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告诉她:“请你过一个聆听。”
“快过!”
刹那暗骰,然后,苏雅远远听见官兵呼喝:
“大家往山上走!”
“快,去山上万樱寺辟火!”
苏雅在人群火海中寸步难行:“我要用武术,快速穿过人群,前往万樱寺避难。”
刹那又暗骰了一次。
苏雅一下被人撞倒,然后好几人踩着她的背跑了过去。
不用问都知道是大失败了。
她怒道:“靠,我要抡起我的流星锤开路。”
“伤害平民会引起官兵追杀,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不要,我就是说说而已……”
她奋力向前,一路过敏捷和幸运。
敏捷失败一次就耽误一刻钟。
幸运失败一次就丢失一件东西。
当她好不容易爬上山,抵达万樱寺时,身上已经只剩衣服裤子了。
山上全是难民,黑黢黢的脸,破烂焦黄的衣服,沉默疲惫,看起来一个模样。难民之间,有身着袈裟的和尚在给他们治伤,送食物。与家人离散的江城人拖着和尚的袈裟,又哭又闹,求着他们帮忙找回亲人,和尚只是恭谨冷漠地施礼,并不做声回答。
“喂!!快过来!我们在这边!”
苏雅远远听见沈心城的声音,定睛一看,一个火把在摇。
她赶紧跑了过去。
沈心城侦查高,肯定是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她了。
沈心城眼泛桃花地看着她:“女侠,峨眉山一别,我们又见面了。”
“……”
“你又变好看了。”沈心城放电。
孟彧看不下去他的演技:“快点交换线索!”
“先找南丁格尔吧。”
“不,我要先跟她叙旧。”
几人争执不休,忽然寺内佛钟敲响。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悲寂怀悯的佛号响起,恍然间天色都亮堂不少。
苏雅抬眼望向上方寺门,一名身着白色袈裟的僧人推门而出。
他面庞如玉,眉心一点朱砂。
身形挺拔似松柏,无边月华胜不了他半分明澈,佛光好像是从他骨头里透出来的,自内而外泛着慈悲。
“来了。”苏雅愣神道,“可攻略角色!!”
僧人合掌而立,如松临风,玉似的面庞上隐没一丝萧杀之气。
他闭目轻诵,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不可见的浪潮从山巅奔涌而下,滚滚垂流,冲过整片燃烧的江城,慢慢勾勒出一缕凉意。
苏雅感觉脸上有水滴溅落。
“下雨了……”沈心城也摸摸脸,手被沾湿,他震惊道,“我第一次见魔法降雨。”
孟彧不满地说:“别讲得那么神!守密人只说有武术,没说有法术!”
天上乌云汇聚,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绽开。
所有人都是心下一震。
“你管这叫‘武术’??”苏雅指着漆黑的天空质疑。
孟彧也说不出话了。
山下大雨倾盆,下了整整一夜,将蔓延了整座江城的大火熄灭。
难民们回到城里,收拾狼藉,生活还要继续。
那位僧人露面降了个雨,然后就回到寺内,再也没有现身。
无数人朝山门跪拜,叫他“活佛”,请他救治伤员、找寻离散家属,但他无动于衷。
万樱寺中只早晚如期传出诵经声,钟鼓声,再不与世俗交染。
苏雅几人没有理由留在山上,只能跟随众人下山。
他们在医馆里找到了南丁格尔。
她女扮男装,一本正经地在治疗伤员。
“我有很多病人,你们不要打搅。”她很入戏地说,“自己找个地方坐坐吧。”
苏雅找她治疗被踩伤的背。
她过个聆听,听见旁边几个断手断脚的男人在交谈。
“……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
“是啊,回回都从西市开始起火,官府查来查去就知道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什么火烛!我看就是妖怪作祟。”
苏雅听见起火三次,心下微动,凑上前问。
“另外两次起火什么时候?”
几个男病人都奇怪地看着她,默默避远了,也不说话。
苏雅听见他们小声嘀咕。
”抛头露面,定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没见过这种凑上去跟男人说话的女人,她男人莫不是被火烧死了?”
“而且你瞧瞧她穿的衣服,像什么样子?也不知是从哪个勾栏里跑出来的。”
苏雅被气得脑壳发昏。
她强压着脾气去跟孟彧说,孟彧却告诉她,剧本背景是东方古代封建社会,这是正常情况。
“你没见南丁格尔都是男装打扮吗?”
沈心城也点头:“我刚了解了一下,男女三岁不同席,自由恋爱禁止,女性不能抛头露面。”
苏雅连忙扯块布遮住脸,闷声道:“那你们现在有什么计划?”
沈心城和孟彧对视一眼,把信息汇总。
江城,顾名思义,沿江而建的城池。
这里风调雨顺,有鱼有田,人们生活和美,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情。
但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这个普通小城渐生异状。
去年十一月,城里起了场火。
火从西市坊间的杂货铺烧起,那家大人都被烧死了,只剩个十四岁的女孩。女孩被左邻右舍救下,带去山上万樱寺避难。
虽说捡了条命,但还是惨得不行。
坊市里的人都嘴碎,说她:“没爹没娘,订好的亲事也黄了,因为要守孝三年。一个女孩子家家,十四岁了,守个三年孝,都成老黄花了。本来生得好模样可以攀高枝,三年后却只配嫁去给人填房,这怎是一个惨字得了?”
苏雅摸头问:“十七岁不是没成年吗?还老?”
孟彧很鄙视她的历史常识:“古人平均寿命短,十二三岁出嫁,三十岁都要当奶奶了。”
“然后四五十岁狗带。”沈心城接茬。
孟彧阻止他们继续胡扯,摆手道:“先把剧本背景了解清楚。”
自从这场火之后,江城每隔两三月就起一场火。
今年正月里一场,四月一场,现在七月又一场,一场比一场凶,每一场都从西市烧起。
城里人开始传些风言风语,说这是“妖怪作祟”。
但是衙门管不着“妖怪”,他们抓了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带去牢里毒打招供,就算结案了。
“妖怪没抓着,火是不会停的。”沈心城阴测测地压低声音,“江城人都这么说。”
苏雅听到这儿,还没发现任何与“枯折之翼”有关的信息。
她提议:“先去找那女孩看看吧,说不定她就是爆发火灾的根源。”
一行人前往西市,这次他们以义诊为名,还带上了南丁格尔。
西市是烧得最严重的地方。
而且,每短短三个月就烧一次,灾后重建根本做不过来。
这里的地上布满焦黑痕迹,又被大雨冲刷出一条条扎眼的青石带。沿街商铺全部是搭的棚子,外墙焦黑,里面黑灯瞎火,空荡荡一片。沿街还有不少官兵在搜查,应该是在找起火源头。和往常一样,他们抓了些平日里风评不好、游手好闲的人,想要拿来顶罪。
沈心城问了好些商贩,终于有一个愿意指路。
“你是说阿七吗?她住在西市尽头杂货铺里……哦,你不识得杂货铺?正门进去,供着尊佛像的就是她家的店了。”
旁人嚼舌道:“自打起火后,她就信起了佛,年纪轻轻的,弄得跟老太婆一样。唉,不过换我遇上这些惨事儿,定也要信那因缘果报。”
苏雅一听这姑娘开始信佛了,忙问路人:“起火的时候,她受过万樱寺救助吧?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信佛?”
那人一愣,听她声音不像男子,便细细端详。
刹那过了过暗骰。
那人从苏雅身上觉察出一股阳刚之气,便不再犹疑,直接答道:“万樱寺么……那是出世的佛寺,不受尘世供奉的。我们到寺前避火,鲜有人受和尚们救治,阿七也没有。”
“和尚能给你分碗粥就算不错了。”另一人小声嘀咕。
苏雅疑惑:“可是昨晚起火,佛寺里不是出来一位白色袈裟的活佛,把火给灭了么?”
“所以我说……”男子忽地压低声音,左右顾盼,见没有官府的人,就告诉她,“这火是妖孽作祟!不然怎么能惊动了活佛寂月?”
活佛寂月。
苏雅记下了这个名字。
几人盘问完消息,继续去找杂货铺阿七。
沈心城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分两路,去佛寺看看?”
“佛寺那个还是大家一起去吧,寂月的角色卡明显超模,一个人搞不定。”
南丁格尔斟酌道:“其实还应该去官府看看。”
苏雅点头认同:“怎么说他们也查了几次火灾,肯定知道什么线索。”
孟彧听到这儿,再三斟酌,作出决定:“每三个月烧一场火,昨晚烧了一次,到下一次还有三个月时间。这段时间就这么安排——”
“南丁格尔继续在医馆呆着,问问伤员们火场里发生的事情;我去跟官府的人喝喝酒,看能不能花钱买通几个;苏雅这张卡,‘男装时深受少女喜爱’,那你就去接近阿七。”
“我呢?”沈心城听来听去没听见自己。
“你剃度出家。”
“???”沈心城看着自己的金主,一脸震惊无措。
妙啊。
苏雅暗道,沈心城的角色是个风流才子。说不定情场、官场一失意,就剃度出家了,这种事情在古代多得是。
他是社交特质者,打入万樱寺内部后肯定能获得关键信息。
孟彧可不管沈心城反对:“你想好怎么跟和尚们编,我们见过阿七就分头行动。”
第74章 枯折之翼(二)
杂货铺很不起眼。
就是在两个石头棚屋之间, 拉了几块布, 昨夜暴雨把布浇透, 晕出水墨湿痕, 此时正滴着水。门前被冲出苔青色, 新绿细嫩,脚底打滑。
苏雅一行人刚走近, 就闻到一股檀香味。
“先侦查。”孟彧谨慎地把他们拦下。
苏雅过了个侦查。
“你隔着湿透的布帘,看见里面立着一名白裙少女。她个子不高,年数尚小, 但隐隐已见倾城之姿。她袖上束着黑纱, 头上别着桃木簪子, 正微微躬身,朝里侧朝拜。”
苏雅悄悄走过去, 撩起帘子一角。
正堂上,置着一尊等身佛像。
本来杂货铺地方便不大,这尊佛像往中间一立, 整间房多变得逼仄起来。铺子里面光线昏黑,上面盖顶的布破了几个洞, 光芒照入, 微微晕出金色, 一圈圈如佛光般镀在屋里。
少女与佛像。
柔美, 雄浑;卑弱,伟岸;凄苦,慈悲。
苏雅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
她看愣住了。
“呀……!”少女听见动静, 回过身,见苏雅拦在门口,手里的香都差点惊掉。
孟彧几人也跟了进来。
少女抬袖遮面,退入里屋。
“阿伯,有客人来咯!”吴侬软语,绵绵腻腻的,好听极了。
孟彧啧啧称赞:“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女孩子。”
“这在现代就是一副手铐子。”苏雅鄙视地瞪了他一眼。
不久后,屋里出来一个老伯。
他年约六十,弓背瞎眼,柱了拐杖,四处摸着出来。
“客人要买什么?”他说一口官话。
“我们要问问……”沈心城想直接过社交。
“我想买几根香。”苏雅说,“方才那个姑娘用来礼佛的香。”
老伯摇头:“那不是店里的,是阿七去外面买的。”
苏雅成功把话题引到阿七身上。
“阿七就是刚才的姑娘吗?”
“是啊……”老伯拄着拐坐下,慢吞吞地说,“可怜的孩子啊,没了爹妈,跟着我这把老骨头过日子。”
老伯说,他是阿七的远亲,也是她父母死后唯一能照顾她的人。
阿七排行老七,前面六个哥哥,全部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