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是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几个人正互相调侃着，其中一人感觉前方有目光看过来，顿住了话。另几个人顺着他微滞的视线看过去。一双极具压迫性的眼睛，如寒霜冷刃般看着他们。舞台上的旋转灯光扫过，那张脸被灯光晃过，英俊且锋利，阴沉沉的。几个男生有被吓到，极不自然的噤了声。
　　楚肖珩回过身，不再看他们，眼里阴郁徘徊不散。
　　唐棠从来不跟他提在学校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她这么受男生欢迎。
　　演出过半。
　　当唐棠报幕退下舞台，楚肖珩起身，去了后台。
　　化妆间里，造型师正在协助唐棠换装，下半场她是旗袍装。
　　换上衣服后，造型师惊叹道：“这身材比例，绝了。”
　　唐棠坐在化妆镜前，造型师接着处理她的发型和妆面，一边弄一边忍不住彩虹屁，“不考虑出道吗？我给明星也化过妆，但我觉得你比她们还好看。”
　　唐棠笑了笑，“我不适合。”
　　她连一个替身都演不好，怎么出道去当演员。
　　“美即正义啊，你还有学霸身份加持，稍微炒炒就红了。”
　　唐棠微笑着，没有接话。
　　在楚肖珩身边待久了，她也有他身上那股从容不迫又自带气场的淡然。
　　造型师知道她不感兴趣，没再多说。
　　其他三位主持人都是活跃文艺分子，还有表演节目。她只是主持，这时候也最轻松。造型师打点好之后离开，她一个人坐在化妆间里休息。
　　当化妆间的帘子又一次被掀开时，唐棠只当是楚茉进来了，没甚反应，继续看台本。
　　脚步声逐步走近，她捏着台本的手指紧了紧，这是……
　　她抬起头，楚肖珩正走到她身后。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
　　楚肖珩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惊艳。她今晚的多变造型，很有新鲜感。
　　他抬手扶上唐棠的肩膀，带了一丝赞许道：“这样也很漂亮。”
　　唐棠垂下眼，没说话。乌羽般的眼睫毛在眼窝盖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楚肖珩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唐棠身边，他一只胳膊撑着化妆台，一只手拉起唐棠的手，捏在自己掌中把玩，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缓道：“前段时间太忙了，不过我记得今晚是毕业晚会。”
　　那双桃花眼本就撩人，此时含了几分缱绻，看似温柔又多情。
　　若是以往，唐棠必然沦陷其中，一句解释就足以令她开开心心。
　　但此刻，她只是冷冷淡淡的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道：“我要准备上台了。”
　　楚肖珩讶异的挑眉，他都亲自过来了，她还在闹情绪？
　　唐棠正要离去，楚肖珩站起身，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圈入怀中。
　　他倚着化妆台，手掌扶着那纤纤细腰，问道：“不开心？”
　　唐棠推他，声音带了不悦：“我要上台了，别耽误我时间。”
　　他松开手，点了点另一只手上戴的腕表，眼神戏谑，微晒道：“我确认过时间，距离你上台，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唐棠没说话，冷着脸不看他。
　　“别生气了，嗯？”他低声哄道，手掌轻掐她的后腰窝逗她。他知道她这里怕痒，每次挠一挠就笑个不停，像个小动物一样在他怀里蹭着。
　　唐棠的确起了反应，可她是皱眉咬着唇，不耐的后退了几步。
　　曾经亲昵的行为，现在对她来说只是冒犯。
　　她蹙眉看他，眼里似含着万千情绪，却终是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去。
　　她走的很快，不带半分留恋的大步离开化妆间。
　　楚肖珩怔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明所以。
　　她以前从没跟他闹过情绪，即使有什么事爽约了让她不高兴，解释两句也就好了。
　　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好像突然间浑身长满了刺。
　　楚肖珩不算一个脾气好的人，更没什么耐心。在唐棠推开他的瞬间，他心里隐隐有火。
　　但只是一瞬间，毕竟小姑娘一直以来都很乖，偶尔有点小脾气也能当做包容。
　　楚肖珩离开化妆间，再次回到观众席上。
　　当唐棠穿着旗袍出现在舞台上时，台下又是一群颜狗的狂欢。
　　楚肖珩瞧着她，眼神深了深，刚才在后台没有一亲芳泽，还挺没滋没味的。
　　接下来的节目他更没兴趣看，除了唐棠出现报幕时看一眼舞台，其他时候都在看手机。
　　晚会在最后的大合唱中结束，现场彩带飘飞，万人欢呼。
　　空气中洋溢着兴奋，又缠绵着不舍，回荡着激情，也书写着青春。
　　对所有大四学子而言，学生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此后，莫问前程事，昂首大步行。
　　晚会后台，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
　　楚茉正跟身旁人说话时，一朋友过来，对她道：“诶，你哥来了。”
　　“我哥？”楚茉愣了下。
　　“楚神啊！”对方兴奋道，“他是不是来看你的啊？”
　　楚茉眼里闪过讶异，随即涌上欣喜。
　　她快步来到出口处，恰好遇到走进来的楚肖珩。
　　“哥！”她三两步上前，开心的叫道。
　　其他进进出出的人，都不由得羡慕。
　　天之骄女楚茉啊。生在楚家，又有这样的哥哥，这辈子都是大小姐的命。
　　楚肖珩看向楚茉，淡淡颔首。
　　楚茉笑道：“你刚才看我表演了没？”
　　楚肖珩目光四下环视，随口应道：“看了，不错。”
　　楚茉嘻笑，“我还找人录了下来。”
　　唐棠换上自己的便服，背着包包，走出来。
　　楚肖珩的存在感太强，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但她收回目光，径自前行。
　　楚肖珩开口，“唐棠。”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唐棠看去。
　　唐棠顿住了步，看向楚肖珩，“楚总，有事吗？”
　　“嗯，跟我过来。”楚肖珩与她对视一眼，返身往外走，走了几步，不见后面的人跟上，回过身，带了几分疑问和几分压迫的目光看向她。
　　唐棠无奈，跟上他的脚步。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八卦又惊奇的目光包围。
　　当楚肖珩和唐棠离开后，气氛瞬间热了起来。
　　“哇，唐棠跟楚神认识啊？”
　　“慕了慕了，不愧是校花啊，还能让楚神亲自过来找她。”
　　“他们俩啥时候认识的啊？”
　　……
　　这些人议论着，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楚茉。
　　楚茉笑了笑，道：“因为我向我哥引荐了唐棠啊。楚华集团需要唐棠那样的人才。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是活招牌。”
　　这夸奖可真是违心。
　　没办法，她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唐棠不配跟她哥相提并论。
　　“哦，原来是这样……”
　　“这样啊……”
　　“还以为你们俩关系不怎么样呢，你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呵呵。”楚茉笑着，言语间满是优越感，“怎么会，我对同学都很照顾啊。她家庭条件也不好，有个好工作，才能在C市站稳脚跟。”
　　“茉茉真是人美心善的小公主……”
　　…………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
　　身后的礼堂里还是人来人往，嬉闹声时远时近。
　　唐棠跟着楚肖珩往前走，仿佛从一个喧嚣热闹的世界，渐渐走去不为人知的方向。

　　她脚步蓦地一顿。
　　这街边已经没有多少人。
　　楚肖珩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楚肖珩很久没有在夜间这么牵着唐棠的手漫步。
　　他放空大脑，悠然前行，就连最近生意上棘手的事都变得云淡风轻。
　　他将唐棠带到一个无人的球场。这球场久经风霜，设施老旧，没什么人来这边玩了，球场边的路灯也很随意，一排灯只亮了两盏，灯光昏黄，衬的这夜色格外幽静。
　　楚肖珩站定，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发完后，放下手机，见唐棠仍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她也不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高楼上，一脸冷淡。
　　“我都来陪你了，还不高兴？”他抬手，覆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短发。
　　唐棠往后退开两步，淡道：“我等会儿还有安排，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回去了。”
　　“有事啊。”楚肖珩带着笑意。
　　他话刚落音，一盏射灯亮起，在醒目的白光中，一辆红色跑车缓缓驶来。
　　跑车开着敞篷，助理将车开过来后，毕恭毕敬的下车。副驾驶上放了一捧白玫瑰，娇艳欲滴的玫瑰上还染着露水，是今天刚空运回来的。
　　楚肖珩从车上拿起那捧玫瑰，递给唐棠：“毕业快乐。”
　　在唐棠忡怔时，他又将车钥匙递给了她，“这辆车，送给你的毕业礼物。”
　　这辆跑车是楚肖珩半年前订的，全进口独家供应款，一些设计参考了他的意见，全球没有第二辆。跑车流水般的线条，艺术品级别的工艺设计，张扬着它的奢华独特。
　　今天助理提醒他，参加毕业晚会最好准备个礼物。楚肖珩想了想，平常都是首饰包包的，这毕业礼物还是得特别一点，于是就把刚到的新车送出来了。
　　唐棠捧着花，手里又被楚肖珩塞了车钥匙，她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楚肖珩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刚刚碰上，唐棠像是触电般回神，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她对亲近的抵触太明显了，楚肖珩面上浮出不悦。
　　唐棠把钥匙抛出来，“我不要。”
　　楚肖珩接住钥匙，表情又沉了几分。
　　楚肖珩看着唐棠，沉默了两秒，道：“脾气大了，就不可爱了。”
　　像是玩笑，又像是敲打。那双桃花眼少了温柔缱绻，显露出他骨子里的轻狂傲慢。
　　一晚上冷脸的唐棠，弯起了唇角，“对啊。我从来都不可爱。”
　　她自嘲的笑着道，“为了讨你欢心，一直装着没脾气，其实挺累的。”
　　楚肖珩审视的看着她。
　　“跟了你四年……其实，也很没意思。”
　　她上前两步，将花推到楚肖珩跟前，道：“楚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唐棠。”他表情冷下来，带着警告。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我们到此为止吧。”
　　笑容掩盖了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说完，大步前行。
　　“唐棠。”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脚步不停。
　　“作要适可而止。”男人低沉的声音带了不快。
　　她扯了扯唇，抬起手，头也不回的朝身后挥了挥，继续前行。
　　唐棠越走越远，很快没了影子。
　　楚肖珩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原本打算把车送过来就默默退场的陈秘书，万万没想到目睹了这么一出戏。
　　楚肖珩的气压格外低沉，蓦地，一声冷笑，拿着花走到垃圾桶旁，扔了进去。
　　楚肖珩回到车旁，余光扫过鹌鹑般缩在一旁的陈秘书，看向他。
　　陈秘书当即从角落里走出来，老板的目光盯的他如芒在背，小心翼翼开口道：“楚总，您别跟小姑娘生气。小唐刚毕业，正是最叛逆的时候，脾气上来了就口不择言。”
　　“是吗？”楚肖珩慢悠悠的反问。
　　助理道：“小唐那么喜欢楚总，怎么可能真的要分手。”
　　楚肖珩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
　　陈秘书道：“等她冷静下来，就会回来找你了。”
　　楚肖珩把一根烟抽完，踩碎烟蒂，淡道：“那就让她自己冷静吧，越哄越作。”
　　唐棠走的很快，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直到腿软时她停了下来，扶着墙喘气。
　　月色清幽，银辉洒落人间，一旁的路灯静静伫立。
　　唐棠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委屈了你这么久。
 
 
第11章 011
　　三天后，唐棠的毕业答辩完成。她的大学生涯正式宣告结束。
　　傍晚，寝室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共饮离别前的酒。
　　校外的露天烧烤摊，四人就着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坐下。高大的槐树在路边列成一排，枝叶繁茂，绿荫如盖，空气中漂浮着槐花淡淡的香气。
　　冯青橙举起酒杯，道：“干了这杯酒，祝我们以后都顺顺利利。”
　　唐棠、徐琳和林梦婕同时举杯，四只杯子碰上，酒杯里的泡沫激荡翻涌。
　　“恭喜小琳子成功拿下楚华的of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