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镜里片
镜里片  发于:2020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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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煦次次都嫌弃她腰细,在床上总是义正严词让她多吃一点,要是漏了半点,她就得挨罚。
  这就是他的借口,钟华甄气得不行,干脆不理他,他又像只大狗样哼哼唧唧拱她,抱怨她娇气。
  钟华甄算是懂他骨子里的好欲,天生下流胚子。
  偏他前世身边没什么女人,甚至还有人传过他觉得女子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话语,高傲至极,也不知道是不是个雏。
  钟华甄坐在案桌上翻看医书,长直的头发垂到细腰之间,发上插有蝴蝶样的簪子,耳边坠粉珍珠耳坠子,微皱起的眉显出她心中的不宁。
  她没听说疫毒有解药,上一世病之所以没传开,只不过是乌黎把中疫毒的人全都杀死埋葬。
  府里的动作十分迅速,没到半天便备好启程所用之物。
  “这事有大夫,你不要掺和,事情恐生异变,我会注意安全,”他把睡着的啾啾放床上,跟钟华甄和小七道别,“我得先走了。”
  小七忍痛割爱分他一片糕点,李煦也没见外,接过之后一口就咬进嘴巴里。
  钟华甄看他嘴巴鼓起来,一时无语,将自己写的另几封信和身上医书给他,道:“我已经让城中府尹排除城中情况,你先把这些交由营中大夫,我尚且不知有何解药,但这些是我平日看医书摘录,青州的军医大夫多,我们会试着看能不能治好来送信的二位,届时再让人过去,我让府上给你备了几车药材,他们会随你之后到。”
  李煦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抬手捏一捏她白皙脸颊。她这段时日比往常要依赖于他,嘴上说不,行动上却一直宠他,搞得他越来越像小时候样任性,都有点想把她带走。
  “放心,陆郴他们不是无能庸俗之辈,我不过去他们也能随机应对,你自己也得注意,那两个晕倒的信使应该是传急报,路上不会接触太多了,医馆大夫多,用不着你自己前去。”
  钟华甄心道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乌黎既然用药毒做先锋试探,便代表他打着让神武营落败的心思,他做什么都要成效,不会白出手。
  李煦不觉得自己会输,突厥一直不省心,他什么还没开始做,他们自己倒赶着往锋尖撞。
  ……
  如果这只是场疫毒,不一定要李煦过去,但伴随疫毒而来的,一定是场硬仗。
  钟府之外没见有什么情况,倒是在李煦走后没两天,府里陆续病倒好几个,都安置在医馆中。小孩还小,伤了病了都得去半条命,钟华甄赌不起,让长公主带着孩子暂时住到府外的一间别院,自己留在严加看管的钟府中。
  有大夫问:“姑娘是路老的嫡传弟子?”
  路老跟在威平侯身边多年,在青州的大夫都听过,钟华甄得他亲笔医书,习医上的天赋又远胜于旁人,不免引人多问几句。
  钟华甄想成为路老的弟子很简单,只是说一声的事,所以她也没反驳大夫的话,点头默认了。
  钟府上下被府尹从城外调来的将士包围,外边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卢将军领兵来了一趟,让人先逐步查这附近,四周都围着带刀将士,不许里面的人随意出来。
  大门打开,卢将军踏进里面时,刚好在遇到步伐匆匆的钟华甄,身后跟着南夫人,他皱眉说:“甄儿,你母亲要我带你出去。”
  南夫人看着钟华甄长大,怕钟华甄出事,这几天一直跟在她身边。
  “卢叔,你怎么进来了?离我远些,”钟华甄有些惊讶,她带面纱,抱着装医书的药箱退开几步,“我进过医馆里面看病人,不宜再外出,神武营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我这边有些棘手。”
  卢将军脸色一变,道:“你身子本就不好,到这种就已经容易沾病,怎么还进去一趟?速速随我出府。”
  钟华甄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冒险,里边的大夫都已经做好防备,卢叔你下次若是过来,派人送信即可,情况危急,如果这病传的人多了,出了大乱子谁也控制不住,青州好说,可别的地方呢?陛下那边又该怎么办?瘟疫这种事,没那么多时间用来犹豫。”
  青州的百姓与其他地方的人最不同之处,是他们对钟府的信任,只要长公主出面,青州的人少有不听,但其他地方的人,难说。
  钟华甄比别人要了解这疫毒,与其等府中大夫茫然摸索,倒不如她自己上前诊治。这疫毒给人留的时间不多,伤了便是伤了,不会再有恢复的可能,如果李煦因此出事,她不敢想象后果。
  乌黎性子看着温和,但手段也极其狠毒,做这些事游刃有余。
  钟华甄没在此地多耽搁,她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说:“卢叔,我和其他几位大夫会试着研制解毒药,等药出来后,我想去一趟边疆,看看陛下。”
  卢将军是受长公主所托带她离开,见她眸中没有动摇之色,叹了口气,道:“你在这些事上倒像你父亲,总不怕出事。”
 
 
第105章
  疫毒与死尸有关, 乌黎不忌讳这种东西,杀人于他而言是乐趣。
  钟华甄太了解他。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斑驳树影随风摇动。医馆中有人疼得叫出来,已经连续有三天,钟华甄也几乎整整三天没睡。
  她面容有些憔悴, 研习医书, 捣鼓药物,接连几天几夜,神仙都受不住,更何况钟华甄, 腰酸背痛,但她不敢睡。
  李煦大抵想不到他才走两天, 钟华甄便直接进了这间目前堪称乌烟瘴气的医馆。卢将军极其重视这件事, 府尹也不敢懈怠,城中不少有名望的大夫都来了钟府一趟, 随后便让人通知要在钟府待上一段日子。
  钟华甄以猜测为由将疫毒的情况说了出去, 大家虽然半信半疑, 但也怕她的话成为事实,一半随她一起研制解毒的药。
  药房中有个正在熬药的小药炉, 钟华甄坐在一边看药,她手边的桌子有许多味配好的药材, 上面贴着字, 有的已经被验证没用, 有的能减缓疼痛,更好一点的,能抑制发作的时间。
  可真正解决,让人几天内就好起来的,暂时没有。
  南夫人手里搭件披风,进屋给她披上,开口道:“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再怎么结实的身子也经不住熬,躺床上睡一晚也好。”
  钟华甄轻轻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安抚她说:“没事,府中请来的这些大夫厉害,连他们都觉棘手难搞定,我若不加把劲,陛下那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困些而已,不打紧。”
  南夫人已经劝了她许久,拗不过她,只能在一旁帮她看药。
  钟华甄脑子在飞速转着,披风为她遮挡住夜晚的寒冷。她只是拿起一味药便能立即想到有什么用,与什么药性相配,又与什么药性相反,搭配又能出效果,统统都知道一样。
  南夫人看她挑拣配置药材的速度和眉眼中认真,心中都有些赞叹,若她早知道钟华甄有这般习医的天赋,定是从小就教她这些事。
  等药熬好时,南夫人拿粗布握柄,把药汁倒进药碗中。
  钟华甄自己先尝了一下,过了会儿后,她眉慢慢皱起,觉得还是不够她想要的感觉。
  旁边面纱有股淡淡的药香,钟华甄拿面纱遮住脸庞,要端药去给中毒的试一试。
  她起身时身子晃了一下,南夫人连忙扶住她,“姑娘,你不必再亲自过去,这哪是儿戏的事?这些药你最好也别替他们先试,这还有其他大夫!万一真出事了让我怎么向长公主交代?陛下也该心疼了。”
  钟华甄慢慢摇摇头说:“这疫毒拖久一日,人就多一分危险,且不说青州被保护得很好,不会出事,神武营是陛下一点点壮大,将威名立起来的,若因为疫毒损失多人,陛下心中也会憋闷,我不愿让他如此。”
  南夫人嘴微微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李煦上次刚来青州没一天,便直接找到南夫人,让她帮忙看着钟华甄。他想事事顺钟华甄心意,所以让南夫人帮他关注长公主和钟华甄的事,如果钟华甄想什么事被长公主拒绝,请她告诉他。
  南夫人叹气,心想这两人心意倒是相投,都不愿见到对方失落。
  钟华甄把药端了进去,南夫人跟在她后面。这药分了几碗,分别给了几帮人喝。
  有效用的只有轻症发作的人——第二天早上,只有这些脉搏平缓下来,比初始的情况好上许多,甚至有转醒的预兆。
  其他的人用处不大。
  钟华甄又是一夜没睡,她坐在医馆门口,看着初升爬起的太阳,心想若是毒侵入体,如何是好?
  她脑中一闪,突然想到以毒攻毒。
  ……
  青州这边接触疫毒的人不多,尚且算安定,钟府处理得及时,尚未发生大的异动,但神武营临近边疆,又逢疫病泛滥,军心难免乱了两分。
  李煦在赶回神武营的路上就听到突厥袭击边境,神武营中被迫连退几次,如今强硬撑在百里之外,抵御突厥。
  神武营近乎百战百胜,在大蓟朝内朝外传得神乎其神,如今战退近百里的消息传开,百姓议论中有人觉得他们名不副实,更有人直接对突厥产生一丝恐惧。
  后来把这些人中最冒头的几个抓起来,才发觉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叛贼。
  几位将军和谋士等在营帐前迎接李煦回来,神武营到处熏着药草,浓浓弥漫在四周,李煦下马,把缰绳丢给等候旁边的小兵,开口便问:“营中情况如何?”
  一位将军道:“前些时日疫毒突发,开始只是少数几人,军中大夫立即发现异常,让人隔离,但此毒十分怪异,感染极强,纵使我们小心防备,依旧有不少将士中招,前些时日突厥进攻,我们思量讨论之后,皆觉得不可迎战,故以退兵为上策,已经将得病的将士移入作战侧方。”
  李煦身形高大,仅是一身玄袍,却未被旁边久经沙场的将军压过风头,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他一句话都没说,旁边的将军们面面相觑,心中都知李煦一定是猜到了什么,只得把另一半话也说了出来:“退兵时由龚将军与秦将军镇守前方,突厥新任大汗在沙场上十分勇猛,一把大刀耍得十分厉害,击伤龚将军腹部,若不是秦将军眼疾手快一箭射向这位大汗的刀,恐怕龚将军命都没了。”
  李煦开口问:“龚壶在哪?”
  “……龚将军、龚将军正在养伤。”
  虽说新继任的突厥大汗厉害,但龚将军作为出征主将,实属轻敌失责。
  没人敢说多余的话,李煦平日在旁人眼里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治军极严,无论是谁违抗命令,一律都按军规处置,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前几年有一阵时间,李煦破天荒离开军营近大半个月,不知道是出去做什么,但他那时的行为已经是违抗军令,李煦回来也没多余的解释,一声不吭直直挨了几十军鞭。
  神武营受损,龚将军这才受伤,如果直接就挨一顿罚,这怎么看都不太好。
  李煦也没那么冷硬,只道:“这一月就让龚将军养伤,但他轻敌害弟兄们性命,不可不罚,一月之后,让他自行去刑罚处领二十军棍。”
  众人松口气,至少不是现在,他们连忙抱歉,替龚将军应声是。
  龚将军的事情过去了,但神武营内部情况不容小觑,李煦去一趟侧方辟出的一块空地营帐,打算去探望得病的将士,还没踏进去,就听到里面有痛苦的哀嚎声。
  已经有部分人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甚至还有的人,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反应,但他们身上还有微弱的气息。
  陆郴面上和手上都裹着防备病疫的干布,他没让李煦进面前,自己在一处熏着药烟的营帐内中换好衣服才出来。
  “陛下,军中大夫多数擅长医些刀剑造成的砍伤,这病有些棘手,尚未摸透,虽已经过去有半个多月,但目前还没找出任何解决的法子,陆某在此地安抚人心。”
  李煦点头,把钟华甄给的东西都交给他,说:“有人给了这些东西,你让军医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什么。”
  陆郴奇怪接过,军中大夫都还没对这疫毒下定论,旁人是怎么知道要看哪些东西?但他也没多问,觉得李煦是特地找人问了,便先收下,让人送进去,对李煦说起乌黎。
  “想必陛下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但我还得再补充一些,这新继任的大汗叫乌黎,是突厥以前的二王子,去年他暗中回到突厥,和一个大部落取得联系,利用叔父死于大蓟、要为叔父报复大蓟为由,取得了他们的帮助,在一场夜宴中突袭皇宫,夺得王位,陆某曾在远处观摩过他领兵之姿,只觉甚为勇猛,有种不输于陛下的感觉。”
  李煦上次见过乌黎,他虏走钟华甄,差点害她性命。他因为自己受伤,带不走两个人,便把皇族象征放在他叔父身上,以示身份,李煦不屑于被威胁,直接一剑杀了那个老男人。
  “不过是劫狱的宵小之辈,”李煦沉声道,“这场疫毒来得蹊跷,八成是有人在作祟,劳你在此事上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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