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安目光扫过昌泰郡主手边抹额,垂下眸道:“母亲,儿子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昌泰郡主有些犯困,闻言打个呵欠,对云郦道:“你和世子一起回去吧,我乏了。”
云郦自然应好,跟着裴钰安往出了荣正堂,去外书房经过花园后就要往南走,云郦眸子微闪,盯着走在自己身前约三步距离的裴钰安,低声道:“世子……”
裴钰安脚步微顿,回眸道:“何事?”
云郦道:“奴婢得往北走。”
“你不回前院?”裴钰安眉头微皱。
云郦道:“奴婢得去三姑娘那,奴婢答应三姑娘,今日要陪她去堆雪人的。” 昨日开始下雪,今日雪虽然停了,可还是堆积得略深。
她要照顾的人可真是多。裴钰安摩挲着手指,淡声道:“我知道了。”
话落,云郦笑笑,转身,往裴意朵的院子里去了。
云郦本来是想今日再让裴钰安吃吃醋,明日再去哄他,甚至今日可以和意朵同床共枕。可一想到他今日的表情,云郦浑身一激灵,那次腿都合不拢的经历着实可怕,她还是不要将他的醋意和怒火挑到最高点,思及此,云郦花了大半个时辰陪意朵堆好雪人,便回了前院。
裴钰安回外书房后,就独自去了书房,许久没练字,裴钰安翻出纸来,写了心平气和四字,但每个字都铁钩银画,带着股道不出的火气。
揉成一团,扔进竹篓,裴钰安重写,然而越写越火气越大。裴钰安按了按眉心。
不知多久,敲门声声响起,裴钰
安沉吸口气,“进来。”
云郦推门而入,端着托盘,绕过槅扇,便瞧见坐在案桌前的裴钰安。
见是云郦,裴钰安嗓音微沉:“你怎么来了?”
纸团有些被扔进主竹篓中,有些却散落在地,云郦越发觉得她今日就来哄他的决定甚是对,她将两盘点心放在裴钰安手边,温柔地道:“奴婢……今天在花园瞧世子心情似乎不好。”
她语气微顿,裴钰安神色不改,云郦继续说:“所以奴婢陪三姑娘堆好雪人就回来了,奴婢还去厨房端了世子最喜欢的点心。”
她竟察觉了自己心情不快?还特意早些归来,不知为何,裴钰安心中燥意稍减,他嗓音冷沉:“或许是今日官署有些糟心事。”
云郦了然地嗯了一声,裴钰安头看她一眼:“你先回去吧。”
云郦眯了眯眼,却杵在原地,裴钰安抬眸看她,云郦小声说:“世子,奴婢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裴钰安重新往案桌上铺了一张宣纸。
云郦低头,解下腰间荷包,从里面取出个东西,放到裴钰安的眼前:“是这个。”
玄青色如意结嵌红玉的剑穗浮入裴钰安眼帘,常余所得的那个剑穗,精致繁复,可这个剑穗,不仅精致繁复,还将安字融入如意结中,于是五成的难度变成八成的。
裴钰安一愣。
云郦咬着唇道:“这是奴婢给世子打的剑穗,世子喜欢吗?”
裴钰安凝着云郦,并未开声。云郦似乎以为他不喜,顿时急道:“这个剑穗奴婢比给常余的还用心,花的时间还长,世子都喜欢那个,不会不喜欢这个吧?”
“本来奴婢想再完整完整送给世子,可奴婢想,若是奴婢心情不快,有人送东西给奴婢,奴婢心情就会略好。”
“所以奴婢今日提前拿来了,希望世子能开心些。”
她着急地望着自己,似是怕极他不喜,所有的情绪都因他波动。
且给他的剑穗比给常余的更要费心,更要精致,甚至对比昌泰郡主的抹额,虽针脚细腻,款式却常见,而这个剑穗,是独一无二的。
裴钰安回眸看了眼那剑穗,叹气道:“我很喜欢。”
“真的吗?”
裴钰安和她对视,心口微涩:“真的。”
云郦松了口气,见裴钰安拿起剑穗,她低声道:“世子喜欢就好。”
说着,见裴钰安眉宇间似有折痕,云郦下意识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宇。
书房里烧地龙,放火盆,温度并不低,云郦的温热的指腹落在他眉间,裴钰安坐在圈椅上,微微一愣:“云郦。”
云郦蹙了蹙眉,抚了抚他眉间的褶皱,“除了给世子送点心,奴婢还能做什么让世子开心些?”
她目光那般清亮,又充满好奇,裴钰安心一软,所有要克制的念头烟消云散,她心里肯定是有他的,只是年龄尚小,不懂情爱,便以为只是主仆之情。
至于对昌泰郡主和意朵好,不过是感恩报恩,他可记得当初她说过,她想做正妻,不想夫君纳妾,而现在,就算是做他的妾侍也是甘愿。
她对他们都在她的准则之内,可待他,却是一而再而三地放低底线。
而且,有时,就算羞涩难当,只要他张嘴,再羞涩的动作都愿意为他做。
思及此,裴钰安突然忆及云郦曾经说过她喜欢的哥哥,那个白白净净,有十余亩良田的男子。
裴钰安摇摇头,那时她那么小,哪里懂得什么是喜欢,最多就是兄妹之情。
忆及如此重重,脏腑里好似有把火急欲宣泄而出,他按捺住,冲她招招手,哑着嗓子道:“你当然还能让我更开心。”
云郦眸子微亮,凑近裴钰安:“世子,奴婢需要做什么?”
裴钰安笑了一下,问道:“那个干净了吗?”
粉红从面颊燃烧到脖颈,见她如此,裴钰安不需要问便知道了答案,他伸手,眸色渐暗。
“世子,这是白日。”云郦身体后撤,似乎想离开。
裴钰安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手,“你闭上眼睛,天就黑了。”
“可,可……这是书房啊。”云郦颤着嗓子,混蛋,看来她高估了男人的自制力,她以为裴钰安就算再难把持,也会等到晚上。
“乖,过来,趴下。”
“世子……”
“来,郦郦,抬高。”
第56章 她累了
大半个时辰后,云郦抖着双腿,哆哆嗦嗦地被裴钰安套上衣裳。
裴钰安的酸枝梨木书桌后是一面巨大的书墙,看起来严肃端正,现在书桌一片狼藉迹,宣纸笔架笔山等抖落在地,里面还混着撕碎的小衣,泛着泥泞水光的圈椅,以及空气里那股道不明的气味。
虽刚刚兴致浓时,书房这等严肃端正之地也给云郦提供极大的刺激,如今恢复理智,再看满地不堪,云郦实在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裴钰安沉着眸替她穿好衣裳。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云郦心跳顿时到了嗓子眼,裴钰安拍拍她的肩,沉声问:“何事?”
常余在门外道:“主子,该用晚膳了。”
“暂且不用,你先下去。”裴钰安嗓音平日就低沉,事后,带着几分沙哑。
常余应道:“是。”
云郦此时还坐在书桌上,倒也不冷,裴钰安早就将他的外衫垫在她身下,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裳,撑着案桌下地,一落地,两只腿就忍不住打颤。
她弯下腰,脸颊绯红,去捡地上的宣纸等物。
裴钰安吸了口气,道:“我来吧。”
云郦似不敢看他,声音细弱蚊吟:“奴婢来,奴婢来就好。”
她的手落在被挥下地的狼毫笔杆上,与此同时,裴钰安的手也落在其上,便不小心碰到了云郦手背。
云郦触电般地收回手,裴钰安扫她一眼,女人粉面润泽,他沉吸口气:“你刚不是说没力气了吗?去休息吧。”
此话一出,云郦脖颈嫣红,她飞快地看裴钰安一眼,裴钰安目光灼灼,云郦嗖的一下起身,南窗下有一张美人榻,云郦低着头走过去,侧对裴钰安坐下。
背后传来裴钰安收拾东西的悉悉索索声,云郦以手为扇,不停扇风,一刻钟后,身后动静渐小。云郦情绪似已平静,她抬眸,书桌整整齐齐,圈椅干干净净,已看不出方才的荒唐,云郦适时地松了口气。
裴钰安径直向她走来。
云郦直起身,忙哑着嗓子道:“世子,以后,以后……”她避开他眼神,声音细小柔弱:“不能,不能……在这种地方做……那事了。”
她状若严肃地推拒,裴钰安自认
不是荒唐之人,这等荒唐之举有过一次便足以,不知为何,却念到刚才她纵使再羞涩,依旧乖乖按他吩咐行事的姿态。
裴钰安眸子沉了沉,不由得试探道:“郦郦,若是我想呢?就想在这种地方行事,你又如何?”
云郦愕然看他,瞪圆眸子:“奴婢……”
裴钰安在美人榻前坐下,伸手,也拉她身边坐下,“嗯,你会愿意吗?”
云郦低着头,磕磕盼盼地道:“可,可不太好。”
裴钰安垂下眸,语气温和,可态度却是分毫不让:“我问的是你愿意吗?”
“奴婢,奴婢……”云郦脑子飞速地转动,这句话她的到底是回答好还是不好?回答那个字才能让裴钰安更满意。
就在她迟疑时,裴钰安低声道:“郦郦,以后你不必说奴婢,说我就行了。”
云郦讶然:“这不合规矩。”难不成真的是男人餍足后最好说话
裴钰安对上她的眼神:“你是听规矩的还是听我的?”
云郦再度垂眸,双手不安地绞着裙摆。
“嗯?”
云郦声音微不可闻,“奴婢……我,我听世子的。”
裴钰安颔首,再度追问:“好了,你还没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如果我想在别的地方……”
云郦似受不住了,哀求道:“世子,你别问了。”
裴钰安紧追不舍,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回答我。”
云郦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恰好对上的裴钰安的幽深眸光,她低下头,沉吟半晌,小小声地说:“只要世子喜欢,奴……我就愿意的。”
她果然是心里有他的,所以才能为他做这等事。裴钰安喉咙地发出一阵闷笑,只觉心中滚烫,有股急于破土而出的炙热。他再垂眸看她,只见她两只耳垂红成樱粉。
虽他没过分的动作,直觉告诉云郦不妙,她起身想走,还未动,裴钰安按住她的肩。
云郦侧眸,裴钰安眼尾泛红,他看着她,哑声道:“郦郦,我们再来一次。”
云郦惊愕地看着他。
裴钰安捏了捏她的耳垂,嗓音低哑:“我知道你还有力气的。”
“世子,我……”
“乖,我们试试这张榻。”
云郦闭着眼睛,心里大骂,禽兽,禽兽不如,她有些后悔刚才
那个答案,早知道她就不愿意,虽然她爽是爽了,可现在就要书房,以后她得在什么地方才能满足他啊。
云郦最后是被裴钰安半搂着回到卧室,那个时辰,天色已黑,廊下掌灯,幸好的是,裴钰安没有过分禽兽,晚上只是抱着她睡觉。
云郦打了个呵欠,瞬间入睡,今日细细回忆,还是收获颇多,毕竟那事其实她的喜欢多过抗拒,然后裴钰安竟然允许她不称奴婢。
要知道,裴钰安是个很重规矩的人,如今这般,是不是代表她的分量在他心里又重了些。
云郦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裴钰安看着她,许久许久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去上朝时裴钰安精神抖擞,回府时,裴钰安将配刀递给常余,常余伸手接过。
裴钰安看他一眼。
常余溜圆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他。
裴钰安低头,目光先落在自己佩刀上的玄青色如意结嵌红玉剑穗上,再瞥了眼常余腰间长剑双心玉环剑穗。
两相对比,的确是他的剑穗要精致费心地多。
他转头,心情甚好地上了马车。
常余狐疑地揉了揉脑袋,主子刚才那样看着他,他还以为有要事吩咐呢。
翌日便是二十八,自从二九开始,大安便要开始为期十日的封印,权当朝廷官员的年假。
不过对勋贵要臣来说,放假不是从二十九开始,除夕那日还有宫宴呢。
镇国公府作为世袭罔替的公爵府,虽裴鹤只在朝上挂了闲职,但宫宴的名额依然少不了国公府。
裴钰安年年赴宫宴,吃的看的都是那些,早已不感兴趣,但感不感兴趣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权势,名声,圣宠。
午后,他便在云郦的伺候的下,穿好赴宴的朝服,一袭暗紫色绣暗虎的交领锦袍,显得他面如冠玉,气质冷清矜贵,髻上的紫金冠,多添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