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岚用后脑勺回答他:“昂。”
人走了没多久,杭嘉澍发觉休息室里一直没动静。
他礼貌敲了敲门后才推门进去。
正等着沈司岚回来的年轻女人一身长裙配开衫,黑发被挽成松垮垮的鱼骨辫垂在肩上。
杭嘉澍认出来,那是汪育妃。
他们院系红榜张贴出的优秀大学生代表,也是这届的团会骨干。
汪育妃见来的不是沈司岚,语气略有些失落:“杭学长?沈司岚他还没回来吗?”
杭嘉澍替人转达:“他有事先走了。”
汪育妃垂下眼,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可是,我刚刚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啊。”
杭嘉澍了然。
难怪这少爷要微服出巡跟他去吃自助烧烤呢。
“那你要不要先回学校?”
汪育妃想了想问:“如果我在这里等沈司岚回来的话,应该不会打扰到杭学长你们的工作吧?”
杭嘉澍愣了下,随即笑眯眯地说:“怎么会呢,你自便。”
离开休息室后,杭嘉澍懒洋洋的松了松肩膀,笑得像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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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穗杏扶着下巴盯着电视屏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第一次看电视也会看走神。
她不经意的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最后还是拿起,点开了几分钟前她和杭嘉澍的聊天记录。
【我让沈司岚来接你】
【他在路上了,我把他手机号给你,等不及的话就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之后是一串数字。
穗杏直勾勾盯着,要把每一个阿拉伯数字盯出洞来。
她深吸两口气,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电话。
没几秒,对面接通了。
“喂?”
简短的开场白。
穗杏心如擂鼓,佯装平静:“我是穗杏。”
“嗯,什么事,”男人顿了顿,说,“我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到。”
“没事,就是想问你还有多久到。”
“那挂了。”
“哦,好,拜拜。”
通话结束,穗杏看了眼时间,连二十秒都不到。
可她已经没时间去失落这个,扔下手机跑到全身镜前左看右看。
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发箍上还坠了个镶了水钻的小草莓。
她还穿了条奶黄色的棉裙,裙摆上印着大片的小雏菊,这是她觉得自己的衣服里,最不幼稚的,最漂亮的。
去商场买这条裙子的时候,就连爸爸都说,穗穗穿这条裙子看着像个大姑娘了。
按理来说,她今天是百分之百会穿这条裙子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捏着裙子,又跑回房间,换上了一套比较简单的帽衫裤子。
穗杏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太普通了,她又不高兴,可穿了那条裙子,她又有点点害怕。
她不想被任何人,包括那个人看出来,她打扮了。
如果他不在意,她会沮丧,如果他在意,她会害羞。
会藏不住这份心情。
会被看出来。
就在她想要不要豁出去换回那条裙子时,手机响了。
沈司岚已经把车子开到了楼下。
穗杏没时间了,只好最后抓紧时间又用梳子梳了梳她的头帘,慌忙忙出门下楼。
下楼的时候,她盯着电梯上不断变小的数字。
心跳却和电梯的递增趋势呈反比,穗杏揪着手指,盯着电梯四周,反射出的自己的模糊身影。
果不其然,她后悔换了衣服。
但如果她穿着是那条小雏菊,可能这时候也会后悔,太招摇了,显得她特别,特别,特别的期待看到他。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穗杏的心思全在等会儿走到车子边,该怎么和主驾驶上的男人开口打招呼。
却没料到他就站在电梯门口。
沈司岚单手抄着裤兜,正低头看着手机,见电梯门开了,抬眼往里瞥了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他闲闲说:“挺快的,本来想上楼接你。”
穗杏不知该怎么接话。
“上车吧。”
怎么办,还没有习惯两个人单独在路上走。
穗杏只好埋头,跟在他身后。
幸而沈司岚没说什么,这一路上也没开口。
走到车子边时,穗杏看了眼副驾驶的车门,最后还是选择坐在后座。
杭嘉澍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沈司岚挑了挑眉,坐上主驾驶,发动车子驶离小区。
车子里的气氛实在太沉闷了。
以往坐车,爸爸和杭嘉澍都习惯将车载音乐打开,可现在开车的是沈司岚,他显然没有听音乐的兴趣。
男人透过右上角的后视镜往后看。
她就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后座,垂着眼皮,双目无焦,是典型的在发呆的状态。
也没有像杭嘉澍说得那样,话特别多,会吵到他开车。
沈司岚突然出声,“不是你哥来接你,你不高兴?”
穗杏回过神,拨浪鼓般的摇头:“没有没有。”
她生怕他误会,又赶紧说了句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沈司岚瞥了眼车窗,“想喝奶茶吗?”
穗杏不明白沈司岚的前一句是什么意思,但后面那句她听懂了。
她小声问:“你请我喝吗?”
“嗯,我看到奶茶店了。”
他靠边停车,穗杏本来也想下车,结果沈司岚只是问她想喝什么,直接关上车门走了。
穗杏又缩回了座位上,有点失望。
本来想和他一起排队买奶茶的。
十几分钟后,沈司岚提着奶茶回来了。
他坐上车,也没把奶茶给她。
穗杏双手捏着主驾驶的椅背,探出身子来:“不是说请我喝奶茶吗?”
“想喝?”沈司岚侧头问她。
这不本来就是给她买的吗?难道她说不想他就不给她喝了?
“想啊。”
他打了个响指,指着空荡荡的副驾驶,“坐前面来喝。”
穗杏乖乖道:哦。”
她下车,又坐上了副驾驶。沈司岚把奶茶给了她。
她选的是双层海盐味奶盖奶茶,穗杏很喜欢吃上面那层软绵又带着咸味的奶盖,直接撕开了封条打算吃一口。
沈司岚指着吸管:“用吸管喝。”
穗杏说:“我不用吸管的。”
男人语气平静:“不用吸管的话,嘴上的唇膏会被吃掉。”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一言不发,插上了吸管。
如果沈司岚问她为什么今天擦了唇膏,她一定会羞愤得当场死亡。
不过还好,他没有问。
她也不用死了。
穗杏低头喝着奶茶,还没从自己的丰富的心理活动中回过神来。
“好喝吗?”
“好喝。”
“我的谢礼给你了,你的谢礼呢?”
“啊?”
“谢谢我开车过来接你的谢礼。”
穗杏这个谢礼怎么也应该去问杭嘉澍要才对吧。
不过他问她要,她也肯定会给的。
“你想要什么谢礼?”
沈司岚手搭着方向盘敲了两下,“晚上请我吃个饭吧。”
穗杏当然愿意,但是她还是老实交待:“今天晚上吗?今天晚上是我哥哥请客,得去和他说才行。”
“妹妹,”沈司岚歪着头看她,慢悠悠的拖长着腔调,清冷的嗓音也被拖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散漫赖皮,“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第8章 暗着呢
没见过世面的穗杏哪见过这种阵仗。
她低着头,讷讷说:“嗯。”
得到答复,沈司岚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推下手刹,偏过头盯着车外后视镜,转动方向盘继续开车。
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干净修长,轻快而缓慢的轻轻敲打着有规律的节奏。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穗杏还是从他的手指中窥见,他心情不错。
穗杏也跟着开心起来,有什么情绪喜滋滋的从她心间冒出泡泡。
之后虽然没有没有再交流,可穗杏还是将这份好心情持续到了目的地。
直到她跟着沈司岚上楼回到工作室。
穗杏第一反应就是找杭嘉澍。
“哥哥。”
杭嘉澍正在打电话,见她来了只是点点头,用眼神示意知道了。
几分钟后,杭嘉澍揉捏着眉心挂掉了电话。
“如果我把甲方给打了,应该不会对工作室有什么影响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笑意,也没带着一贯的吊儿郎当。
这话一出,都知道他刚刚在跟谁打电话了。
“不会,换个老板而已。”沈司岚语气平静。
杭嘉澍当做没听到,对一旁乖乖等他的穗杏说:“我收拾下东西就出发,”然后才朝沈司岚伸出手,“车钥匙还我。”
沈司岚没动作。
“待会我来开车吧。”
杭嘉澍没听懂,“你什么时候干起代驾的?太屈尊了吧。”
“难得有人请客吃自助,我屈尊开个车,”沈司岚声音平静,却仍掩不了他语气中的狂妄和无耻,“应该的。”
杭嘉澍满脸问号:“你活在梦里吧,我什么时候说要请你吃自助了?”
刚问出口就发现了旁边因为心虚而缩了缩肩膀企图降低存在感的穗杏。
明白了。
他这边出了个小叛徒。
杭嘉澍阴阳怪气的冷笑,“有人这招借花献佛用的真是妙啊,是吧穗杏同志?”
穗杏小声强辩:“做人要大气。”
“你跟我讲大气?我买零食在家里放着,你自己喜欢吃的几天吃个精光,不喜欢吃的就通通丢给我让我替你解决,每回我洗衣服的时候你就拿着你那些脏衣服过来跟我说顺便,我让你替我洗个袜子你脸都皱成咸菜干。来来来,你跟我说,大气这两个字你会写么你就敢教育我?”
沈司岚在旁听着,眼底促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穗杏尴尬得抬不起头,但嘴上仍不愿认输。
“我比你小,你照顾我是应该的。”
杭嘉澍气笑:“行,从明天开始我叫你姐,换你照顾我,你看怎么样?”
“那你叫吧。”
“?”
穗杏虽然有点怕,但还是很嚣张的继续说:“哥哥你怎么还不叫?”
“……”
深吸两口气,杭嘉澍沉声:“你不要以为在外面我就不敢打你。”
穗杏嘴上占够便宜,闭嘴了。
杭嘉澍瞥她,冷哼一声偏过头,接着对沈司岚发难:“沈司岚,行啊。还跟我玩曲线救国呢?不过你还是先应付好休息室那位吧。”
沈司岚闻言皱眉:“她还没走?”
“没走呢,非要等你回来,”杭嘉澍不怀好意的拖长了声音说,“你要是不回来,我估计她能一直等下去。”
穗杏不明所以,休息室里那位是哪位?
她想起之前在电话里听杭嘉澍说起过有人来找沈司岚。
可能是听到门外的动静,休息室里的人出来了。
汪育妃总算把人给等回来了,语气欣喜:“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这语气就跟在家独守空闺的妻子终于等回了在外浪够了的丈夫似的。
而沈司岚俨然就是那个混蛋丈夫。
“你怎么还没走?”
汪育妃:“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沈司岚用下巴指了指旁边没出声的穗杏,“我有约了。”
汪育妃这才将视线转到穗杏身上。
“这是?”
杭嘉澍:“我妹妹。穗穗,叫姐姐。”
穗杏抿唇,叫了声姐姐。
“穗穗是吧?你长得好可爱啊,”汪育妃又看了眼杭嘉澍,“你们兄妹长得不太像啊,我都没看出来。”
她没生气。
为什么,难道她看上去就这么没有威胁性吗?
穗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杭嘉澍笑了笑,算是对她这句调侃的回应。
刚刚吵闹的工作室瞬间陷入了寂静。
汪育妃勉强露出笑容,轻声对沈司岚说:“既然你要带杭学长的妹妹去吃饭,那我们就改天?”
沈司岚没说话,无声的提醒她离开,他此时目光渐沉,显然已经是耐心告罄。
汪育妃掩下情绪,道了个别后转身离开。
“走吧,”杭嘉澍说,“去吃自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