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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宗熙带着果果和便衣的郑警卫一起去了青城机械厂。
他是开着韩则城的军用吉普车过去的。
这年头可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车的。
在乡下踩个二八自行车,或者开个拖拉机都能令人侧目了。
就是在城里,车也不是寻常人开的,整个机械厂也就一辆车。
更何况还是一辆军用吉普?
这能是一般人开的车吗?
不是说值不值钱,而是后面代表的意义。
所以何宗熙开了车过去,受到了机械厂隆重的接待。
接待处看了他的介绍信就把他请到了会议室。
不一会儿机械厂厂长廖进就亲自过来招呼。
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何宗熙当然重点是介绍了一下自己,郑警卫和果果就介绍了个姓名,别的什么都没说。
廖厂长听说何宗熙是下面红星农场的人就有些疑惑。
他道:“原来是红星农场的何同志,何同志你们那边现在有驻军吗?我看这位郑同志看着像是部队里的人。”
而且还不是个普通的军人。
廖厂长也是个退伍军人,对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
这话何宗熙可不好答,正想着怎么模糊过去,廖厂长却是极有眼色之人,立即就道,“你开过来的车好像也是军中的车。”
何宗熙似乎是愣了下,随即就笑道:“不是,这车是我朋友的,他借我开了。”
廖厂长“哦”了声,看向果果,笑道:“这孩子是何同志的?长得可真机灵。”
何宗熙笑道:“我倒是想,不过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儿子,喜欢热闹,非要跟着我过来。”
这回才看了一眼一旁的郑警卫,道,“我朋友不放心果果,就让郑同志跟着一起过来的。”
廖厂长立即就知道他这位朋友身份不一般。
他态度更亲切了几分,看着果果的眼神堪称慈爱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何宗熙也没有兜圈,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说是他们红星农场响应国家的号召,积极创收,今天特地开辟了荒地种植了大量的棉花,他们想到要充分利用农场的劳动力,为国家做出更多的贡献,所以想要过来看看机械厂有没有纺纱机,不用全新的机器,农场没有多少钱,淘汰的,旧的就行。
这是小事,廖厂长既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自然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
他道:“有的有的,不过都在仓库那边,我让人去仓库清点一下,看看有多少,是哪些型号,机器情况怎么样,可能需要点时间,料何同志可能要稍等一下。”
何宗熙笑道:“那就太劳烦这边的同志了,不过廖厂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跟贵厂的工人一起去仓库看看。”
“这能有什么介意的,只要何同志不嫌弃仓库陈旧,东西积灰就行了。”
廖厂长摆手,道,“反正今儿个我也没什么事,我就陪何同志一起过去吧。”
说完又看果果,道,“小同志也要一起过去吗?还是留在这里我让人拿些点心和书过来?”
果果摇头,很认真道:“谢谢,不用了,我过去一起看。”
廖厂长看他一本正经的架势觉得可爱又有点好笑。
但他倒是看出来,这孩子应该是出自军人家庭,站姿和坐姿都不一样。
几人说着话,正准备离开会议室,不想这时候会议室门响了。
秘书推门进来说:“廖厂长,国营纺纱厂的朱副厂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您。”
廖厂长皱眉,刚想说你领他去另一个会议室让他等一会儿,旁边的何宗熙却突地笑了出来,道:“廖厂长,这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既然来了,不如就让他进来吧,不然说不定他一急,自己就冲进来了。”
且说回这位朱常朱副厂长。
这位朱副厂长以前是何家纺纱厂的管事,深受何宗熙的父亲何老爷的看重,建国前过得也是绫罗绸缎有佣人使唤的生活。
不过建国后他就改了作风,走起了艰苦朴素的路线。
到了六十年代末,他就贴了何家的第一张大字报,带着工人带头抄了何家,重伤了何家老爷和太太。
当然他是想要斩草除根的。
可惜正好那时何宗熙不在家,后来何宗熙就在有人的安排下下乡去了,所以他没能如愿。
但他还是发了笔横财,后来纺纱厂重建,他更是如愿以偿的成了国营纺纱厂的副厂长。
做了那种事,就算心光得意,最开始那两年他心里还有些忐忑。
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心也早放下来了。
他觉得何家的人就算没死绝,应该也蹦跶不起来了。
绝没想到有一天会猝不及防的看到何宗熙。
还穿的干净体面,加上他本来的气质,看着竟然一副翻身了的模样。
何宗熙跟他爸长得很像,但眼神慵懒随意,却又透着股钉子般的狠意,不像他爸那样明显就是没有在底层黑暗中摸爬滚打过的那种天真。
朱副厂长心虚,自然心惧了。
毕竟他背负着何家好几条人命。
何宗熙怎么能穿着那副模样来纺纱厂,他来纺纱厂想做什么?
他问领何宗熙进来的车间主任吴大宣,严肃道:“大宣,何宗熙怎么来了?你怎么把他给领进来了?”
吴大宣以前是何家纺纱厂的小工头。
他是个会做人做事的,要不然也不能在朱常做副厂长的厂子里继续做着车间主任了。
他“呵呵”了两下,道:“唉,朱副厂长,这我可没办法,他手上有正经的介绍信呢,毕竟是老熟人,他求到我面前来了,我不能这点面子不给......再说了,纺纱厂可不止我们一家,我了解了解总比他去了别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话是这么说,但朱常的脸色还是一沉,道:“介绍信,他哪里来的介绍信?”
吴大宣道:“是他下放的那个农场的。听他说,他那个农场现在种了不少棉花,所以就想弄点旧机子过去纺纱,这样也能给农场多赚点,看样子他在农场混得不错。”
朱常又从吴大宣那里套问了何宗熙介绍信上的农场是哪个农场,打算回头得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算这样他心里还是不安。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可能让何宗熙爬起来的。
那小子从小面上无害但心思却刁钻,让他爬起来他就要倒大霉了。
他想到他在他们纺纱厂弄机器不成,很可能就会去同样有机器的机械厂。
所以第二天他就踩着自行车来了机械厂。
他会钻研,跟机械厂这边廖厂长也认识。
他打算由上至下,直接把何宗熙的身份跟廖厂长说了,让他跟下面打招呼,断了何宗熙拿纺纱机的路。
不过不巧的是,何宗熙却比他先一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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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学校那边。
这几天正是期末考试的时候。
这一日李渝考完了最后一门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自从前几天知道苏若就是韩琴琴的大嫂,李渝就一直心惊胆战的,也暗中一直注意着韩琴琴的动静,生怕她跑到院里举报自己在背后败坏苏若名声的事,连考试都没考好。
不过好在宿舍气氛虽然僵硬,但韩琴琴那里除了每天看书考试,也没什么特别的异动,所以捱过了这几天,等终于考完最后一门课李渝这颗心总算是又放回了肚子里。
她想,等回家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也知道韩琴琴的臭脾气,骄傲,自以为是,但却也不会背后做什么,如果举报了她,肯定不会不动声色的。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她没有举报她,那就应该没事了。
可是她交完试卷刚出门却被系里的指导员劭明生叫住了,说是院里正在开会叫她过去。
李渝突然被叫去院里,有些忐忑,问劭明生道:“劭指导员,是有什么事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同学一起过去?”
劭明生一向跟学生亲近,但这回面色却很严肃,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这边只负责叫你一个,走吧,过去就知道了。”
第96章 处分
什么叫“我这边只负责叫你一个”?
难道还有别的哪边不成?
李渝心中惊疑。
她试探着想跟劭明生套话。
可劭明生却一扫平时和学生相处随和可亲, 平易可爱的样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端着, 问他话, 也是滴水不漏。
李渝心里愈加打鼓了。
她道:“劭指导员, 院里领导叫我,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刚刚说院里领导,是哪些领导在啊?劭指导员, 我,我要不要打电话跟家里说一下?......我, 我已经约好了家里人过来接我, 我舅舅说要开车过来接我。”
她以为是小学生吗?
还叫家中来。
不过特意说什么她舅舅要开车过来接她......劭明生知道她舅舅是谁。
学院学校领导少有不知道的。
但这回就是她舅舅亲自过来跟校长求情,怕是都不行的。
李渝被带去了院里的办公室。
她发现学院和系里几位主要的领导, 他们班的班主任都在,甚至连学校的一位书记都在。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渝的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怕是不好了。
她双脚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跟着劭明生坐到了长桌的一角。
首先说话的是她的班主任刘伟明。
平时一向对她和蔼可亲的刘伟明此时神色也十分严肃。
他道:“李渝, 两日前你是不是曾经领了一位老婆婆一家祖孙四口去过芳园路小洋楼?”
李渝只觉得全身一麻。
好像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了出来。
她呼吸不畅,只觉得室内的空气不够似的。
她一时出不了声,刘伟明却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继续道, “你领他们过去的路上都跟他们说过什么?”
李渝牙齿有些打颤。
她摇头, 再摇了摇头, 道:“没,我没有说什么,就说苏若是我们学院里很有名的同学, 大家都认识......”
“啪”得一声,李渝的声音被打断。
她茫然又惊惧地看向前面。
那是院里的党委书记,他往桌上拍了一张盖着红戳的文件。
党委书记冷声道:“到现在还在这里狡辩,那韩家林和吴娇艳已经在派出所供认了,说就是因为你在背后造谣诬陷,中伤苏若同学,说她有男女作风问题,以致他们误会,韩家林的母亲,苏同学的婆母吴桂枝更是大受刺激,在芳园路动手,欲对已经怀孕的苏同学不利,现在就因为你,苏同学和她爱人韩副团长的名誉受到严重的抹黑,苏同学的婆母进了医院,韩家林和吴娇艳去了派出所......”
李渝目瞪口呆犹如被雷劈。
就算她当初目的不纯......可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是苏若发生什么事,而是那个吴桂枝进了医院,韩家林和吴娇艳去了派出所?
她又惊吓又懵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忙摇头道:“不,不,不,殷书记,这这一定是他们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造谣诬陷苏若同学,是那个吴桂枝和韩家林自己贪婪,是他们想把罪过推到我身上也不一定......”
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党委书记不再理会李渝,看向外面,道:“进来吧。”
门推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她道:“殷书记,韩琴琴,马红兰,高小琴已经开口作证,说她们亲耳听到过李渝同学因为不忿学院偏重学院新生,尤其是嫉恨苏若同学多次抢夺了她的资源和机会,从今年开学没多久,就曾在外面和宿舍多次诋毁过苏若同学。书记,这里是她们的证词。”
她说着就将手上的簿子递给了那位黑脸的书记。
马红兰和高小琴就是李渝还有韩琴琴的另外两名室友。
李渝一下子瘫坐在了凳子上。
脑子里纷纷往外冒的所有争辩之辞都突然软了下来,再说不出口。
党委书记翻了翻那些证词,面色越来越难看。
然后“啪”得一声,就把那沓东西按回到了桌子上,抬头对李渝冷冷道:“李渝同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渝满面惊恐。
她知道现在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不管怎么否认他们肯定都不会信自己的。
她道:“我,我只是......我只是误会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抓到了什么稻草,道,“真的,殷书记,我没有有心要中伤诬陷苏若同学,只是,只是我没有见过苏若同学的爱人,反而多次在校园或者外面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才会误会......不仅是我误会了,学校里其他人也有误会啊,那些话不是我一个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