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打脸日常——起跃
起跃  发于:202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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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围城回来后宁大爷的身子骨就出了问题,常常一人胡言乱语,再也提不起刀枪,回围城后的第五年,便撒手人寰,留了宁夫人孤儿寡母三人。
  好在宁庭安也是个有出息的,拜了王阁老为师,又投靠了瑞王,混了个师爷的名头,没有宁大爷,宁家同样也在芙蓉城混得家喻户晓。
  宁夫人拉着江沼喝了一上午的茶,把嘴头边上的话都问完了才带着江沼出去逛了逛园子。
  北屋那边的库房今儿丫鬟照例洗撒,兵器抬出来搁在门外,哐当直响,江沼一行人路过,宁夫人忍不住再三嘱咐,“手上当心些。”
  江沼便问,“这可是姨夫当年的库房?”
  宁夫人说正是,“当年他一个卖豆腐的秀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后来能跟着你父亲上战场,可没少吃苦头,一身的嫩肉皮子,硬是晒得结结实实。”
  宁夫人说完,便看着江沼,“不过比起你父亲,这又算不得什么,当年你父亲在战场上能让辽军闻风丧胆。”宁夫人又找了个话头聊下去,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江沼母亲和父亲的头一回见面。
  “当年陈国同辽国交战,正是兵荒马乱的那阵,你母亲前去支援,别听人人都称她沈大夫,却是个不认路的,去山头上采草药,就能采到辽国的敌窝里去,若不是你父亲单枪匹马趁夜摸进敌营,点了一把火烧了营帐,你母亲那一回就该是个劫数。”

  江沼很少听起母亲的事。
  更莫说母亲和父亲。
  江沼头一回主动去问,“后来呢。”
  宁夫人一笑,“后来?后来不就都有你了吗,你父亲英雄救美,你母亲芳心暗许,日日在我跟前絮叨你父亲。”
  这感觉江沼倒是熟悉。
  江沼埋着头听,不知不觉地跟着宁夫人走到了长廊尽头,跟前突然一片开阔,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积雪,也瞧不出什么景色,出来走一趟,不过也就是为了透透气。
  江沼的吸了一口外头的冷气,鼻头微微泛红,宁夫人便说,“咱还是回屋去,这廊下风大,当心别冻着了。”
  宁夫人先转了身,没见江沼过来,回头去瞧她,就见江沼立在那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问道,“那父亲喜欢母亲吗?”
  宁夫人愣住,刚想开口见江沼目光坦然,便又将那话吞了下去,轻轻地问她,“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江沼微微垂目,“好歹他们也陪了我七年。”
  日日相见。
  喜欢不喜欢怎会看不出来。
  宁夫人心口猛地揪住,心疼地瞧了她一眼,过去牵了江沼的手慢慢地往回走,“有些事旁人又岂能说得清,就连你母亲,和你父亲到最后怕是都没能明白过来。”
  话说完那心子就又似被刀在割一般,宁夫人眼眶一热,一个没忍住掉了泪,借着脚下的拐弯,忙地转身用手背擦了个干净,本想绕开这话不再谈,却又听江沼问她,“姨母那年也去了围城,可知我爹娘是如何去的?”
  爹爹是将士。
  母亲是大夫。
  既然能出来几千人,那其中怎就没有他们,又为何母亲走之前会抱着她哭,会对她说对不起,要她好生照顾弟弟。
  这是料定了她自个儿会死。
  江沼问完,宁夫人眼见得变了脸色,一张脸血色褪尽,眼睛空洞无神却又透着某种恐惧和悲痛,一时竟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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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宁夫人这回倒真是病了,在长廊上就犯了头昏,待江沼和几个丫鬟将她扶回屋里,缓了好一阵才有了力气说话。
  江沼便再也不敢提爹娘之事。
  横竖这些年也都熬了过来。
  不知便不知罢。
  宁二公子今日听说表姐来了家里,也归了家,好不容易人凑得齐,宁夫人早早就让丫鬟摆了桌,坚持要自个儿下床,说想陪几个孩子吃顿饭。
  江沼也拧不过她,搀着她去了前厅。
  宁庭安回来后先进屋净了手,再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褶皱,刚往外跨了两步,便见江沼扶着宁夫人走了进来。
  江沼上回见宁庭安还是在王府。
  当日还是宁庭安将她从送回了沈家。
  江沼心存感激,唇角一弯唤了一声“表哥。”
  宁庭安立在桌边,一脸温和的笑,“表妹。”
  宁二公子的性子比宁庭安开朗,早听说江家表姐要来,便存着几分好奇,如今见到本人,叹了声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便热情地同她拉起了家常,说多少年没见了,若不是这回来家里碰个面,往后走在大街上说不定两人擦肩而过都不认识。
  江沼面色一晒。
  还真被表弟说中了。
  宁庭安当初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没将他认出来。
  “别只顾着缠你表姐说话,菜都凉了。”宁庭安没再让他说下去,将宁二公子拉到了桌边坐下。
  江沼和宁夫人坐一方。
  宁庭安和宁庭耀坐一方。
  席间宁庭耀见江沼面前少了一碗鸡蛋羹,便将自己面前的那碗推到了江沼跟前,谁知被宁庭安又给挪了回来。
  “表妹怕是食不得鸡蛋。”
  江沼抬头微愣。
  宁庭耀也看着他。
  “听外祖母提过四姨母曾食了鸡蛋,满颈子都是疹子,我亦是如此,想必表妹也不能幸免,也就娘和你是个特殊。”宁庭安笑着说道,“你自个儿吃就好。”
  宁庭耀愣住看向江沼,见江沼点了头,便有些诧异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这毛病是宁家祖宗留了下来,没想到居然是外祖母家挪过来的,还隔代起了效。
  宁夫人又气又笑。
  江沼也跟着唇角轻扬。
  用完饭宁夫人也没再留江沼,让她回房早些歇息,宁庭安便吩咐丫鬟将他屋里的两床云锦被拿给江沼,说宁家屋子里没烧地龙,夜里怕冻着了江姑娘。
  宁夫人身子骨不好,时不时地病一回,宁家的大小事务早就由宁庭安在打理,待夜色沉下,西院的灯一灭丫鬟便过来禀报说,“江姑娘歇下了。”
  宁庭安才从那庭阶上来,立在长廊下,身后小厮提着灯,宁庭安仰头一望,昏黄的光晕映入夜色,雪花肆意,又是一个雪夜。
  那年也是如此大雪。
  父亲将他叫进了屋里,告诉了他一件事,“往后就算是拼了你的命,也要护住沼姐儿和焕哥儿。”
  师傅对他说,有些事即便世人不知,要选择遗忘,可总得有人记住。
  ——他记住了。
  这辈子他便以命护着他们。
  宁庭安收回了视线,脚步不徐不疾地踩在长廊上,身后小厮跟了一段还是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还在外面。”
  宁庭安脚步一顿。
  回了声,“随他。”
  陈温站在宁家巷口,眼瞧着那院子里的最后一盏灯灭了光,身子僵在雪地里,动也不动。
  今日严青去查了。
  宁庭安的母亲确实去过围城。
  不过也仅查到此,其余的消息就像那些老臣知道的一样,江沼父母还能因何而死,自然是死于瘟疫。
  “属下以为宁师爷知道些什么。”
  严青说道。
  陈温没答。
  用完晚膳,陈温说出来走走。
  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宁家门前。
  白日里的那丝淡然和平静,终是随着夜色的不断加深,渐渐地开始土崩瓦解,几度曾想等着那门敞开,此时瞧见那熄灭的灯火,就似是那日他站在雪地里,透过雪层望去,看见了她坐在画板前,和董家公子笑如春风一般,胸口的那股烦躁窜出来,几乎难以自控。
  那笑他很熟悉。
  他看了很多年。
  却头一回见她对别人笑。
  她曾在东宫住过无数个夜晚,如今却住进了宁家院子里。
  陈温说不出来是何情绪。
  只觉怒火烧得慌。
  “将宁庭安给孤叫起来!”
  陈温说完转过身钻进了马车。
  **
  大半夜瑞王府灯火通明。
  陈温坐在榻上干等,等宁庭安。
  到了丑时宁庭安才迟迟而来,陈温压住心头的火气,抬头扫了他一眼,“坐。”位置陈温都给他预备好了,册子也给他摆在了木几上。
  宁庭安却杵在那,并没有落座。
  陈温看着他,“近日城中染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孤怀疑有传染的可能,需得细细追查,师爷既负责此事,当不介意替孤分忧吧?”
  宁庭安这才作揖道,“能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宁庭安坐下后,
  严青便上前同他解释。
  摆在他跟前的册子是董家看病后留下的患者名单,也就只是个名字,严青说,“还请师爷将这册子的内容补全,包括风寒患者的家里人口,年龄,都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倒也不用师爷挨家挨户地跑,王府应该有芙蓉城所有人的户籍,师爷自己查查就行。
  查查就行。
  ——那也得查个三五日。
  三日后是沈老夫人的寿辰。
  他是去是留已经无所谓。
  宁庭安温润地一笑。
  一时没动。
  “孤有为难到宁师爷吗?”
  陈温见他不动,问道。
  宁庭安态度恭敬,说的话却不尽然,“殿下难道没有为难属下?”
  屋内榻前立着的一盏油灯,将陈温胸前的四龙纹上投出了一团阴影,在灯火下半隐半现,无不彰显出权威,陈温的眸子凉凉地落在宁庭安身上,宁庭安终是起身后退两步,双手相握对他作了揖。
  过了半晌宁庭安便听得一声,“有。”他就不信宁庭安今儿不知道他在门外。
  宁庭安沉默,若太子要耍无赖。
  那他宁庭安无话可答。
  待陈温起身离开后,宁庭安才直起身,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边的严青说道,“你应当出去瞧瞧外头有没有听墙根的,否则你家殿下的名声恐怕不保了。”
  ——仗势欺人,蛮不讲理。
  与他太子行事稳重的名声可大不相同。
  宁庭安不明白他这又是为何。
  人不是他先不要的吗。
  严青之前就听小三子说过,宁庭安是个不怕死的,今儿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宁师爷多保重。”
  严青也退了出去。
  **
  宁庭安熬了个通夜,第二日陈温起床更完衣,从门口进来见他脸色带着疲倦,心头的气到底是顺了些,转头吩咐严青,“将早食给宁师爷送进来。”
  王府今儿清晨蒸了鸡蛋羹。
  满满的一盅放在宁庭安面前,宁庭安将所有的菜色都吃了个精光,唯独就那鸡蛋羹没碰过。
  严青收拾盘子的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师爷不喜鸡蛋?”
  宁庭安想起昨儿宁二公子说的那话,便直接照搬了过来,“从外家挪过来的毛病,吃了会起红疹子。”
  屋子里就三人。
  那头宁庭安和严青说话,陈温就是不想听,也听进了耳朵,手里翻动的书页突然停住,顿了几息才艰难地侧过头去宁庭安,“宁夫人也是如此?”
  宁庭安说道,“家母没这毛病,倒是四姨母有。”
  宁庭安的四姨母就是江沼母亲。
  陈温的喉头突然被卡住,周身突然一股燥热冲上了头,也不知从何窜起,只觉蔓延至了全身,之后再一点一点地褪尽,陈温如同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那只撑着的胳膊肘霎时落了下来,无力地将身子靠在榻边上。
  母后曾经说,“本宫瞧着沼姐儿拘谨得很,太子给沼姐儿夹些菜。”
  陈温还记得他给了她什么。
  ——鸡蛋羹。
  因为那东西离他近。
  总是会搁在他手边上。
  不需要他多费半点力。
  那日宴席后,他见她颈子上起了几颗红点,问她,“怎么了?”
  她慌张地用手盖住说无碍。
  “被蚊叮了几口。”
  他并无怀疑,甚至未多看一眼。
  之后每回的宴席,他只会给她舀鸡蛋羹,见她用了个精光,他还道她喜欢。
  生辰那日他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只要是殿下给的,臣女都喜欢。”
  那日他便送了她一颗宝石,
  还让厨房多备了一碗鸡蛋羹。
  陈温猛地闭上了眼睛,心口如剪子刺入一般绞痛难耐,喉咙口的那股酸涩窜上来,陈温紧攥住了拳头,手背青筋根根乍现。
  之后他没再瞧见她颈项的红点。
  皆因她喜欢上了高领子的衫袍。
  他问她不热吗。
  她笑着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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