腕。
  那手虽不算肤如凝脂,但无论从肌肤,还是指节,都绝不是一个老妇人的手。
  战胥脑中一根弦一下子绷紧,精神高度集中之下,竟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利刃破空的声音。
  他一下子将背上的人甩了出去,饶是他动作已经够快了,那把原本朝向他脖子的匕首,因为方才的突变,扎错了地方,捅在了他的肩上。
  战胥一把拔下那匕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一样,直接用膝盖制住了还在挣扎的“假陆老夫人”,“老夫人在何处?说!”
  假老夫人被死死摁在地上,火舌灼伤了她的脸,计划的失败和火烧的疼痛,令她感到一丝畏惧,她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摇着头,“我不知道。救我……救我出去……”
  战胥微微蹙眉,打量了一眼屋子,忽然瞥见一处地方。
  那是香炉,几座小香炉,里边还插着香,看得出这几日还供奉过。可香炉前,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什么。
  火是忽然烧起来的,谁会在这种时候,记得将那里摆放着的物件取走。不救陆老夫人,却记得将那里的物件取走,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除非,除非在着火前,便有人把东西取走了……
  有人知道会失火,或者说,根本不是失火。
  是有人故意纵火!
  那是为的什么?
  图钱大可不必闹出这样的阵仗,还偏偏挑在今日。挑在知知生产的这一日……
  战胥猛的沉了脸,一把松开那假扮陆老夫人的人,顾不得越烧越大的火,直接往外冲,临到门口时,房梁又塌了下来。
  他躲得及时,并没被砸中,但火星仍是将他的袖子烧着了。
  他顾不得其它,直接冲出了佛堂,侍卫冲上来朝他身上扑水,却被战胥一把抓住了领子,“正院那里留了多少人?”
  侍卫一懵,战胥没等到回话,一把松开他,直接朝正院奔去。
  还未到正院,便看见正院的方向,冒出的一股股浓烟,战胥心里一凛,脚下更快了。
  ……
  正院。
  一刻钟前,战侯走了没多久,青娘正强行镇定下来,面上毫不慌张,替稳婆打下手。
  她时不时递上一块湿帕子,端来水,喂知知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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