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好,人家说怕影响学校风气。说难听点,校方怕我们这样的公司职员开了先例,都借着工作便利去霍霍学生。”
“不是办公室恋情,不是师生恋,双方都是成年且有自理能力,并且,他马上要实习工作了,也算不上学生了吧。”她缓缓辩驳道。
“你在这里跟我讲道理没用。现在A大的学校都在传谣言,说的很难听。学生已经有了固有印象,就在刚才,还有媒体给我打电话说要采访你。上面也知道了,在问我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不了解你的为人,我会直接把你开除了。
你还没懂吗?
不论你们是发展到哪一步,是怎么认识,又经历了哪些,在他们眼里,他们嘴里,已经被抹黑成不堪的内容。”
姜瑶纤细的手指交握着,紧紧捏住指尖。
她的脸颊泛着潮红,耳尖也是红彤彤的,像是羞惭所致。
总编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也心软了。
“哎……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现在,趁着还没有发酵到不可控,赶紧补一份手写申明吧,我帮你转发给校方。记得道歉诚恳一些,表明和那个男生没有任何的瓜葛,都是流言。
然后,暑假两个月,你出去学习吧,正好总部那边缺人。”
从头至尾声音温温低低的,态度极好的姜瑶,此刻忽然抬起头。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准备去别的地方。”
“姜瑶,这是上司的意思。”总编无奈叹气,“别拿前途开玩笑。优秀的男人多得是,以后总有你挑花眼的时候。”
闻言,姜瑶只是坚决摇头。
“谢谢您。”
总编浓密的眉毛陡然皱起:“姜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了。”
……
姜瑶回复消息时,忱琢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
清晨的露水沾染他的发梢,软塌塌地耷在眉梢。连带着姜瑶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头湿润的一塌糊涂。
他的面颊毫无血色,低垂着眉眼,宽松的T恤被风吹得呼呼摆动。他站得那样笔直,像极了等待惩罚的学生,忐忑与绝望交织。
“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耳畔忽然而至的轻柔声音,令忱琢的指尖不经意间颤了颤。
他的目光落在温婉笑着的美人脸上,便挪不开了。
忱琢使劲抿着唇。
“我没有跟同学吵架,也没有去找老师。”
“我知道。”
“我没有冲动,也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我知道,我都知道。”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姜瑶克制着没有上前拥抱他,眼底涌动的净是温柔的情愫。
她站在忱琢对面,两人保留着刚刚好的距离。
“我很担心你。”
所以第一反应是来找她,怕她伤心,受委屈。
姜瑶的唇角噙着笑,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没有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忱琢像是松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姜瑶劝他快点回到学校,免得流言越传越多。
待到忱琢打车离开,姜瑶这才泄了气似的,脸上的表情垮下去,笑意消弭。
她被辞退了。
就在刚才。
那句话在嘴边转转悠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忱琢知道,只会雪上加霜。不过是一份工作,换了再找,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晚上。
温冬茹搞懂来龙去脉,气得直跳脚:“肯定是上回那个女生,你记得吗?打扮的像个小白莲似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姜瑶坐在沙发上,将一些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用剪刀细细剪成条扔到垃圾桶,经历一天之后,表情已经相当平淡。
“就算是她捅出来,始作俑者还重要吗?不如想想接下来的打算好了。”
“你可真够稳的……如果是我,很可能会按捺不住找学校负责人去。”
“然后呢?”
姜瑶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闹的人尽皆知,毁了公司的合作,让忱琢在学校做不了人,影响毕业。这样的结果倒是满痛快的。”
温冬茹被噎得语气一顿,闪过一丝讪讪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
“人活在世上,只争意气,做一时的痛快人。这是小孩才会做的事情。”
“那你就这么忍了?”
姜瑶将最后一沓纸条倾倒在垃圾桶里。
面对温冬茹的疑问,她说道:“总会有办法的。我都说了,一时痛快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姜瑶想了想。
“要不然,给自己放个假吧。”
“你认真的?!”
“有在……”姜瑶的话还没说完,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音乐。
是姜母的电话。
姜瑶拿起手机,朝着温冬茹晃了晃,回卧室接电话。
她已经做好姜母絮絮叨叨的准备。
没想到,一接电话。
电话那头嗓音略带沙哑,有些颤颤巍巍的。
“瑶瑶啊,有时间回家一趟吧,外婆去世了……”
第59章
回家回的太匆忙, 姜瑶拎着一件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笔记本电脑。
她在装电脑的时候还有些自嘲。
带着工作回家都成了日常。每次回到家, 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很少有时间去跟亲人交谈, 也似乎是在刻意的躲避。
现在用不上电脑的时候反而并不轻松。
甚至。
电脑成了她有事可做的说明,才免得在饭后茶余待在客厅,尴尬到相对无言。
“你就这么回去了?”
“嗯,丧事在明天, 我得快点赶回去。”
姜瑶这么多年在外,回家的时候都会看望外婆,是不近不远的关系。老人家突发脑溢血, 走得太突然, 电话那头的姜母哭作一团,肯定是需要她回去帮忙处理后事的。
她站直了疲惫的身躯,锤了锤脑袋。
“我是不是水逆,最近这么多不好的事情。”
“谁说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冬茹想到这,忽然出声提醒道:“对了, 忱琢那边……”
“来不及见他了。”姜瑶算了算时间,这次估计得在家多待一些天数, 最起码要在头七之后才能走。
脑海浮现站在楼下的,那张苍白的俊脸。
姜瑶犹豫了一下。
这种时候如果说回老家,忱琢肯定会误会,以为她想要彻底远离他, 从此断了联系。
再加上,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换工作的事情——
姜瑶叹口气。
她现在有心无力,只好先缓几天, 等到从老家回来之后,忱琢正好度过了期末周,免得他因为两人的事情影响考试。
届时到了暑假,再说的清清楚楚,还算比较利索。
敏感时期,姜瑶不敢给忱琢打电话,只是给他发了一段消息说明情况。
大致便是,姜瑶要出差一两个星期,因为是临时决定,公司又有让她避风头的意思,走的比较匆匆。
等到她回来,两人再好好解决这件事。
点击发送。
手机沉寂片刻,忽然叮叮咚咚响起铃声。是忱琢的电话。
因为最近正在忙期末的事宜,包括一些暑期活动的审批,在暴风中心的忱琢依然将学生会所有事务处理完毕。
他按捺着情绪,找人删除了论坛上沸沸扬扬的流言贴,当着面发出口头警告。
院系老师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处理。
从早晨到晚上。
当事人没有过激反应,再加上院系严肃处理,几乎已经看不到有学生在网上讨论这件事了。
当然私下的讨论肯定不会少。
忱琢在回去的路上正要给姜瑶发消息,却看到她的信息。
他微微蹙眉,一通电话打给姜瑶。
忱琢说:“我送你去机场。”
姜瑶连忙拒绝:“很近,我已经准备要出发了。同事的车就在楼下等我,你过来我不好解释的。”
“航班是几点的?现在来得及吗?”
“来得及,时间差不多。”
姜瑶哪敢说是要回老家。打个长途车,两小时就能到家,坐什么飞机。
忱琢的语气有些失落。
“这样……”
姜瑶听着他的声音,内心不免升起一丝的愧疚和难过。
但是。
如果她现在说实情,又是辞职又是奔丧。以姜瑶对忱琢的了解,绝不怀疑他会立即开车送她回老家,回头就去找学校领导。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目光转向桌上摆着的茶杯,其中一个透明玻璃杯被倒扣在果盘上,是给忱琢买的。
“你下周一开始考试?”她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嗯。”忱琢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有四门课需要期末考,很快就考完了。”
“好。等你考完了,我回来,我们见面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忱琢又是沉默。
姜瑶反思着是不是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这时,电话那头忱琢勉为其难嗯了一声,叫她路上注意安全。
“还有,早点回来。”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轻轻柔柔的。
是男孩子鲜有的温存语气。
“……我会很想你的。”
***
的士开的平稳,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再过十几分钟下了高速,约莫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家。
姜瑶还在怔怔盯着手机。
一声又一声的消息几乎要挤爆了微信,她不得已调成静音。来自同事们的,上司的,工作上有关联的伙伴,听说被辞职的事都向她发来关切问候。
姜瑶一一缓慢回复。
已是傍晚时分。
路过大片大片的霓虹灯,花花绿绿很是鲜亮。时间久没有关注过这座城市,竟也建造的像模像样。
姜母问:“回来了吗?”
“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
姜家在六层式的小区里,老小区没有电梯。行李箱在地面咕噜咕噜地转着轮,姜瑶刚到楼下,便看到许久不曾见过的表哥,穿着素色衣服,肩膀戴孝,见面拍拍她的肩膀。
“回来了。”
“文哥。”姜瑶招呼一声,“大家都在吗?”
“是啊,准备吃下午饭呢。”
八十多岁的老人,若不是因为意外,去世也算是半个喜丧。姜瑶到家时候众人哭也哭过,渐渐恢复了点精神。
家里冷锅冷灶,照例来说几天不能动,姜父拎着一堆外卖盒打开,抬眼便看到姜瑶。
她别过脸,没说话。
“瑶瑶,好久没见你了。”舅妈看见她,唇角带了微微的笑意,“快来吃饭吧。”
姜父看着她欲言又止。
姜瑶眨了眨眼睛,问他:“我妈呢?”
“哦……她在里屋休息,你先吃饭。”
姜母本就是多愁善感的人,碰上生老病死哭的狠了,醒来神情也是恹恹的。
好在有姜瑶帮忙操心,终于将老人安葬。
丧事结束,姜母终于恢复一些精神。开始打听姜瑶最近生活情况。
“请了一星期的假,我待几天再走,帮你把剩下事都处理完。”
“公司那边不会耽误吧?”
姜瑶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让姜母知道她因为谈恋爱没了工作,究竟会气极,还是会高兴她终于脱单了?
……大概是悲喜交加吧。
她敷衍两声:“嗯……没事的,最近工作不多。”
难得说了一会儿话,姜父在一旁看电视,没有加入话题,但从他对着广告发呆一晚上就能看出,心思根本没有放在电视上。
天色不早,各回各的房间,姜瑶躺在床上看手机。
忱琢果然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便看到未接来电显示着一个同城的陌生号码,对方打来两个电话都没有接到。
几分钟后,附带着一份短信。
[你好,我是忱琢班级的辅导员,有时间的话能跟你聊聊吗?]
“……”
一边,是忱琢的问候。
一边,是辅导员的消息。
姜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将卧室的门合上,打开窗户,站在窗户边拨通电话。
郁郁葱葱的槐树枝低垂着,只要伸手就能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