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百》可都是歌谣来着,徐昭明还会唱好多呢,这问题根本难不倒徐昭明!
徐昭明想也不想便答道:“约莫是周王朝到春秋战国时期吧,反正比汉朝要早。”
读诗的人不一定读史,所以哪怕《诗三百》曾被孔圣人列为读书人必读书目之一,不少人听完题后压根反应不过来这道题在考校什么,下意识地把诗中提及的花木与《诗三百》里头出现的诗逐一比对下去!
一比对,可不就耽搁了吗?
最后这道题答错的人竟有六十八个之多,可以说是全场错得最多的一道题了!
这样一来,徐昭明的总分就超过了两百分,是今天五位挑战者之中分数最高的!
徐昭明赢了!
他拿下了这场文会的第一次攻擂资格!
安分了整场比赛的小纨绔们立刻跳了起来,一人抱了一束花往擂台上跑去,人手一束的鲜花瞬间把徐昭明给淹没了。
徐昭明一束一束地接到怀里,最后不仅接不下了,还被花香得打了个喷嚏。他看向还抱着花没往前挤的盛景意和寇承平,忍不住露出个傻气直冒的笑容。
不少人也看清了他们手里抱着的花束,分明是夏天常见的花卉,经过搭配和包装看起来便很不一样。
原来除了把花带回家插花瓶里,还能把这花做成这么一大捧送人的吗?
那一大束花搭配起来怪好看的,不知都用了什么花?
不知是不是因为徐昭明在第一场比试里拔得头筹的缘故,现在所有人看到这群小纨绔闹成一团都不觉得他们胡闹和荒唐了,反而觉得这群活力充沛的少年人感情真好。
年轻真好啊!
主持人等他们闹完了,才宣布百人团那边的优胜人选,也就是要与徐昭明争今天擂主之位的人。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读书人,长得其貌不扬,扔人群里压根找不着的那种。
这读书人被念到名字之后站起来亮了个相,慢条斯理地说自己姓李名弘,很谦虚地表示自己也没多厉害,只是格外喜欢读书而已。
至于有没有功名?考功名是不可能考功名的,世上有那么多好书等着他去看,为什么要辛辛苦苦考功名。
想想他家当年也算小有薄产,结果到他这一代后家底一天更比一天薄,他连那么点家财都打理不好,怎么敢去当官为害一方?
这番话在功名至上的时代本就有点离经叛道,众人再一听主持人报的成绩,好家伙,从开头到结尾他一题没错,还都是答得最快的那个!
就算喜欢读书,这也读太多了吧?
徐昭明连对六题已经很了不得了,这人居然全程一题都没错!
盛景意看向李弘的目光亮了起来。
人才啊!
看到人才,怎么能不想办法扒拉到自己碗里!
盛景意抬手戳戳旁边的寇承平,问道:“你认得这个李弘吗?”
寇承平还真认识,给盛景意说起八卦来:“他是城东李家的,李家从前即便称不上是金陵首富,那也是富得流油的人家,可惜传到他手上就败落了。他嗜书如命,三十好几了既不娶亲,更没儿子,族人天天上他家打秋风,他一听别人有难处就掏钱,都快把家产给送光了。”
盛景意道:“倒是个奇人。”
寇承平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他本来有个弟弟样样都出挑,他父母对这个弟弟寄予厚望,本没想过要他继承李家的,因此从没管过他喜欢做什么。谁都没想到十年前他弟弟喜欢上一个官伎,死活要娶她!”
盛景意道:“所以他弟弟被赶出家门了?”
“当然不是,”寇承平摇头,“他家里确实是不同意的,他弟弟便立誓不靠家里,要自己考个功名为她赎身。他弟弟从小聪明过人,当年就过了乡试,要是那年他弟弟能去考春闱的话,说不准真考上了!”
盛景意疑惑地问:“那他没去考吗?”
寇承平道:“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他弟弟在去春闱的路上落水,生了场大病,人没了。他父母受不了这打击,相继撒手人寰,偌大的家业便落到最不擅经营的李弘手上了。”
盛景意说道:“……这事儿总觉得有点耳熟。”
这都是陈年八卦了,寇承平想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对上号,幽幽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当年他弟弟喜欢上的官伎,好像就是你家三娘吧?”
盛景意:“………………”
金陵城可真小!
这人看起来是挖不动的了,还是算了吧!
徐昭明对这些陈年旧事没兴趣,提议道:“接下来得到下午才继续开文会,张祭酒他们都吃饭去了,要不我们也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盛景意说道:“好,一会吃完你们再带我逛逛国子监。”
徐昭明点点头,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虽然他不觉得国子监有什么好逛的,不过既然盛景意感兴趣,他们带盛景意溜达一圈就是了。
两人商量好了,开心地领着一群小纨绔浩浩荡荡地觅食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
这章出的题,部分有参考百度的中国诗词大会题库,因为作者实在不会编!比赛!太难写了!(理不直气也壮
第76章
都来了国子监,饭自然在国子监吃。
别觉得这是食堂饭,味道肯定不好,朝廷对读书人是最好的,学校不管公立私立都有拨款搞基础建设,甚至还给成绩优异的学生发钱。
作为金陵第一学府,国子监的伙食是极好的,不少国子监掌厨出去自立门户,都会宣称自己做的是“监食”,每天都客似云来。
徐昭明这群小纨绔经常翘课,今天好不容易来了,还集体穿得花里胡哨,一进食堂便引来不少人侧目。
他们是什么人啊,他们从小就养成了不管别人目光的良好习惯,兴冲冲地领着盛景意去尝鲜,还让掌厨把国子监的招牌菜都开小灶给他们做了一份。
徐昭明给盛景意推荐了红丝馎饦当主食。
馎饦其实是种宽面片,类似于后世的面条。
红丝馎饦又更讲究些,是把虾肉捣成泥揉入面中,这样面条煮熟之后便呈现淡淡的红色,别的不说,卖相就极好,再配上鸡肉熬成的淡金色鲜汤,瞧着更是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
若是觉得太单调,还有各种口味的浇头可以选,一般监生叫上这么一碗红丝馎饦就算是有滋有味地吃完一顿饭了。
徐昭明他们和盛景意吃饭的次数已经不少了,各自拿了份饭菜过来也不急着吃,而是叫盛景意先一样样地尝尝看。
他们这么热情,原因有两个,首先是盛景意头一次来,说不准往后就不会过来了,他们得尽尽地主之谊,叫盛景意把好吃的都尝个遍;其次是盛景意舌头刁,要是她尝完挑出可以改进的地方,岂不是可以改善他们以后的伙食?
他们这段时间都在盛景意那边蹭过饭,亲眼见证着谢家厨子做出的饭菜从平平无奇变得越来越可口,但凡盛景意提过建议的菜,下回再端上来时都好吃了不止一点点。
盛景意来都来了,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寇承平等人存着这样的心思,自然都积极地让盛景意夹自己爱吃的菜,场面看起来十分热闹。
旁人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只觉得这群小纨绔真是走到哪里闹到哪里。
不过想到一会徐昭明要代表国子监和百人团那边选出来的人比拼,众人心情又有些复杂,只希望徐昭明下午能继续好好发挥,千万别答题答得好好的,飞花令和诗词接龙给掉链子!
飞花令虽然文会传统项目,可徐昭明这人是个人尽皆知的小纨绔啊,他文会都没参加几次,能玩得过从小泡在书堆里的李弘吗?
徐昭明等人可不晓得旁人的心情,他们吃过饭,又去找掌勺的人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提了一堆建议。
能到国子监当掌厨的可都是行家,盛景意一开口他们便知道遇到舌头特别刁的人,马上把帮厨学徒都叫上,针对国子监菜品进行新一轮的改进。
到厨师大会开完了,外头吃饭的监生都已经散去了。
还没到下半场文会开始的点,徐昭明便领着盛景意在国子监里头转悠起来。
国子监经费很足,各项设施齐备得很,盛景意在里头逛了一圈,感觉和她印象中的大学校园差不多,除了少了点现代化设施别的都没差别。
绕了半圈,还能看见座修在小坡上的图书馆,楼房建得不高,却凭着地势成了国子监最高的建筑,瞧着便很有引人向学的氛围。
盛景意对那座藏书楼很感兴趣,跟着徐昭明等人拾级而上,来到了藏书楼底下。
藏书楼周围是连片的竹林,看起来清净得很,盛景意正要进里头看看,就听见竹林深处传来一阵隐约的议论声,似是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寇承平顿时来了兴趣,拉住一个从那边过来的监生问:“那边怎么了?”
那监生答道:“刚有人在墙上题了首新词,不少人在那边看呢。”
寇承平一听只是新词,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说道:“那墙不是经常有人写诗题词吗?有什么意思。”
那监生听出了寇承平的不以为然,便说道:“你去看看就晓得了,写得挺好的,字也写得好极了。要不是人太多了,都催着我走,我还能再多观摩观摩!”
寇承平不感兴趣,徐昭明和盛景意却来了兴致,循着那边的动静找了过来,很快便见到一面宽阔的白墙。
但凡是文人聚会的地方,大多能找到这样的墙,毕竟许多人都有一语不合提笔往墙上写诗的习惯,比如王安石写的《书湖阴先生壁》、苏轼的《题西林壁》等等。
要是一个地方连面能写字的白墙都没有,那家人肯定没文化!
小纨绔们平日里闹腾惯了,此时见那面白墙前挤满了人,不由吆喝着替徐昭明和盛景意开路:“让让,让让,知道是谁来了吗?我们今天的准擂主来了,一会他可是要去为我们国子监争擂主的,你们别耽搁了他啊!”
这话一出,其他人的目光便从墙上转到了徐昭明身上。
徐昭明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昂首挺胸地从其他人让出的那条道走了进去,还乐滋滋地说:“都是运气,都是运气。”意思是大家不用太佩服他!
众监生瞧见他这得意样,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了算了,今天他好歹是为国子监争光了,随他去吧。
盛景意跟着徐昭明挤进了最里面,一眼便看见了墙上题的新词。
那是一首《钗头凤》,写得缠绵又伤感。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寇承平本来不太感兴趣,看完了竟也觉得不错,不由问左右的监生:“这谁写的啊?”
“听说是那位陆先生写的。”有人答。
“哪位陆先生啊?”有人追问。
“就是张祭酒请来的那位陆先生啊,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位。没想到陆先生不光诗写得好,词也写得这么好啊!”
众人又对着那首新词议论开了。
盛景意却拧着眉看着墙上的那首《钗头凤》,不知怎地便想到早前寇承平说的那段往事。
这又是“几年离索”又是“山盟虽在”的,越看越像是陆观写给唐氏的。
可他们现在都各自嫁娶了,还跑来写这样的词算什么?
想想在《孔雀东南飞》里头,焦仲卿拦下准备再嫁的刘兰芝说她“蒲苇一时纫”,最后的结局是两人相约共赴黄泉。
陆观写下这首词感慨往日旧情,莫不是要唐氏效仿刘兰芝?
这什么意思啊?
盛景意拉着还沉浸在新词里的徐昭明往外走。
徐昭明见盛景意神色不对,词也不看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出围在诗墙前的人群,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盛景意想到的,寇承平也能想到,他把早前给盛景意讲的八卦又和徐昭明讲了一遍。
他的感觉和盛景意一样,这首《钗头凤》怕是陆观写给唐氏的!
连他们都能看出来的事,许多知道内情的人瞧见这首《钗头凤》怕也能猜出是写给谁的。
寇承平自诩是个风流人,不过他也觉得陆观这事做得不太地道。
哪怕你真的有感而发,也不好在别人夫妻俩能看到的地方写这么一首词,要是让人家夫妻俩生了嫌隙怎么办?
徐昭明听完寇承平的嘀咕,见盛景意一脸不高兴,立刻说道:“看我的!”
徐昭明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到平日里负责修缮房屋的人,没一会便讨来了一桶刷墙用的白漆,上面还插着好多把猪鬃刷子。
“走!”徐昭明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