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想救出石头,除掉那个人?”
“我救不了他,也不能害小姐,我陪他一起死。他肯定也不会怪我了。”
韩濯缨胸膛剧烈起伏,又气又无力。
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这些年,她在与翠珠相处时,习惯性地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其护在身后。
没想到翠珠遇到事情,竟是这般。
这边动静大,外面的人也有所察觉。
谢泽轻轻敲了敲窗子:“缨缨?”
韩濯缨回过神来:“嗯。”
她打开房门,阳光流泻进来。
“出了什么事?”谢泽看出她神色不对。
韩濯缨看一眼丈夫,再看一眼不远处的亲哥,叹一口气,将事情大致说了。
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而翠珠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是那个人吗?”谢泽直接问道,“是不是去年那个?”
当初禁军射杀的人究竟是谁,他现在竟有些不确定了。毕竟没人见过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我不知道。”韩濯缨摇头。
齐应弘面色凝重:“你们先回宫,这个事儿交给我来办。”
皇宫里高手如云,总比在外面安全一些。
“石头在他手上,而且如果不能彻底解决,以后还会有后患。”韩濯缨小声道,“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不能让石头无辜受累。”
况且石头还是她的好朋友。
齐应弘略一沉吟:“我多带些弟兄派人去找。”
“可是……”韩濯缨面显犹豫之色,“哥……”
“嗯?”齐应弘微讶。
“他会易容,那么查找的难度就会加大,万一真的害了石头性命,那……”韩濯缨停顿了一下,又道,“去年那次,你不是也没认出我吗?”
齐应弘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他记得这回事。当初缨缨被易容被捉走,他带人搜寻时,曾与其对面不相识。事后回想起来,总是惭愧而又心痛。
他唇线紧抿,没有说话。
韩濯缨缓缓说道:“其实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诱敌出现,一击即中。他是冲我来的,不如……”
“不行!”谢泽立时出声,“不能让你涉险。”
他声音不高,但态度极为坚决。
韩濯缨小声道:“哥哥……”
她心想,她也没说要涉险,只是觉得这或许是个方向。
齐应弘只当妹妹在喊他自己,听她声音又轻又软,似是撒娇。他心神微动,却没有帮腔。
因为他完全赞同太子殿下的观点,他轻咳一声:“这事儿没得商量。殿下都不同意,你觉得我会同意让妹妹和外甥陷入险境?”
谢泽睨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不过——”齐应弘微眯起眼,声音很轻,“这世上会易容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什么?”韩濯缨双目圆睁,疑心自己听错了。
齐应弘抿了抿唇:“我研究了一年。”
这种秘技,他原本并不清楚,还是去年五月之后,他才开始关注。传说中的人.皮面具怎么制作,他无缘学会。但是易容改妆,甚至是缩骨,他会一些。
学这些,一来是因为外出查案,可能会用到。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他清楚地记得,他当日并没有认出妹妹。
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认出并救下了妹妹,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他没再提起过,可心里始终有根刺。
“让我来吧。”齐应弘沉声道,“只是,殿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谢泽轻笑:“当然。”
韩濯缨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感觉好像不用自己操心,他们就给定了下来。
几人的视线落在了翠珠身上。
谢泽沉声问:“你能联系上那个人吗?”
翠珠瑟缩了一下:“应该能。”
—— ——
八月的午后,已经不太热了。
回了清水巷韩宅的太子妃娘娘在翠珠的陪同下,离开清水巷。走走停停,终是来到石家门口。
石南星独居,家中并无旁人。
可是翠珠仍是拉动门环,好一会儿无人应答,她才取出钥匙开了锁,请太子妃一道进去。
她小心翼翼给太子妃倒了杯茶。
不多时,太子妃脑袋一歪,趴在了桌上。
翠珠从袖中取出一物,走至院中。
“砰”的一声响,有图像怪异的烟花在天空绽开。
翠珠越发紧张起来。
过了约莫两刻钟,忽有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十八.九岁,一身青衫,后颈衣领里插了一把扇子,竟是石南星。
一看见他,翠珠先愣住了:“石头,你没事啦?太好了,小姐她……”
石南星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太子妃趴在桌上,双目紧闭,面色如常,腹部微微隆起。
石南星皱眉:“我给你的药,没给她喝下?”
翠珠瞪大了眼睛,猛然意识到,这人不是石头。
她吞咽了一下唾沫:“没喝,洒了。你不是说,把她迷晕了带到这儿也行吗?”
“你可以走了。”他漫不经心道,“我满意了,你的未婚夫自会回到你身边。”
他走至太子妃身前,抬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喜欢骗人的人,也终究要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翠珠一脸茫然,却也不敢再待,只小声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小姐性命的,你说话可要算话。”
他缓缓勾起了唇角:“我当然不会要她的命。”
之前他可是有过好几次杀她的机会,可她如果真的死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去年年初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他武功好、本事多,自认为世上之事没什么难得倒他。但偏偏有两样是他不能改变的。
一是他无法为自己续命,二是他始终无法忘记她。
既然一直记得,那就去找她。
他觉得自己是憎恨她的,她践踏了他的真心,摧毁了他的信任。可是真正找到她,并捉了她以后,他发现比起杀了她,留她在身边,看她无助绝望似乎更有意思一些。
尤其是那个时候,她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且不能动,只能依赖他。
澹台愈很好奇,不知等她醒过来时,看到他还活着,且再次落入了他手中,会是什么反应。
那惊恐又绝望的模样,肯定格外好看。
只是她怀孕的样子实在是碍眼。
澹台愈弯下腰,试图将她抱起来。
他一手托着她的脊背,一手伸至她腿弯。
竟没有抱动!
“咦……”澹台愈愣了一下,稍微使力。
忽然,怀中双目紧闭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胸膛。
“啪”的一声,桌上杯子扫落在地。
鲜血溅出,太子妃的面颊上也沾染了一些。
可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格外冷静。
澹台愈眸中闪过惊愕,继而是滔天的怒意:“你又骗我!”
那个丫鬟竟然也临阵倒戈,串通起来一起骗他?
他捂着胸口,后退数步。
他从未想过要她性命,可她却接二连三地欲置他于死地。他心里忽的涌上一阵悲哀。
“那黄泉路上,你陪我一起吧。”澹台愈忽的扬手,有暗芒闪过。
太子妃将身一侧,险险避开,可脸颊还是被什么擦了一下,划出了一道血痕。
几枚银针整整齐齐扎在身后不远处的墙上。
“你不会毁容,你会死掉。因为针上被我涂了剧毒,哈哈哈。”
数个灰衣人不知何时出现,手持利刃,很快将澹台愈包围起来。
澹台愈武功好,轻功高,可是面对多个皇室精心培养的暗卫,也难以招架。不多时,他身上就又多了不少伤。
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在这里无法施展。
胸前、小腹、后背、大腿,伤势极重。
“这,这其实比死在病床上好一点,是不是?”澹台愈想抬手抹掉血迹,却没能成功,“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你……”
他缓缓伸出了两个手指,心想:我最终也骗了你两回。
针上没毒,你不用担心死掉。
我可能没那么讨厌你。
“太子妃”伸手摸了摸脸颊,略微有些痛,居高临下望着澹台愈,声音低沉:“我不是她。”
澹台愈瞳孔骤然放大,手垂了下去。
—— ——
石南星是在两天后被找到的。
青云卫的人以及太子下属在附近搜寻,终于在一家客栈里找到了他。
他受了点伤,好在并无大碍。他医术不错,略微清醒后,自己开药诊治,渐渐恢复过来。
经此一事,韩濯缨与亲哥齐应弘的关系突飞猛进。
太医看诊过,说那些银针上没有淬毒。齐应弘当时脸上有遮掩的事物,因为受伤并不重,并无毁容的风险。
可韩濯缨仍是不放心,她回宫后,挑了好些治伤祛疤的药膏,命人送了过去。
这些药膏分装在不同的盒子里,外观不同,但有个共同特点,闻着香香甜甜。
身上大小伤疤至少四五处的齐同知望着祛疤的药膏,颇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有暖流涌动。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觉得,他的心魔算是彻底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其实一直在犹豫,这个情节到底写不写。最后决定还是写了,因为前面铺垫了不少,而且感觉好像有些事情没说明白。
可能会有些仓促和突兀,有空看看修一下。
快要完结了啊。
第97章 结局
倏忽之间, 就到了九月份。
还没到重阳节,宫中的小宫女们就纷纷佩戴茱萸所做的香囊,也有人直接将茱萸戴在头上, 为的是驱灾辟邪。
韩濯缨无意间瞧见了,也有些心痒。
茱萸香囊好做,只需采摘茱萸枝叶, 连同果实一起用红布缝成个小囊就行。
韩濯缨好些日子不曾拈针动线,难得有兴致, 就命人准备了所需物品, 认真缝制。
谢泽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坐在窗前缝茱萸香囊的画面。
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乌发斜堕, 发间仅插了一根玉簪。她低头一针一线缝着, 温柔美好。
谢泽心底一软:“放下吧,交给宫人去做。你不用劳心做这些。”
“这就好了啊。”韩濯缨头也不抬,飞速打了个结,拿剪刀剪掉了多余的线头。
她抬起手, 向他展示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有进步?”
谢泽接过来, 细细看了看,夸的格外真情实感:“是的, 进步很大,非常好, 以后就不用再做了。”
韩濯缨笑出声来:“你放心, 我也就随手做这两个,很简单的,不费心神。”
“嗯。”谢泽似是放下心来。
“登高不能登,菊花酒不能喝, 可不就只能做个茱萸香囊了吗?”韩濯缨轻轻叹一口气,下意识抚摸着腹部,“去年没能登高,本来说今年的,今年也不行了。
她这番话,勾起了谢泽的回忆。
去年重阳,因为一场大雨,两人搁置了登高计划。回想起来,确实有些遗憾。
谢泽微一沉吟:“那这样吧,今年重阳,我陪你登高。”
韩濯缨疑心自己听错了,斜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登高?”
“对。”
韩濯缨不大相信,她现下怀着身孕呢。她以为他在说笑,就也笑着答应:“好啊。”
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谢泽再次提起了此事:“走,咱们登高去。”
韩濯缨有些诧异:“你等一下。”
她将之前缝制的两个茱萸香囊分别给两人佩戴上,这才道:“走吧。”
谢泽既不让人备马车,也不带侍卫,而是和她一起在宫中缓步行走。
韩濯缨也不细问。
走到宫中最高的建筑下,韩濯缨笑了:“你说的登高,原来是这个啊。”
“嗯,说登高又不是登山。今年先委屈你一下,到明年了,咱们再去京郊”
这摘星楼是他曾祖父在位时所建,约莫有六丈高,据说是为了其宠妃遥望家乡,以缓解思乡之情。
之后便闲置下来。
“也行啊。”韩濯缨偏着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