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叶鸣玉能给黎清找点麻烦,那就最好不过了。
有了廿三的帮忙,冬夏提前一步脱离了仙域众人的追杀,慢条斯理地找了个地方疗伤。
路上她甚至还有闲工夫去看了自己的傀儡和男孩前进到了什么位置。
出于安全考虑,冬夏没再同他们接触。
她简单疗伤后便找白泽越来跑腿送东西。
白泽越平时不吭声,这回来得很迅速,就是表情一言难尽:“一个白云宗宗主,怎么叫您受的伤?”
“这?”冬夏漫不经心地说,“有人来找他,我受了一记偷袭。”
她说着接过白泽越递来的衣服换上,后知后觉地回头想了一下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情。
——白泽越自觉地转过身去捂住了两眼。
晚上在密室里的一切都发生得异常迅速。
冬夏从白云宗老贼口中逼出了解开铁索和项圈的方法,可解时难免分心,老贼一道求救的传讯便发了出去。
冬夏少不得又把老贼往死里揍了一顿,又切了他的命根子。
紧接着,一个浑身漆黑、连脸都不露的人就从密室外杀了进来,二话不说从背后偷袭了冬夏一招。
……这伤吃得太耻辱,冬夏简直不想再提。
她把白云宗的老贼踩在脚下,回头三两下就把偷袭者打得七零八落,对方来时气势汹汹,跑的时候也毫不犹豫,一点没有要把躺在地上的白云宗老贼救走的意思。
冬夏当然也没追,因为黎清已经到了。
比起去追那个小人作风的偷袭者,冬夏更热切于先狠狠刺黎清一剑、爽一下。
再后来便是喘口气时间都没有的和黎清对峙、逃离追杀……直到刚才,冬夏还没想过偷袭者的身份。
她穿好衣服,试着用白云宗老贼当时的手势捏了个法诀,也用上了他的灵力运转线路。
一眼记下这种简单法诀并复制再现一遍,对常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对冬夏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每个宗门的传讯法诀都有些微的不同,是用以彼此之间区分的。
这个手法实在太熟悉了,但又不是白云宗专用,她好似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
冬夏还蓄着指尖魔气在思考的时候,白泽越已经诧异地回过头来:“您要给问天门的谁传讯?”
冬夏:“……”什么玩意儿?
她手一抖,传讯便立刻成形脱离指尖、像只灵蝶似的往外飞去。
冬夏眼疾手快地探身将其抓了回来,一把捏碎成灵气碎末,而后才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白泽越没有认错,这确实是问天门的传讯手法,而非白云宗的。
那偷袭她的人……也来自于问天门?
“您现在是……”白泽越赔着小心、观言察色地询问,“回魔域?还是……?”
冬夏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回复:“回个屁。”
第38章
“那您还想直接杀去问天门?”白泽越问。
冬夏没说话, 但浑身冰冷杀气已足够白泽越领悟她的意思。
“您不知道那是谁,不是全盛状态的您也无法和上次一样轻松杀进杀出问天门、还毫发无伤……”白泽越劝了两句,自己先叹气, “您也知道这是意气之举吧?”
冬夏黑着脸治疗自己伤口,不理会白泽越的话。
她当然不可能和上一次一样削了半个问天门后还能潇洒地扬长而去。
一来上次问天门没有黎清在, 二来上次她身上可没带着封绝。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偷袭者究竟是问天门中的谁。
早知如此, 刚才就该从白云宗老贼口中把这个名字挖出来再走。
“……不如先回魔域养伤,一切从长计议?”白泽越提议。
“不,”冬夏冷笑着将面具摘了下来, 随手捏碎,“还有个办法。”
白泽越:“……”不是吧。“您请三思。”
“思完了。”冬夏三两下将白泽越带来的东西扔进储物手镯中,往腕上一套。
白泽越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 见到冬夏手腕上除却一圈神秘的金色纹路、还有一圈新鲜红色的灼伤痕迹, 看着异常扎眼。
冬夏已经一步步往外走去, 身上肆意飞扬的魔气随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到洞口时,她已看起来像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了。
白泽越下意识地追在她身后, 又不敢伸手去拦:“那魔域怎么办?”
“魔域?”冬夏闻言被逗笑了, 她回头看了看白泽越, “你不是管理得很好吗?接着这么办就是了。”
白泽越一愣,背后随即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短暂的时间里,冬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简陋的山洞外。
白泽越皱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握了握拳头。
他是想要成为冬夏之后的下一任魔域之主,可只要黎清在一日,冬夏的地位便无人可撼动。
整个灵界除了冬夏,没人够资格做黎清的对手。
*
冬夏摘了面具原路返回时并不急着赶路,她边留神注意着傀儡的赶路进度边朝仙域营地的方向前进, 寻思着怎么用“冬夏”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回去。
“妖女”确实前一晚在仙域营地现身了,可“冬夏”的身份却没有暴露。
——只要黎清不说,便不会暴露。
冬夏有九成把握,但真正的确认是在路上才做的。
仙域大街小巷都在传闻仙域众门集结剿魔、几度大战终于胜利,可庆功宴当晚妖女突然出现并重伤白云宗宗主的事,没人提到那个不起眼的凡人冬夏。
两日后,傀儡终于将解救出的男孩带回冬城安置妥当,冬夏才让傀儡原地消散。
她的修为因此稍稍回来了一部分。
修炼也能令她的修为缓慢恢复,但功效微乎其微。
冬夏只略微一估算就知道自己想用时间磨平封绝是不太可能的——那得耗她成千上万年。
她在脑中又把黎清的名字画了一个大大的死亡记号,突地察觉一股被人窥探的怪异感,她倏地转头往自己背后侧方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冬夏皱了皱眉,闪身消失在街角暗处,径直往仙域营地的方向赶去。
原本就要各回各家的仙域众门在昨晚的事之后,谁也没提前离开,个个又紧张地驻扎了下来,甚至有的宗门还传唤了另外一批弟子过来轮换。
她要混进去太容易了,找个诸如殷浮光之类的内应便能光明正大地进去。
又或者,她可以掩盖气息悄悄回去。
冬夏坐在仙域营地外的树梢上想了一会儿,让紫荆花去悄悄引了殷秋水出来。
殷浮光也可以,但冬夏不想在更多的人面前自爆身份。
一个黎清、一个白泽越、一个白云宗宗主,这都已经太多了。
殷秋水很快便跟着紫荆花离开营地,身旁跟着殷长天。
殷长天一如往日维持着一张酷酷的脸,直到见到冬夏时才微微松动:“冬夏姐姐。”
殷秋水热情得多,她直接往冬夏怀里扑去:“这几天姐姐去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也没时间问仙尊,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出事也不会是我啊。”冬夏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又朝殷长天笑了笑,才问,“发生什么了?”
“妖女来了!”殷秋水毫不犹豫地倒了个干净,“她重伤了白云宗宗主后逃之夭夭,好多人去追她却无果而终,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殷长天立在两人身旁,冷不丁地插嘴:“仙尊这几日闭门谢客。”
冬夏勾了勾嘴角。
可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有心魔作祟,换个人早疯了,也就黎清还能撑得住、装成无事人的模样。
冬夏不得不佩服他这装模作样的功夫。
有了殷秋水殷长天陪同,从营地外围回来的冬夏便没有那么可疑了。
她牵着殷秋水往自己先前居住的院子走去,视线左右漫不经心地扫视,脚下步伐也走得很闲庭信步,根本不像是个走入敌方本营的魔修。
“……然后啊,大家突然都闭口不提白云宗宗主的事情了!就连白云宗也飞快上任了新的宗主!”殷秋水叽叽喳喳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才握紧了冬夏的手小声道,“我想再问问爷爷,他也不愿意和我细说。”
正是因为殷秋水听过白云宗宗主的声音,冬夏才会查到他身上去,再牵扯出后来这一连串的反应。
譬如,她在黎清面前承认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
但冬夏并不后悔。她做过的所有事情,从来不后悔。
冬夏摸了摸殷秋水的头顶,意味深长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殷秋水恍然地抬头看她:“这件事是不是和冬夏姐姐有关……”
冬夏塞了颗蓬蘽到她嘴里,才笑着竖起手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殷秋水乖巧地连连点头,琉璃似的大眼里满含崇敬之光。
殷长天旁观了全程,觉得自己似乎又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刚想到这里,冬夏就含笑转头也看了看他。
殷长天浑身一紧,视线扫了扫殷秋水,默不作声地对冬夏比了个嘴巴上锁的动作。
冬夏对两小只很满意,等接近了那座专门为她建造的院子时才停了下来。
“这几日,好像连问天门的人都不来打扰仙尊的。”殷秋水望着紧闭的大门,担忧道,“仙尊是不是闭关了?”
“差不多。”冬夏模棱两可地道。
“那冬夏姐姐来我这儿住吧!”殷秋水提议之快,殷长天都没能来得及捂住她的嘴。
殷秋水的话音刚落,冬夏还没来得及回答,紧闭的院门就在三人面前打开了,好似死活抢在了冬夏开口答应之前。
“咦!”殷秋水下意识地发出惊叹。
殷长天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冬夏姐姐,那我们走了。”
冬夏朝两人挥挥手,含笑目送他们离开,再转回脸去面对那扇门时,所有的好脸色顿时都从面上退得一分不剩。
她推门入内,又反手把门给甩上了。
黎清就站在院中,他换了一身仍是白底蓝纹的衣服,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好像她亲手在他胸口开的那个大洞也是摆设。
冬夏上下打量他两眼,突地嗤笑一声:“你在等我,知道我会回来?”
黎清显然没想到这是冬夏的第一句话,右手下意识往背后藏了藏。
“给我。”冬夏朝他摊手,语气不容置疑。
若说前面那句话是试探,黎清给出的反应便是百分之百的确认了。
黎清抿了抿嘴唇,视线垂落又回到冬夏脸上,缓慢地将右手伸了出来。
冬夏不必再掩饰自己的修为,扬手便将黎清握在掌心里的白玉罗盘遥遥取走,等握到自己手里一看,她的表情又沉了三分:“你还给我做了天罗盘?”
天罗盘,顾名思义,天罗地网插翅难逃,只要追踪的目标还活着,罗盘便能找到这人。
造价昂贵,但对于黎清来说算不了什么。
难的是另一点。
“难怪我走时你不必拦。”冬夏怒火中烧地将昂贵的天罗盘一把握成碎屑,抬眼逼视黎清,“藏在我身上什么地方?”
黎清没有作答。
“怎么,你还想着等有机会取了我血,就能再做一个出来?”冬夏冷笑道。
大名鼎鼎的天罗盘,冬夏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制作?
有这财力物力和制作方法只是最基础的要求,其次要取得追踪之人的鲜血,这倒也不太难,灵界众人打打杀杀难免见血。
最难的是,要将罗盘之引埋入对方的骨血内,天罗盘才能生效。
冬夏每每想到自己昏迷的三年期间,黎清不知道对自己动了多少手脚,就忍不住大发雷霆的冲动。
早知如此,在黎清还不是仙尊的时候就该动手杀了他!
她一个魔修,本来就该茹毛饮血烧杀掳掠,趁人不备暴起杀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一时心软到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冬夏越想越气,深吸口气,干脆自己取了短匕出来就去挖天罗引。
——她不知道黎清藏在她身上什么地方,但只要都找一遍,总能找得到。
锋锐的匕首还没来得及刺破冬夏手臂皮肤,黎清已骤然欺近她面前制住她的动作。
“别……”他喉结微动,将几乎颤抖的字句咽入肚中,顿了两息才接着说下去,“别这么做。”
冬夏并不意外黎清的制止,她没有挣扎,而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逼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