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安闭了闭眼,而后起身说:“母亲,你先休息。”
昌泰郡主忙问道:“那明蕊……”
裴钰安僵硬地扯了扯嘴唇,“你让我想想。”
昌泰郡主不想逼急裴钰安,何况她能让他收下云郦,自然能让她收下明蕊。
说起来,云郦是不错,可比起明蕊,还是差些,最起码明蕊出身好,知书达理,父亲也是
朝廷官员。
裴钰安离开卧室,云郦在屋檐下等他,见他出来,她急往门口走了一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世子,夫人她……”
裴钰安垂下眼帘:“她要睡了,你先回书房吧。”
“那世子呢?”
裴钰安捏了捏鼻骨:“我还有点事。”
云郦了然,不再多问,担忧地看了看昌泰郡主房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裴钰安等云郦走远,这才抬脚走向留燕居。如今刘青燕行走,已不用拐杖,只左腿微跛,但按她的体质,再有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刘青燕吩咐紫柔看茶,之后才问:“你今儿来有什么事?”
裴钰安沉默了瞬,修长的手指拿着茶盖,轻轻别过茶沫,“母亲说,你同意我纳妾?”
刘青燕端着茶杯的手微抖,她笑着点点头,“你娘问我的意思,我说挺好。”
她笑眯眯地看着裴钰安,“我俩短时间内没法和离,而你年龄也不小了,有个孩子也不错。”
她态度干脆,直接拿他当故交,而裴钰安也没她说过他对娶妻纳妾一事的看法。
裴钰安一夜都在辗转反侧,他能理解昌泰郡主的想法,可越是理解,越是复杂。
拒绝?他母亲那个身体,怕是受不得刺激。
接受?裴钰安又做不到真纳了明蕊。
想着,他脑子里闪过云郦的影子。
他倒是能干脆送走明蕊,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女郎,昌泰郡主想,马上就能提溜出新人。
第二天,裴钰安从官署回来,去了荣正堂,昌泰郡主气色依旧不好。
她咳嗽几声,对裴钰安道:“临嘉,明蕊已经收拾好了。”
得了,这是不把人塞给他就誓不罢休,裴钰安捏了捏鼻骨,没有拒绝,大不了先哄着昌泰郡主。
昌泰郡主见他没拒绝,心中不由一喜,她没提出让裴钰安给明蕊姨娘的名分,有她在这些都不急,裴钰安长时间呆在外书房,明蕊先去书房待着,培养培养感情最好。
有了姨娘的名分,留在后院,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他一次。
两刻钟后,裴钰安离开荣正堂,刚出房间门,裴钰安就瞧见拎着小包袱,站在廊下等他的明蕊。
裴钰安深吸口气,提步往前走,明蕊赶紧跟上。
今
儿天气冷,云郦没在外头,她在抱厦烤火,听见小厮请世子安,云郦连忙往从抱厦出来。
裴钰安从院口走来,可背后还跟着一个姑娘,云郦眯了眯眼。
她笑吟吟地走过去,道:“世子,这是……”
裴钰安轻咳一声,对旁边的小厮道:“去将春云叫来。”
片刻后,春云瞧见拎着包袱的蕊,也是一愣,裴钰安吩咐道:“给她收拾间屋子。”
春云赶紧说:“奴婢遵命。”
裴钰安嗯了声,然后看向一路都很安静的明蕊,“你和春云去。”
明蕊看了眼裴钰安,轻声道:“我听世子的吩咐。”
说罢,她的目光在云郦身上转了一圈,云郦则垂下眸。
两人走远,云郦看向裴钰安,秀眉一皱,“明蕊姑娘怎么来了?”
裴钰安脚步一顿,往书房里走去,“母亲硬要将她塞给我。”
云郦闻言,动了动唇,但没发出声。
裴钰安的外书房人来来往往,还有各种男子,姑娘家一般都住在后罩房,春云也收拾了一间给明蕊。
云郦回去的时候,两人正站在门口,看着仆妇收拾东西。云郦不曾靠近她们,她低着头,脸色复杂地回了自己屋。
春云瞧见云郦避开,她愣了下,因云郦向来是热情温柔的性格,往常若是瞧见她们在忙,总会上来打个招呼。
思及此,春云瞧了眼明蕊,虽没明说,但看她这幅样子,可知也是给世子做妾来的。
也是,既然是来抢世子的,春云倒也明白云郦眼中的疏远。
是以翌日,世子去了衙门,他们几个留在院中,明蕊来找她说话,云郦关着门,一直都没出来。
黄昏时分,院口的小厮道:“世子回来了。”
春云赶紧招呼人备热水,赶去前院伺候。
明蕊眯了眯眼,和春云一起去了前院。
今日雪大,裴钰安撑着一柄厚油纸伞,穿着一件黑毛裘,刚到廊下,明蕊伸手接过他的伞。
裴钰安见是她,微微一愣:“你下去休息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今儿明蕊去见过昌泰郡主,昌泰郡主也问了昨夜可成了事否,她如实以告,昌泰郡主遗憾叹气,叮嘱她多在世子面前表现。
如今他这般说,明蕊想了想,脸上没流露
出任何不甘愿的神色,“好,我听世子的。”
裴钰安颔首,明蕊走远,裴钰安目光四下一看,他抬脚进了正房,屋内依旧空空荡荡。
他解下黑狐裘递给春云,问道:“云郦呢?”
春云接过衣裳,在架子上挂好,“云郦在屋子里呢,世子要奴婢叫她来吗?”
裴钰安沉默了下,摇摇头说:“不必,就是随口一问。”
他洗了把脸,之后示意春云也下去,裴钰安自个儿去内室换了身衣裳,这之后,他想起还有两份卷宗没看,可也提不起精神去处理,便坐在南窗榻下,闭目养神。
约莫两刻钟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裴钰安掀开眼皮,云郦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进内来。
裴钰安揉了揉额头:“你怎么来了?”
云郦笑了下,“奴婢给世子送汤啊。”她将炖煮几个时辰的玉骨翡翠汤放在裴钰安手边,用白瓷小碗盛一碗,递给裴钰安。
裴钰安伸手接过,如今的京城已经非常冷,他虽火气旺,从外归来,仍旧带着凉意,暖汤入了肠胃,四肢都舒畅起来。
他不由得看向云郦,却见云郦解了披风搁在圈椅上,裴钰安喉结微微滑动了下。
云郦刚刚穿了件灰兔毛的披风,此时解开披风,里面是条石榴红的襦裙,裙薄贴身,冬日虽冷,但屋里烧炕放火盆,倒也不冷,于是那条裙子细细描绘出她的曲线,又衬得她肌肤白里透粉,仿佛汁水饱满的樱桃。
裴钰安收回视线,将江心白瓷小碗放在一边。
云郦走到他跟前,说:“世子,奴婢今日去见夫人,夫人说了很多,她说,明蕊姑娘她也是为了伺候你的。”
那股熟悉的桃子香弥漫鼻端,裴钰安轻阖眼说:“我是为了暂时缓和她的情绪,才留下她。”
云郦安静须臾,然后她轻轻地问:“那之后呢,世子打算过半年,再收一个女人吗?”
裴钰安猛地掀起眼皮。
云郦深吸了口气,她握紧拳头,出声问道:“世子难道就没有想过真的要一个孩子吗?”
不等裴钰安做声,云郦突然向他的怀里坐去,双手环住他的肩。
裴钰安火气重,回来后便换了件单薄的衣裳,云郦的襦裙更是薄薄一条,触感细腻,几近于
无,于是当温软馨香贴近,尤其那两团饱满柔软靠在他身上,裴钰安浑身一硬,他垂下眸,盯着眼睫微颤的云郦,死死地克制道:“云郦,你在做什么?”
云郦咬着唇,她似乎有些害怕、羞涩,但双手依然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杏眸坚定,“既然世子不和世子夫人和离,夫人又逼迫世子,奴婢愿意给世子生个孩子。”
说话间,她闭上眼睛,红唇扫过他的下颚,柔软袭来,裴钰安周身一颤,他猛地拉开云郦,站起身来。
他静了静躁动不安的心,然后避开云郦那双潋滟妩媚的眸子,命令道:“你回去。”
云郦没走,她上前两步,直直地看着他问,“世子,是奴婢不够好看?还是……你更喜欢明蕊姑娘?”
裴钰安捏了捏额头,打断道:“云郦!”
说罢,他转身就想要离开。
才走两步,云郦突然从背后伸手,紧紧地环住他腰,那股清甜的桃子香再度袭来。
第50章 圆房之后
“再者说,奴婢不早就是世子的女人了吗?”云郦在他背后说。
裴钰安闭了闭眼,他凝着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轻轻地问道:“云郦,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府嫁人吗?”
云郦身体一僵,摇摇头道:“可奴婢更不想世子为难,不想夫人失望。”
听到这个答案,在馨香中眩晕的裴钰安骤然回神,犹豫不决的心变得坚定,他低下头,拉开云郦的手,“云郦,你不必为了我们委屈你自己。”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云郦连忙说:“奴婢不觉得委屈。”
可你只为了别人不想自己,没想自己!裴钰安沉下脸,冷声说:“今儿还有事,我出去一趟。”
云郦见他要走,她伸出手,急急地去拉裴钰安的衣袖:“世子,你听……”
裴钰安果断地甩开云郦的手,大步离开房间。
常余见裴钰安沉着脸自房内出来,回看了云郦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云郦追了两步,依在门口,望着裴钰安盯着裴钰安的背影,眼底掠过一道光。
常余见自家主子径直出了府,也没叫马车,就在雪地里走,他茫然地问:“世子,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去哪?”
裴钰安不曾回答,飘了整日的雪花已经停下,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他一直走在微寒的雪夜里。
一个时辰后,常余打了个呵欠,在裴钰安的背后问:“世子,我们还要走多久?”
裴钰安依旧没吭声,直到常余提醒他还有两个时辰就是早朝。裴钰安深吸口气,回了国公府,此时还是半夜,国公府尚未醒来,裴钰安走进正房,房内空空荡荡。
他休息了两刻钟,便换了绯红朝服,比往常提前半个时辰,出了国公府。
下朝之后,就在刑部忙碌一整天,直到天色全黑,他也没离开官署,快到亥时,他才从只剩下护卫的官署离开,回到国公府。
此刻已是子时,国公府里的人早已歇下,裴钰安只休息两个时辰,尚未黎明,便又离开了国公府。
中午倒是回来了一躺,但不曾去外书房,只在荣正堂呆了两刻钟,便匆匆离开,自然也没瞧见云郦。
他又去官署,再次回来时
快子时了,第二天早晨,依旧比平时早大半个时辰离开。
常余拎着灯笼推开门,裴钰走出房间,这时,仅有一廊之隔的抱厦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裴钰安偏过头,却见云郦自黑暗里走出,瞧见她,常余一惊,“云郦,你这么在这儿?”
云郦盯着裴钰安说,“奴婢有话要和世子说。”
裴钰安负手看她,良久后,他转身回房,云郦立刻跟了进去。
裴钰安在圈椅上坐下,神色晦暗地问,“你要什么?”
云郦咬了咬牙,立在裴钰安跟前,似横了心地道:“奴婢知道世子因那天的事生气,可世子不用躲着奴婢。”
裴钰安眼眸轻敛,表情冷漠,“我没有生你的气。”
云郦不相信地看着他。
裴钰安心底叹了口气,他实话实说道:“云郦,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奴婢不会后悔的。”云郦神色坚毅地说。
裴钰安摩挲了下手心,他看着她道:“那你若是有了我的孩子,你想过自己吗?”
女子和男子不同,她的选择性没他的多,云郦年龄又小,想事情太简单。
裴钰安承认,他是想要个孩子,不仅是因为昌泰郡主,他自己也想做父亲,但和她若真有孩子,那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还是她一辈子的事。
裴钰安闭上眼睛,他宁可现在狠心,宁可忍住对她的欲望,也不想将来她恨他。
从倒真是会为了她着想,云郦眨了眨眼睛,想要得到裴钰安的心又强烈了一点点,她郑重地点点头,“奴婢想过了。”
裴钰安掀起眼皮。
云郦道:“奴婢想过了,到时候世子如果愿意奴婢留下,奴婢就留下。”
裴钰安浑身陡然一僵,目光复杂地凝向云郦。
云郦又低下头道:“如果世子不愿,奴婢也可以生下孩子后离开。”
她坦然道:“且奴婢相信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世子都不会亏待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