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郦第一反应关心世子爷,扁余松了口气:“这两日刑部又出了些事,世子有事要烦,府里几位姨娘和姑娘又和夫人闹得不可开交,今日世子又被陛下责罚。”
云郦一时没有直接回答,过了片刻,她低头拒绝:“扁余公子,我只是个丫鬟,哪里能劝得动世子。”
扁余黑眉微竖:“云姑娘,属下跟在世子身边十几年,世子其实很喜欢你。”
云郦一僵,愕然地抬起头。
扁余继续道:“得知你要离开,世子心情难过,可最后还是不愿勉强你。”扁余也不想撒谎,但忠心是成为主子心腹的第一要素。
“你去劝劝世子,应是有用的。”
云郦愣愣地:“我……”她似很是踟蹰,最后低头半晌,还是轻声拒绝:“扁余公子怕是高看我了,我什么都不能为世子做。”
“云姑娘!”
云郦垂眸道:“扁余公子请回吧。”
扁余无奈,又劝几句,他见云郦双手都握的泛红了,可始终拒绝,无奈之下,只得离开。
云郦站在门口,目送他上车,马车缓缓离开。云郦转过身,往院子里走,走了几步,马车转动的轱辘声越来越小,云郦猛地一下转过头来:“扁余公子,等一下。”
扁余拧眉停下马车,云郦疾步跑过去,扁余垂眸看她,云郦深吸口气道:“我想去看看世子。”
她低下头,不安地道:“我虽做不了什么,但,但也是尽自己的一点心意。”
翡翠阁是京城有名的雅苑,遍植奇珍异草,
私密性好。
裴钰安坐在包厢内,白皙面颊略带醉红,他拎起银制细口酒瓶,又倒了一杯酒。
门外脚步声渐渐响起,裴钰安听到扁余的声音:“云姑娘,世子就在这间房里。”
裴钰安呼吸一滞,随着推门声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渐近,裴钰安头也不抬,低头给自己倒酒,声音薄带醉意:“出去!”
现在天空只剩下一抹余辉,厢房内烛光通明,云郦眼神微眯,缓缓走近那个男子。
裴钰安似是有些不耐,他抬起头:“让你……云郦?”他捏了捏鼻骨,目光有些朦胧:“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又拿起酒壶,却并未倒出酒来,索性旁边还有几瓶酒壶,另拿一壶,双手摇晃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又去倒酒。
几次之后,见他又要倒酒,云郦快步过去,先他一步拿起酒壶。
裴钰安摇了摇头,朝她看去,吐出的声音都带着酒意:“郦郦,你……你怎么还在?”
云郦握紧酒壶,看了裴钰安片刻,收回眸道:“我来陪世子喝酒。”
说罢,她直接给裴钰安斟满酒,又另拿了个酒杯给自己倒满,一口饮下。
裴钰安眸光微深,旋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郦便继续倒酒。
不过片刻,一壶酒空,云郦伸手去拿另一瓶,可她手始终碰不到酒壶,云郦站起身去够,裴钰安就看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偏离酒壶,再看她的脸,满是酡红,双眼迷离。
她醉了。
想着间,就见云郦立不稳,忽地往旁边倒去,裴钰安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云郦柔软馨香的身体顺势向他倒来,裴钰安也有些醉意,但理智尚存,他搂住她腰,跌坐在交椅上。
他甩了甩略微混沌的脑子,叫她一声:“郦郦……”
云郦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眸,茫然道:“世子……”
云郦此时眼若春水,双颊嫣红,整个人都散发一股醉人的桃香,裴钰安喉结上下滚动。
云郦似是被它吸引,傻乎乎地伸出手,天真地道:“世子,它,它……竟然会动。”
当熟悉的触感传来,裴钰安垂下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突然笑了下。其实如果她不来,他或许真的会让她离开,过自己想过日子。
可现在,醉的可不止她,他也醉得厉害。
橘红烛光轻摇,夜风吹响门扉。
一道醉意盎然的男声问:“腰带……腰带怎么解不开?”
随之响起的是另一道醉醺醺的声音:“我,我来帮你。”
一刻钟后。
“郦郦,闭上眼。”
“嗯,好。”
第67章 避子汤
房间内没有床,但有美人榻,榻不比床宽敞,两人使用更是扁窄,几乎是肌肤相贴地睡去。
云郦第二天睁开眼,遍地狼藉,衣裳洒落一地,她抬眸,隐约可见窗外的鱼肚白,云郦小心翼翼地拉开裴钰安横在她腰间的手,昨夜裴钰安要的太狠,几个动作又考验身体柔软程度,云郦双腿发软,起身去捡地上的衣裳。
许是昨日两人醉酒,不曾擦洗,一走动腿间就有粘腻涌出。幸好的是,这些日子已经很习惯这种体验,除了不太方便,倒也还好。
思及此,云郦微微摇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裴钰安微张开眼,看着云郦的背影,及至云郦穿好里衣,他方才起身,叫了她一声:“郦郦。”
云郦僵硬片刻,低声应道:“世子。”
裴钰安揉了揉额头,歉意道:“昨夜是我不好,酒后乱性。”
云郦身体微僵,捡起地上中裳穿好:“我也喝多了,怪不得世子。”
裴钰安唇微动,正欲出声,云郦补充道:“我回去就喝避子汤,不会给世子添麻烦的。”
双拳顿时紧握,裴钰安薄唇微抿:“避子汤?”
“是啊。”云郦笑了笑,仿佛说避子汤是极为正常的事。
裴钰安目光微沉,她就真的对他一点情意也无?
云郦缓缓地穿好外裳,之后笑吟吟地转过头道:“还有,我觉得世子已经很厉害,世子聪明睿智,文武双全,仪表不凡,京城里九成的男子都比不上你。”
“怎么说起这些来?”裴钰安压抑心头各种复杂情绪。
其实心里有些明白,怕是昨日常余说他心思不好,她今日变着法夸赞她。
云郦道:“就是想说啊,世子在奴婢心里是个很好很厉害的人。”
可你还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裴钰安心里像是被利刃穿过,又像是兵刃刮过,留下满地的血骨肉脏。
但很快,那些情绪被更汹涌的欲望控制,既然做不到放她离开,那就绞尽脑汁,想一个万全之策。
云郦跟着道:“世子,天亮了,我……我就先回去了。”
裴钰安看她半晌,沉声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云郦没推辞,裴钰安让扁余送她回去,等
扁余归来,裴钰安已回国公府,他立在书房里,写着平心静气四个字。
扁余想着今日云姑娘干的事,脑壳发疼,低声道:“云姑娘已经到长顺街了。”
裴钰安盯着那副字,问:“她做了什么?”
“云姑娘买了一副避子汤,进屋就让翠丫煎药。”扁余道。
手里的笔彻底往旁边一拐,裴钰安盯着这幅毁掉的字,半晌未置一词。
许久后,他坐下身低下头,重新拿起笔,却不知如何下笔,他提醒自己,她早晚会乖乖地回来给他生儿育女的,他现在要做的是忍耐和等待。
裴钰安忍耐下来,一整个月都没去见云郦,反正再有一个多月她就会回来。
这日,裴钰安刚从天牢出来,扁余就脸色复杂地走过来:“世子……”
“嗯?”
扁余扫了眼裴钰安的神色,低头直接道:“世子,云姑娘走了。”
正值午后,烈日当头,后背陡然袭来一阵冰寒,裴钰安侧头,看向扁余:“走了,是什么意思?”
“今日天未亮,云姑娘就带着翠丫拎着包袱上了马车,暗卫本以为他们是去上香或者游玩,结果中午落脚,方才听到云姑娘给翠丫讲,去到江南后两人要买什么样的宅院定居。”
一瞬间,眼前的人就像是天牢里经过鲜血最多的刑具化身而成的,全身透出冷戾。
“她要离开京城?”
扁余深知他现在绝不想听到事,立马说道,“属下现在就找人将云姑娘带回来。”
他转身就要去安排。
裴钰安指节咯吱作响,初夏的明媚光阴里,他立在光下,手脚发麻,大脑昏沉。
他定定地望着扁余离开的背影,在人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叫住他:“现在不去。”
扁余停下脚步。
裴钰安扯了扯僵硬的唇:“我要的不仅是她的人。”
最开始的惊惶,愕然,难过克制好后,裴钰安尽管四肢冰凉,但他的脑子动的很快,既然云郦不喜欢他,乃至于不告而别,他是可以立马将她捉回来,甚至将她永远地禁锢在他的床上。
可他只想要这吗?
他想要她乖乖地躺在的他床上,想要她眼里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他现在必须得忍。
裴钰安张
了张唇:“让暗卫跟着她,照旧安排。”
若她常在京城,还不易走投无路,毕竟一遇到麻烦,他就应该出手相助,去外地后,反而才会真正的求助无门。
至于她的愿望,裴钰安呼吸有些发疼,他别过头提醒自己,是云郦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好几次他都想要尊重她的意见。
是她自己没珍惜!
这之后,扁余便见自家主子仿佛此事未曾发生,面带微笑地回了官署,处理案件一如既往敏锐犀利,直到黄昏,下值归府。
刚进府内,便有小厮道:“世子,方才有人送了封信来。”
扁余伸手接过信封,递给裴钰安。
裴钰安随意打开,看到雪白细纸上的第一个字,那字迹圆润清秀,他皱眉往下看去。
“世子。
我今日离开了京城,本来想提前告知于你,可我又怕离别时难过,索性就走后再说。
至于我为何离开京城,许是因为京城待的太久,有些腻味,想换个地方。当然有可能过几年我会回来,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世子夫人,和你的孩子。”
剩下的内容裴钰安根本不知写了什么,他死死地盯着这封信。
与此同时,云郦掀开车帘,望着窗外风景,有些好奇裴钰安看到这封信的反应,是难过还是愤怒。
或者是大度放她离开,还是带人来捉她,每一种可能性云郦都竭力思考出一种完善应对之法。
可当日没人拦截,云郦垂眸微思。第六日,马车停在一个小镇上,云郦下马车进客栈时,细细观察,始终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那股如影随形的注视感还在,云郦估计,裴钰安还是派了人在她身边。
就是不知道那人是单纯的保护她,还是另有所图。
云郦其实有些拿不准裴钰安的想法,喜欢的人想要过没有他的日子,裴钰安这样矜贵宽容的人说不准就忍痛允诺,云郦离开国公府时觉得裴钰安有七成可能如此做。
可再一细想,那日答应她离开时,裴钰安虽温润宽厚,可总让她觉得危险。
所以事到如今,云郦不清楚裴钰安是否是忍痛让她离开,或者别有所图。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她,就是这份喜欢不足以让他娶她,否则她也不想折腾
他。
云郦进了卧房,翠丫扶她在床边坐下:“姑娘,你今日脸色不太好,不如我们休息两日再赶路。”
云郦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在镇子上修养两日,云郦身体略好了些,这夜翠丫给她捏了捏被角,准备熄灯,云郦突然轻声道:“翠丫,不如我们回京城吧。”
翠丫微愣:“姑娘,你怎么改主意了。”
按照云郦的计划,若是裴钰安没来捉她回去,她会在距离京城十日脚程的小镇暂居,然后就发现自己怀孕,发现自己怀孕的第七天不小心流产。这是因为如果有护卫跟着她,她去看大夫捉药,那人定会打听她是什么病,从被她买通的大夫口中得知她怀孕后定会马不停蹄地告诉裴钰安。
若是裴钰安得知这个消息就匆匆赶来,一来一回,快马加鞭最多十来日,她必须得在裴钰安来之前完成不小心流产,毕竟她没怀孕,不能真给他个孩子。
到时候若是裴钰安出现,定会质问于她,为何怀孕瞒着他,为何流产,她自然是想好了办法,且能让他心疼不已,后悔不已。
若是裴钰安没派人跟她,如今已决定放她自由,她就利用翠丫将她怀孕流产的事告诉他,然后如今则是一副面色哀颓,伤心不已的绝望样子。
裴钰安再如何,也会来瞧她一眼,到时候依然在她的计划之内。
不过云郦这段日子倒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是买通大夫说她怀孕流产,岂不是多一个人知道她的心计,裴钰安这个人敏锐,若是那大夫演技不好,岂不是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