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千户——白鹿谓霜
白鹿谓霜  发于:2020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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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却被嫡母许给了一户小官人家,后来战乱,她同相公一同逃难,途中失散后,意外遇见了陪着裴延在外游历的江知知,他们夫妻留下了她。
  她跟在二人身后,发现裴三郎待江知知真的极好,他爱她敬她宠她,甚至江知知用膳时少用了些,裴延都会在意。
  她就那样看着江知知同裴延,越是看着,心中越是愤恨。
  她才是真正的江家六娘子,江知知只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原本嫁给裴延的,也应该是她。
  终于有一日,江如珊忍不下去了,那日他们途经一处洪灾地,裴延受县令之邀,前去帮忙治洪。然后,江如珊亲手将江知知推下水,眼睁睁看着她沉入水底,而后回了住处,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江知知死了,裴延伤心欲绝,江如珊作为江知知的姐姐,陪在他身边,她甚至自甘堕落爬了裴延的床,可裴延看她的眼神,犹如看着世间最肮脏的存在,毫无温情,只余露骨的厌恶。
  ……
  思及过往,江如珊恨上心头,暗自握拳,这一世绝不能让江知知继续鸠占鹊巢。

  不待她开口,江知知却比她快了一步。
  只见她上前一步,双膝跪下,背挺得很直,虽遇上了这样的事,她看上去却无半分慌乱沮丧,只是低眉垂眼,恭谨道,“我既不是江家的女儿,自然不能留在江家,既坏了江府规矩,也让六娘子心中不快。大人与夫人的养育之恩,知知无以为报,唯有来世衔草结环,以报二位恩情。”
  说罢,恭敬三叩首。
  出了这样的事,江原平本就觉得面上无光,见江知知提出要离府,此时也有些迁怒于她,道,“你既然自己求着走,那我就遂了你的愿。”
  “好自为之。”
  气得拂袖走出居室。
  一家之主发话,阮夫人也只余遵从的份,心中略有几分遗憾,毕竟似江知知这样守本分的庶女,实在不好寻。且她熬的一手好汤,平日里阮夫人也受益不少。
  “既如此,许你今日收拾行李,明日自行离去。”
  ……
  从平湘居出来,知知很平静,半月之久的噩梦,让她有了心理准备。至少现在,对她而言,离开江府,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同她一起出来的江如柳与江如蓉,两人彼此望了一眼,江如蓉便上前几步,道,“你我姐妹一场,好歹有些情分,若是你求求我们,我和三姐姐兴许能替你去父亲面前说说情,让你留在府里。”
  面对自己这位前庶姐的嘲讽,江知知不在意的摇头,“不必了,多谢四娘子好意。”
  江如蓉呵了一声,恶劣的开口,“你从小在府里娇生惯养,没见过民间疾苦。你可晓得,等你回了那一穷二白的军户家,便要日夜劳作,到了年纪,那军户人家便会为你寻一军中莽汉做夫,那人兴许连大字都不识一个,野蛮又粗俗,动辄对你拳打脚踢。”
  江知知神色平静,不卑不亢道,“若真是如此,也是我的命,不劳四娘子操心。”
  回到自己的居所,得知消息的青娘急着出来迎她进屋,神色慌乱在屋里乱转,“这可如何是好?怎会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
  知知浅笑着唤青娘,“青娘,坐下吧,陪我说说话。”
  青娘哪里坐得住,她从知知还是个奶娃娃起便伺候她,梅姨娘去世后,两人更是亲如母女,她是打心底将知知当成闺女疼的。她虽是江家家奴,却并不认那什么六娘子,在她这里,六娘子只有一个,便是她一手照顾到大的知知。
  “若不然,去寻裴三郎君吧?外头那样乱,您这样的容貌,如何能活得下去啊……”青娘胡乱想着主意,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在青娘面前,知知露出了孩子似的笑容,靠着她宽厚的肩膀,“青娘,不能去找裴三郎。裴家若是知道我的身世,绝不会再认这门亲事。我何苦去惹人烦,不如给彼此留些颜面。”
  “裴三郎喜欢您,不会抛下您不管的。”青娘极力说服知知。
  “青娘!”知知收起笑意,郑重的喊了她一句,“裴三郎喜不喜欢我,同他能不能娶我,不是一回事。况且,本来就是我占了旁人的身份,此时把一切都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当然。”
  见青娘总算不再提裴延了,知知抿着唇浅浅笑着,如同以往那样撒娇,“青娘,你帮我收拾行李吧。等你到了出府的年纪,知知便来接你回家,替你养老,好不好?”
  青娘眼泪直掉,哽咽着点头,“嗯,奴婢等着您。”
  抹抹眼泪,起身,“奴婢替您收拾去。”
  哄好了青娘,知知自己心中却有些惴惴的,要离开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人家,即便那里有她的生父母,有她的亲人,还是令她心底有些起伏。
  但路总是要走的,知知不再胡思乱想,起身同青娘一起收拾起来。
  次日,知知出府,来送她的只有青娘和膳房教她手艺的杨娘子。
  杨娘子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眉间无甚离别愁绪,丢给知知一本薄薄的册子,“娘子收下吧,当做我赠你的离别礼。”
  知知看了一眼那发黄的册子,晓得这必是师傅珍藏的食谱,小心收好。深深鞠了一躬,道,“杨师傅,多谢您多年的教导之恩。”
  杨娘子“嗯”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冷淡走开了去。
  青娘有些恼杨娘子的态度,气得眼睛又红了,知知忙哄她一番,才将人哄好了。
  青娘拽着江知知的袖子,一再嘱咐,“小娘子不晓得,你这样的容貌,在这乱世之中,是祸不是福。你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知知怎么会不知道,乱世中,人如蝼蚁,朝生夕死。她的这张脸,在她是江家六娘子时,是极好的本钱,可以许她一门不错的亲事。可当她做了军户女儿时,姣好的容貌便成了催命符。
  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告别青娘,离开江府,江知知踏上了回“家”的路。
  郧阳郡乃边陲小郡,西北边常年被外族侵扰,百余年前,赵王室鼎盛时,在此处设下卫所屯兵戍边。江家便是卫所中极为寻常的军户,军户与民户分离,军户终其一生不得脱离军户户籍,女子尚可外嫁,男子却终身为行伍中人。
  坐在摇晃的牛车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道两旁的景色越发荒芜凄凉。
  赶车老伯的妻子见知知独身,忍不住问道,“小娘子去卫所做什么?那可不是你们小娘子们该去的地方。”
  普通百姓总是对军户有偏见的,觉得军户粗鲁野蛮,打仗又极凶,第一印象便不大好。
  知知仍戴着帷帽,面对老媪的好意心怀感激,颔首道,“阿媪,我是去寻亲的。我……爹娘便是卫所中人。”
  老媪听了,只觉得惋惜不已,这样好的小娘子,怎的偏偏托生在军户人家了,真是可惜了。
  牛车终是在天黑前到了卫所外,赶车老伯回头道,“小娘子,下车吧,再往里,便是卫所的地界了,闲杂人等进不去。”
  知知付了车钱,下了车,望着牛车载着老夫妻远去,才鼓起勇气,朝卫所的大门走去。
  卫所门外的戍卒稀奇瞧着走过来的小娘子,扬声调笑道,“小娘子莫不是走错了,我们这可不是什么胭脂铺,这里是卫所。闲杂人等,不许进的。”
  知知怕惹麻烦,未摘了帷帽,轻声道,“我是来寻亲的,我是军户江家的女儿。”
  蓦地,起了一阵风,知知忙压了帷帽,又道,“我真的是来寻亲的。”
  戍卒纳闷,寻亲,寻的哪门子亲?哪有小娘子来卫所寻亲的?哪个小娘子见了卫所中人,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要晓得,他们虽是行伍中人,却不是强盗。
  戍卒正要再问,却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军令,那声音略有些喑哑,似是刚熬夜了般。
  知知抬头看过去,却连个背影也没见到,只有堆得高高的草堆。
  片刻后,那戍卒跑回,没再为难人,点点头道,“既是来寻亲的,进去吧。若是找错了地方,等会儿原路回来,我放你出去。”
  知知点头,又同戍卒道谢,走前又望了一眼那草垛,这回倒是瞧见了个背影,高高大大的,宽肩窄腰,一身的黑。
  她没多看,怕天黑了,自己还未找到江家,便快步朝前走了。
  一路问,连带着江珊珊的名字都用上了,知知才寻到江家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不尽然,这里并不像江府那样,建了高高的围墙,只是用栅栏围了围,高度过膝,成年男子抬抬腿,便能迈过去,想来也没什么防贼的功效。
  院子疏落,几畦被雪盖在的菜地,旁有一眼井,一只取水的桶子悬在上方,北风吹得直打晃。十来只鸡踩着雪,在地里寻虫吃,为首的小公鸡抖着红通通的冠,不合时宜的打了几声鸣。
  似是被那鸡鸣唤出来了,瓦屋中走出个青裙布衣的农妇,身量中等,腰身粗粗的,看上去颇有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哒,大家看得随意点哈~
 
 
第3章 认亲
  年轻妇人一扭头,便看见站在院外、同她打了照面的江知知,呆了一呆,冲屋里喊,“娘!快出来,是不是小妹回来了!”
  江知知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见旁边的瓦屋中走出另个妇人,约莫四十有余的样子,身材略微丰腴,眼睛有些红肿。
  江知知望着她,只见那妇人似是看见了她,红肿的眼里顿时蓄了泪。
  知知与她乃第一次见面,但莫名的,看着妇人眼中的泪,心里也跟着一涩。
  那妇人,也就是江陈氏,来不及拭泪,一下子快步走了上来,双臂一张,将知知整个人搂得紧紧的,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
  知知被这哭声弄得有些心慌,鼻子同样一酸,悬着的心却一下子落地了。
  抱着她的妇人虽举止状似粗鲁,但搂着她紧紧的,仿佛怕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很像知知想象中的娘的怀抱,温暖、安宁,让她心中涌起了暖意。
  知知轻轻环抱住妇人的腰,唤她一句,“娘。”
  江陈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差一点又被这声娘给喊回来,她抹去眼泪,细细打量着知知,抽噎着“哎”了一句。
  江陈氏的儿媳,也就是方才知知见到的那妇人冯氏,忙招呼道,“娘,快带小妹进屋吧,外头多冷,别把小妹冻着了。”
  江陈氏听了,瞧了瞧自家闺女,心疼坏了,都瘦成这个样子了,那抢了她闺女的人家是什么穷酸破烂人家,把她闺女养得这么瘦!
  天杀的狗东西!
  跟着家人进了屋,坐上了暖烘烘的炕,嫂子冯氏立马捧了热水,往知知手里塞,“抱着捂捂手,嫂子给你泡杯红糖水来。”
  冯氏的手脚实在太利索了,不由得知知拒绝一声,飞快蹿出去了。
  江陈氏此时顾不得媳妇冯氏了,一个劲儿的拽着女儿的手,见她那细细的白腕子,心里更是把那偷了自家女儿的人家骂了狗血淋头,心口又酸又涩,连声道,“外头吃苦了吧,回来了就好,往后再不叫你受苦了。”
  身子暖和了,思绪也跟着苏醒了,知知心中疑惑,不知江如珊是如何同江家说的,她一来,江陈氏便认她做女儿了。
  江陈氏听了,眼睛都不眨,一口咬定,“你跟你姑姑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我看一眼就晓得,你肯定是我们江家的女儿!”
  又问,“闺女,那人家给你娶了什么名?”
  知知乖顺答话,“知知。江知知。”
  江陈氏跟着念了一句知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半点看不出泼辣劲儿了,“这名字好,你都用了十来年了,咱们还照着用,不改了。”
  知知对名字没什么执念,但用了十几年了,不改也好。
  江家的屋子外头看着不如何,进了里面,倒是显出些特别来,桌椅虽旧,却擦得一尘不染。知知张望,见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弓,炕上垫着好几块狼皮,一看便晓得是军户人家。
  江陈氏疼爱的看着女儿四处张望着,顺着她的视线道,“你爹爹善弓,哪天得了闲,叫他给你逮只兔崽回来养着玩。那些弓都是你两个哥哥小时候用的。可惜你两个哥哥都笨,没继承你阿爹的本事。”
  知知收回视线,对江陈氏所说的家人很感兴趣,寻了个婉转的方式问,“家中还有两个哥哥麽?”
  江陈氏拍着她的手,道,“咱家里人不多,刚才迎你进门的是你嫂子冯氏,你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江堂,二哥叫江术。你大哥家还有个混小子,这会儿正跟外头野呢。你就是咱家三丫头,回了家,就什么都不怕了,有爹娘在,有你哥哥嫂子在。谁也不敢欺你,娘就是豁出去了,也护着你啊,乖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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