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捂了捂脸,心想我倒希望他能占我便宜。
他要是真能有那个心,早早的就被她拿下了,还用磨到现在?
越想,越心塞。
“看到天色了吗?估摸着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做好准备了?”余瑶指了指阴沉沉已然开始蓄力的天问财神。
“没什么好准备的。”财神笑了笑,说:“养魂珠你给了,方才琴灵又送来了结元丹,还有扶桑的龙甲,尤延的梦网,再怎么不济,也能留下一缕魂。”
余瑶被他堵得没话说,她默了默,问:“你说吧,要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是至强雷劫,谁也不能保证财神就能安稳渡过。
财神垂下眼睫,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跟她说:“首先,把千烟送出十三重天,其次,麻烦你去秋女宫走一趟,昭告六界,姻缘为假。”
“怎么这个时候,你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只兔子?”余瑶捏了捏眉心,道:“虽然我们都觉得不值,但若是你真的喜欢,就捉紧将事情说开,你觉得开心就行,我们没什么意见。”
“瑶瑶,我何必骗你。”财神有些无奈:“当初始皇大限将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升天成仙,当时那种情况,本就需要有人站出来去将他封印,千烟怎么说都跟了我两千多年,还曾救我一命,一身功德予她,也算是回报了。”
“哪有你这样报答的?报恩的方法那么多,她要什么稀罕的宝贝我们都能给她找来,何须你一命还一命?再说当时,她不救你,你最多再过一次劫,根本不会丧命。”余瑶忍不住道。
“哪能这么论。”财神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望着天边聚拢的乌云,道:“我等既为先天之神,有些事情,无法避免的就得成为责任,压在肩上。像扶桑,他掌生命之力,辅佐帝子,照看其他才出世的先天神灵便是他职责所在,而封印始皇,平衡六界,亦是我的职责。”
“照这样说,你是不是还得对她说声感谢,谢她白帮你背了这么些年的锅?”余瑶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没好气地说。
“你这丫头。”财神笑着摇头,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余瑶回重华洞天的时候,顾昀析设置的那层结界还没有消失,人也不见影。
她爬到床榻上,盘膝而坐,灵力化作暖流,淌过一条条筋脉,流转全身,最后在她白嫩的指尖,结出一颗洁白的圆团来,只是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白色圆团就像水泡泡一样,叭的一声,无声消散。
余瑶皱眉,心里叹了一口气。
本体上的伤是根源。
伤一日不好,她的修为就永远无法前进一步。
但这伤,自她出世之时就有了,近七万年过去,再稀罕的宝贝,再滋补的丹药吃下去都无济于事。
没等余瑶伤感太久,隔壁金色的结界突然消失,她眼睛亮了亮,跑到旁边一看,发现顾昀析长身玉立,站在莹莹璃光之中,青色的长衫无风而动,每一条棱角都透着清冷的意味。
余瑶心跳漏了一拍。
让她这么喜欢的人,怎么就是帝子呢。
“顾昀析。”余瑶很快回过神来,她半个身子隐在墙壁后,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额心的莲印比昨日亮了些许,她问:“扶桑刚刚来找我,说今夜仙殿宴客,他摘了很多灵果,算是给大家赔罪,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顾昀析看到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昨日的情形来。
黑暗中,他瞳色极深,像是幽邃的寒潭,沉浮着一些看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他抿了抿绯色的唇,朝她招手:“过来。”
余瑶走到他跟前,站住,黑眸黑发,肤色雪白,眼中闪着繁星。
顾昀析长指骨节分明,腕骨突出,他伸手揉乱了余瑶的长发,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来,“去。”
余瑶开心了,还没等她说话,就听顾昀析说出了第二句话:“昨日喝醉后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种事后算账的意思,余瑶拉着他宽大的袖摆,啊了一声,如实摇头,同时为自己辩白几句:“我从前在邺都喝过一次,也醉了,尤延说我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倒地上就睡了。”
顾昀析嗯了一声,而后俯身,与她对视,长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一字一句道:“睡之前,你亲了我。”
余瑶瞳孔蓦地一缩,脑海里炸开了无数朵烟花,她觉得不太可能,但是顾昀析这种性格,也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来逗她。
那么,真的亲了?
余瑶的目光又挪到顾昀析的唇上。
然后,重重地咽了下口水。
顾昀析顿时笑了,他眯了眯眼,慢悠悠地问:“怎么,食髓知味?”
他的声音有点危险,余瑶丝毫不敢多想,只能一味摇头,“这是个误会,喝醉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绝对不是故意的。”
“我下次再也不沾酒了。”
顾昀析有点不耐烦地用手势止住了她的话语,他拧着眉,看了看余瑶,很久没有说话。
余瑶的呼吸都放轻了。
她有些紧张。
因为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她喜欢的,是一个没有心,没有七情六欲的神灵,她亲他,在他那里,只可能有一种含义。
冒犯。
她冒犯了鲲鹏帝子。
顾昀析闭了闭眼,他身子颀长,能将余瑶的身影完完全全拢住,半晌,他长指微动,勾起余瑶的下巴,眸色黑浓,鼻息微热,问:“亲都亲了,我该给个名分吗?”
余瑶赶紧摇头,眼睫毛上下颤动得厉害。
顾昀析显然对她的答案不太满意,他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后颈,声音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哑意,“等财神渡完劫,我们就成亲。”
“成……成什么?”漫长的死寂过后,余瑶舔了舔发干的唇,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帝子妃,不比小神女好听?”
第52章
余瑶在顾昀析说出成亲那两个字眼的时候,脑子就已经彻底乱了, 她眼神十分茫然, 落在顾昀析如白玉的侧脸上,好半晌都找不到话说。
她咽了咽唾沫, 近乎手足无措。
“就……就因为我喝醉时亲了你?”
顾昀析不置可否,目光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停顿了一会,而后划开视线,言简意赅:“你是第一个。”
余瑶瞬间清醒了, 继而,心凉了一半。
她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指望顾昀析开窍, 还不如指望石头开花。
“我不要。”她闷声闷气地回:“那如果有第二个醉酒时亲了你,你是不是还得给个帝子侧妃的名分?”
“顾昀析,作为先天神灵之首, 万族领袖,你不能这么……见一个喜欢一个。”
顾昀析低眸瞥了她一眼,声音清冷:“胡言乱语。”
余瑶捂脸,声音从指缝间流出来:“反正,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要跟我成亲, 就不用了, 我不需要你负责。”
她喜欢的毕竟是顾昀析, 从来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觉悟,突然开窍之类的更是想都没想过,但至少,不能是因为一个吻, 顾昀析觉得得对她负责而成亲吧?
她不要面子的嘛?
顾昀析淡淡地提醒:“你自己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但不是以道侣的身份。”余瑶内心一片凄风苦雨,她甚至想,要不就试试吧,有了帝子妃的身份,就能光明正大独占他。
好歹能时不时的牵个手,也能成双成对的出现,别人一提帝子,就能想到帝子妃。
听着是真的不错。
但那也不是喜欢。
道侣,毕竟和跟班不一样。
做这样的决定,必得慎重再慎重,真不是顾昀析一句话就能定下的事。
“你不愿意?”顾昀析的声音很危险,还蕴着一两缕无从捉摸的怒意,像是她做了多过分的事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一样。
顾昀析的手指骨节分明,也很有力,托着她的下颚,逼着她与他对视,余瑶连一个呼吸间都没撑到,就率先败下阵来,她有些颓,声音有气无力:“你先冷静一下,再说吧。”
顾昀析眯了眯眼,突然松开了她,问:“真不愿意?”
“因为谁?”
余瑶默了默,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思路,“不是因为谁,我总不能因为一个不清醒时候的吻,就把自己给嫁了吧。”
“余瑶。”顾昀析的声音很冷,已然动了怒气,“不是我对你负责,是你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余瑶秒怂,她脖子缩了缩,轻声道:“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很意外。”
“顾昀析,我两千岁生辰才过,就着你回了鲲鹏洞,几万年的朝夕相处,欢乐或是难过,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的。我也跟你说过,只有你不找道侣,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永远做你的小跟班,我也真是这样想的。”
“但是道侣,它不一样的。”余瑶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突然就有点磕巴,“我们两个会有很多新的,从未有过的矛盾,会出现争执,冷战,互不理睬的情况。”
“这些,我都还不怕。”
“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可以一厢情愿,一直喜欢你,努力追逐你的步伐,可能哪一天,我就真的能将你当成和扶桑,蒲叶一样的兄长。可如果,我成了帝子妃,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要一些根本就求不到的东西,会慢慢滋生出不该有的贪念,我自制力不好,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得到了,也因为得不到,所以会斤斤计较。
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行,而你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昀析听她说完,眉峰拢起,“我为什么要和扶桑,蒲叶一样?”
“他们有我对你好?”
余瑶没话说了。
她捏了捏眉心,道:“那就等财神渡劫之后,再说吧。”
小姑娘身上的莲香味四处逸散,顾昀析忍了忍,将心尖上燃着的火压了下去,他拂袖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冷哼一声:“你就是等到北海枯竭,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道侣。”
余瑶:“……”
因为这么一出闹戏,余瑶出现在蓬莱仙殿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已经到了。
顾昀析高坐上首,神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左手边坐着今日仙宴的主人扶桑,右首的位置照旧空着,依次是墨纶,琴灵,凌洵等人。
大殿中央,女子绝色,琵琶声和着呢喃轻音,声声勾人心弦。
余瑶磨磨蹭蹭,然后在尤延的旁边坐了下来,几双眼睛顿时朝她瞥来,财神今日没带小兔妖,恰巧坐在余瑶的对面,见状,免不得笑了一声,问:“怎么了这是,你们两个又闹什么脾气?”
余瑶哪敢将顾昀析说的那些话给复述出来,她摆摆手,道:“没事儿,就是身体不太舒服,老毛病了。”
她本体上的伤,大家都知道。
尤延侧首凑到余瑶耳边,道:“阿姐,我在邺都为你建了一座宫殿,里面刻了法阵,保准四季如春,等过了这段日子,你去住住看,有哪里不如意的同我讲,我再改。”
余瑶听了,笑:“等财神渡完劫,我想去锦鲤族走一趟,总觉得云烨没死透,天族现在一团糟,他肯定是不会回去了,锦鲤族和他关系渊源,总要看看才心安。等这些事完了之后,我还得去魔域陪陪琴灵,暂时去不了邺都,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去魔域玩玩?”
原以为邺都事多,尤延会拒绝。
但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应下,笑起来唇侧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还是像极了余瑶在人间救起的那个狼狈不堪,又有着十分傲气的少年郎,余瑶多看了他两眼,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感慨道:“总觉得你还是人间的模样,但一眨眼,又过去好多年了。”
“阿姐,你才七万岁,话别说得这样沧桑。”尤延话说到一半,就察觉到了某道阴狠异常的视线,他皱眉,循着感觉望过去,正正与顾昀析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
无由来的,尤延被看得背脊一寒。
他靠近余瑶,压低了声音问:“阿姐,你和帝子吵架了?”
“帝子来得比我跟扶桑都早,来了就坐在那,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也不敢打扰他,坐了有一会,他突然抬头,问往后一百年,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棘手事件。”
余瑶有些惊讶:“他问的?”
尤延点头,像是憋着笑,又显得莫名凝重:“这还是我头一回,听到帝子关心百族事务,我没说什么,但是扶桑惊着了,压在他那里的事有点多,他就略略提了两件,结果帝子听完,看了他一眼,说了个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