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南昭, 女儿真是没白去,这么快就完成了艰巨的任务,还能有幸得此良人。
“孟如川,你可知若是选择与初儿相伴携手,你此生或与寻常男子不同,没有洞房花烛,没有温柔可人的娇妻,甚至可能没有自己亲生的子嗣。”姜后凝声询问。
孟如川却认真的回答道:“若初的心愿志向,也是晚辈的志向,他日大事能成,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我便心满意足。若初本就不是寻常人,我能与她相守,又岂会在意寻常人那些俗事?”
符若初走到姜后身边,如幼时一样趴在母亲的腿上,低声撒娇道:“母后,等他日我登基,一统天下之时,谁又敢质疑我是否男儿?那时我会给如川洞房花烛,我也会洗手作羹汤,我还许了孩子给隐宗的宗主为徒,怎么可能不生?要生几个,都听如川的。”
“你啊,出去一趟,心这么大了。”姜后轻轻拍了拍符若初的头,“想的这么美,你可知,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你可知,天下在握之时,肩上的担子重过千金?苍生的命交托你手,你承受得起么?”
“有如川陪我,我敢一试。”符若初朗声回答。
姜后又问:“听说孟如川中的毒还没有完全化解,你有何打算?回到了上京,总能安稳一段时间。你们别急着做这做那,且好生的休养才行。”
符若初忽然将声音压的更低了,站起身趴在姜后耳边说:“母后,星宗心法最后几页,就是您当日撕掉不给我看的,是不是双修之道?我想与如川一起修炼。他是隐宗的心法,平素我为他疗伤梳理气息,阴阳相合很是受用。我们能不能……”
姜后一边听女儿嘀咕,一边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孟如川。食色性也,女儿过几天才十五岁呢,这就迫不及待了?也罢,如此良才美玉,女儿不可能放过的。
“你说的对,你的确应该抓紧修炼,那功法我稍后传给你,你们私下再仔细钻研。现在你们可要正经的回答,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十年说长也不长,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剩下的九年虽说或许与南昭没有战事,却该如何才能壮大我们燕国呢?”
符若初和孟如川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两人将发展国力,西通商路、东辟海疆,串联南北商路的思想说了出来。还有帝师遗书之中,用关君权、相权与民权的那些新的理念,一点一点道出。
务实的细节方法,有孟澄海当年写的治国之策为参考,往高远看大国运行的模式也已经跳出了当下的困顿格局。另有鼓励营商、发展经济这些带动百姓收入的新思路,一桩桩说出来,新颖又不空泛。对应每一个主意,都有落地的方法,虽然并不是特别的详细,却已经提纲挈领能进一步完善。
姜后听得两眼放光,连连拍手称赞,茶饭都没心思吃用。但凡遇到了她能说上两句的,也不能算是指点,而是完全用自己的经验参与进来,一起讨论完善。这是掌权多年,姜后少有的淋漓畅快。
以往她是君后,与臣子之间隔着珠帘,能商讨政务,却不可能完全随心所欲。私下里,符励根本不谈政务,只喜欢聊书画之道。她与他稍微说多一点朝政,他就头痛的不行。所以许多疑难,她也只能是间接请教智者,或者自己遍寻古籍,自己琢磨研究。不知道走过多少弯路,才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
她的女儿,一年未见,竟有如此的进步,就仿佛心智成熟了十几岁。那些新颖的治国之道可以是从先贤古籍之中得来,可以是与孟如川探讨所成,但是言谈间她的思虑之成熟之全面,对人心的理解洞察,乃至阅历上已经远超同龄人。
看来出国磨砺,面对九死一生的危局,的确让她收获匪浅。
得女如此,更胜男儿,姜后对未来的彷徨焦虑,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再过几个月,我送你一件大礼。”姜后笑着说。
符若初好奇道:“母后,是什么礼物?不会又是送我二十几个美人吧?宝马、兵刃啥起码还能用到,美人真是无福消受。”
姜后说:“你猜啊,你和如川都那么聪明,猜猜看。”
入宫之时是上午,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符若初拉着孟如川躲在车内,还叨念着母后说的礼物。
“如川,你决定母后送我的会是什么?母后今日对你很是满意,所以送给我的礼物,多半也会考虑你,算上你那一半面子,母后的大礼啊,真的很让我惦记。我还以为母后会将那双修秘法当成生日礼物给我呢,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好的。”
“什么双修秘法?”孟如川愣了一下,耳根忽然就红了。
符若初一本正经说荤话道:“就是我们星月门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典啊,两人才能练,阴阳相调和,互为鼎炉,共赴极乐。等母后传了我心法,定要与你一试。”
顺着耳朵根,孟如川的脸也红了,羞涩的望着符若初,眼神含情脉脉,透着期盼之色。
闺房之乐,符若初其实早就想要尝试了。将来拿到了双修之法,更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对孟如川做这做那。功法只有她一人知道,夹带一些私货,呵呵……她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孟如川觉得自己明明穿着衣服,为什么符若初看他的眼神那么的不正经?但是对于双修的功法,他其实也有耳闻,阴阳相合,事倍功半,与内力进境极有益处。
接下来的日子,大雪总是反复在下。
临近年关,出行不便,他们只能是窝在房内,将开年之后要推行的那些政令、要去亲身调研的地方都一一梳理清楚,每一件事情都仔细的设想务求周全。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能用来实验改革新政的地方,也只有符若初的睿王封地之内。
当初没有山海图的时候,符若初还想过亲自东行出海,西行穿越沙漠,沟通商路。而今有了山海图,他们足不出户,也能提前研究好出行的最佳路径,了解到外边广阔天地的真实地貌和民情。
孟如川擅画,记心卓绝,根据法宝显现的图景,他便能迅速勾勒出当地地形地貌,纸笔标注行程图卷,甚至从画面中推演出当地的民风与需求。
以往也并不是没人想要打通商路,无奈沙漠之中气候恶劣,匪帮横行,载满货物有去无回的比比皆是。而海上风险更大,不知道下一个能靠岸的地方是哪里,不知道靠岸后会遇到什么,一般人都会望而却步不敢探索更广袤的海疆。
现在,有了这些宝贵的地图指引,再派专门的商队按图索骥有目标的前行,往西串联起那些隐匿在绿洲中的市镇,往东乘舟出海到达一座座有人居住的岛屿,都不再是困难的事。
夜深人静之时,两人便拉下了厚重的帐子,相对而坐,认真钻研双修之法。其实这功法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不正经,反而是教导顺应阴阳天性,如何在修炼之中利用欢愉的精神力,达成更高的修为成就。
自从初潮之后,符若初的身材比之前已经有了变化,脱去了那些伪装,与孟如川坦诚相见,少女的妙曼越发明显,动人。
两人由初时的生涩摸索,到了后来心眼想通彼此默契的配合,逐渐交融一体。每晚明明睡得更少,次日偏偏越发神采奕奕。
等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符若初与孟如川已经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某一日,月香私下里对符若初提醒道:“公子,您的月事好像迟了两个月还没来,是不是练功太累……”
符若初心中一惊,连夜入宫秘密见了姜后。
次日,北燕忽然传出了惊天的消息。
皇帝符励下旨禅位,姜后终于以女帝身份临朝。不改国号年号,不改国姓,诸位皇子身份依然有效,未来她也将传位给符姓皇族。姜后自称符姜爻,从珠帘之后走出,堂堂正正主持了开年的大朝会。
她的惊世之举,先一步正面迎向那些老古板的各路挑战。世俗礼教,男尊女卑,对女子为帝诸多不满,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年所有的政务都是姜后在处理,这些享受惯了特权的男人们依然觉得委屈不满。
姜后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她强势的在大朝会上宣布了诸多改革之事,包括开辟商路那些创举,所有的方案以及其配套的赏罚之策,全都是环环相扣字字在理,勾勒出了中兴大燕的宏图。
朝野上下,眼明之人畅享未来盛世不免心潮澎湃跃跃欲试。而想不明白的人,也不敢不从命。姜后既然敢称帝,提前就是做足了准备,捏住了那些反对者的命门。就算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做出了反对的事,也不过是成为姜后立威的靶子。
女帝临朝,权力交替,不见硝烟,平稳过度。
市井则有传言,姜后这等篡权之举,肯定充满了阴司血腥。比如幽禁了符励与符若初父子。
不过符励好端端在宫中当着皇夫,时不时还召唤书画名家入宫小聚,朝中大臣们若逢喜事,符励甚至会亲自出宫代表皇室到场庆贺。怎么看,符励都是相当的自由快活。
只是睿王符若初,一整年都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仿佛消失了一般。据说是在南昭落下隐疾,突然病发,需要在府中静养。
第78章 先走一步
刘勋在碧桃的搀扶之下, 走到了王府的祠堂。
不到五年的时光,昔日显赫的摄政王府已经门可罗雀,摄政王也变回了襄王。由刘勋这个唯一健在的嫡系子嗣袭爵。
刘勋的那些弟弟们, 自从刘贸遇刺伤重不治身亡,其余几个也都在父王死后一两年的时间里出了各种意外,没有当场死的,肯定也是伤病到死,无人幸免。
他自己的身体也似乎每况愈下, 时不时的生一场大病, 几个月都不露面是常有的事。不到三十岁,额头已有白发,再不像当年那般肆意张扬。与当初差不多的是, 刘勋从不问政事,甚至袭爵后连自己的封地都没去过,更是不曾组建王府的那套班子。不生病的时候继续吃喝玩乐,生病了就卧床不起。
刘勋有过两个儿子,原本虎头虎脑可爱健康,现在也都早夭而亡, 女儿们倒还好,病歪歪的一直没死, 都活着。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也知道,王府的男丁都不是自己想死,而是新帝想他们死。所以他连女人都逐渐兴趣缺缺, 便是偶尔宠幸了,也不叫留子嗣,让这些无辜的女人们服用避子汤, 免得生了儿子又要死,徒增伤感罢了。
当年,父王遇刺身死,项上人头都让刺客拿走了,入殓之时是请匠人做了一颗纯金的头颅硬生生安在了躯干之上。再华丽的寿衣,再排场的葬礼,也无法让死人复生。生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死后不过身首异处棺材里一躺,祸及子嗣。
新帝亲自扶灵出殡,皇陵内厚葬,人前君臣之义演绎的淋漓尽致。
刘勋若不是知道真相,或许还会感叹新帝仁厚。实际上,他早就收到了父王的密信,知道最初那一次行刺,也是新帝收买了北燕的刺客。父王其实在那一次已经受了重伤,为防万一,开始秘密安排后事。
刘勋只是没想到,父王的后事之中,他居然是主角。也可能,父王早就料到,其余那些出色的儿子们,都逃不过新帝的魔掌吧。
丧事办完,刘勋打发掉了父王那些姬妾,也将自己的后院顺便清理了一下。现在,他身边跟的最久的女人,除了自小收入房中的一两个家生子之外,就只有碧桃了。
碧桃,还是公子初当年送来的美姬。
公子初第一次登门,点了他的穴道,一边挠他脚心,一边为他弹琴的手段,刘勋至今记忆犹新。明明该是恨,偏偏恨不起来。
按照魁甲的描述,父王的头,就是公子初带走的。公子初在南昭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新帝都按下不表,刘勋却从父王留下的一些情报里逐渐了解清晰。公子初绝非池中之物,父王安排的后事里就反复叮嘱,让刘勋他日不要与新帝生龌龊,有余力在自保之余,务必杀了公子初,以绝后患。
刘勋不懂,为什么新帝处心积虑还是了他的父王,父王却不让他报仇。公子初该杀,新帝也不能活!
刘勋当年本来要迁怒所有与公子初有关的人,比如这个碧桃。可是碧桃呢?一个无知惶恐的女人,死到临头,却泪如雨下的说,她生是他的人,死了希望能被烧成灰,洒在王府附近,不要抛太远,能让她默默看着他守着他便好。
刘勋的心又软了下来。
碧桃虽然蠢笨,在公子初逃离之后,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他了。她甚至比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或者是新帝很早前就埋在了王府的眼线更可靠一些。
因为他知道碧桃的底细,何况之前去北境犒军,碧桃殷勤服侍,很是可心。她不聪明,他也有点笨。她却从来对他都是仰视的姿态,以他为天,毫不掩饰的崇敬。
唯有在碧桃身上,刘勋才能觉得自己是个靠得住的真男儿。
于是这么多年,刘勋冷落了王妃,不怎么宠幸新入府的那些各方势力送来的礼物,基本上都是让这个侍婢碧桃服侍起居。
有一次碧桃为他尝饭的时候中了毒,他紧张的要命,谎称是自己中毒,骗了新帝派御医来诊治。谁也无法相信,堂堂襄王,竟然会为了北燕的一个小女人,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