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庭还没到,大师兄宋威、二师兄陆济川、三师兄薛杨、五师兄柳朝风都已在练武场等候,四人均穿天极宗的青色弟子服,只是薛杨身形颀长、容貌俊美,在四人当中鹤立鸡群。
看到苏梨与萧婉一起走来,宋威、陆济川、柳朝风都意外地看着苏梨,只有被宗主萧罡当成女婿培养的三师兄薛杨面带微笑注视着萧婉,似乎对新来的小师妹毫无兴趣。
苏梨发现,大多数渣男都是演戏高手,薛杨对萧婉的殷勤动机不纯,但也正因为如此,薛杨才能始终都装得那么像,温雅如玉,不似正常的追求者,偶尔也会发泄一些脾气。
从这方面讲,薛杨对萧婉、对何真真的态度几乎是一模一样,他要利用萧婉坐上天极宗宗主的位置,所以对萧婉始终如一的好,他要利用何真真提升自己的内力,所以对何真真始终如一的亲手。
可怜萧婉、何真真这对儿师姐妹,都沦为了薛杨的工具人。
虽然苏梨也想勾搭廖云庭做自己的工具人,但她不会欺骗、强迫廖云庭,更不会算计廖云庭的命,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小师妹怎么来了?”二师兄陆济川声音粗噶地问,长得也像个大老憨。
苏梨细声道:“我想练剑。”
陆济川震惊脸:“你不是连木剑都拿不稳吗?”
苏梨:……
还是大师兄宋威会说话,咳了咳道:“小师妹体弱,一次拿不稳不代表次次都拿不稳,坚持练下去,肯定会有进步。”
萧婉也瞪了傻乎乎的陆济川一眼。
陆济川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没有恶意,既然小师妹想要练剑,陆济川将功补过道:“那行,小师妹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廖师叔的教法简直不是人,你跟我学,我保证不让你受累。”
他刚说完,廖云庭背负长剑出现在了练武场的入口。
陆济川瞳孔一缩,悄悄地躲到了宋威身后。
苏梨看向萧婉,两人相视一笑。
对于苏梨的到来,廖云庭视若无睹,站到练武场中央的高台上,廖云庭直接点名大师兄宋威上台。
宋威的剑法停留在天极剑第四重,他内功扎实,按照宗主萧罡的说法,只要宋威继续稳扎稳打,四十岁练到天极剑第七重没有问题,能不能突破第七重就看造化了。不过天极剑法乃武林中被封为第一剑法的顶级武功,就算宋威现在只学到了第四重,出去行走江湖也能横扫大多数同辈弟子。
宋威看似逊色薛杨,但他步步求稳,剑招使出来都很精准。
廖云庭对宋威的提点很简练,宋威很快就下来了。
二师兄陆济川与萧婉一样都停留在第三重,资质算不上出彩,但他天生神力,同样的剑招被他使出来霸道雄浑,有开天辟地之威,故而当年被宗主萧罡看中,收为了弟子。
薛杨的剑法已经达到第五重,剑招很快,苏梨现在的水平都看不清,不过看宋威几人目光紧紧盯着比武台,一脸敬佩,薛杨这人大概是真的很有天分了。
萧婉的剑如行云流水,兼之女子身姿曼妙,练武台上的萧婉,宛如飞天下凡。
廖云庭对前面这四位弟子的指点都又快又准。
轮到十二岁的五师兄柳朝风了。柳朝风去年才进的宗门,修行浅,需要被提点的地方就多,随着廖云庭的大手在他肩膀、小腿捏了几下,柳朝风的惨叫声不断地传了下来,连“师叔饶命”都叫出来了,最后也是被大师兄宋威赶到比武台前给搀扶下来的,一头的汗。
苏梨看得额头也冒出了汗珠。
萧婉在她耳边鼓励道:“师妹别怕,师叔知道你的情况,不会过于苛求你的。”
苏梨不怕,她只是慌,她想学武,想成为名传天下的女侠,可现在的她只是个菜鸟,对剑法的唯一经验还来自前面几世,但那些剑法与天极宗的剑法相比,只能算是花拳绣腿。
拿着先前叶青岚送给何真真的桃木剑,苏梨忐忑地跨上了比武台,效仿萧婉几人的做法,双手持剑朝对面一身黑衣的廖云庭行礼:“弟子何真真见过师叔。”
廖云庭皱了下眉。
前面的五位弟子上台后都会与廖云庭比试一场,廖云庭再根据五人的不足之处加以提点,但廖云庭记得,这个拥有炉鼎之体的小弟子进宗门后只来上过一次课,举了一会儿剑便胳膊酸痛,人也站不稳了,双眼含泪,仿佛他再要求她练便是虐待她。
后来师姐叶青岚告诉他何真真不会再来上课,廖云庭还松了口气,因为他也不想教一个娇气的废物。
“你怎么又来了?”廖云庭毫不客气地问,目光极冷。
苏梨垂眸道:“弟子想要学剑,还请师叔赐教。”
廖云庭审视地看她一眼,负手道:“可,双手前伸与地持平,托剑两刻钟,如果你能坚持下来,我会教你剑法。”
苏梨记得何真真第一次学剑的狼狈,也知道廖云庭是想考验她的毅力。
二话不说,苏梨将桃木剑连着剑鞘托于双掌之中,开始了两刻钟的考验。
此时已接近晌午,又是初夏时节,阳光灼灼。
才刚举一会儿,汗水便沿着苏梨的额头、脸庞、脖子一道道地往下流了。
第131章
苏梨这身子真的很虚, 这里没有计时的东西, 苏梨无法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汗如雨下, 平举的两条手臂越抖越厉害。
可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过不了这一关, 她如何练武?
苏梨咬牙忍着,汗水从眉峰滴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随着汗水越来越多, 苏梨的胸口、腋下、后背分别湿了一片。
虽然武林人士没有普通百姓那么看重规矩, 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守的。
大师兄宋威发现后,对身边的陆济川几人道:“咱们先走吧,四师妹留在这里等待接应小师妹。”
陆济川、薛杨、柳朝风都没有异议,萧婉也愿意留下来照顾小师妹。
被调教成炉鼎之体的女子身材都极为丰满,胸部高挺,腰肢又纤细如柳,当苏梨胸口的衣衫被汗水打湿贴合下去, 那画面连剑痴廖云庭都觉得不该多看。所以他侧转过身,问萧婉:“他们几个怎么走了?”
萧婉答道:“禀师叔,师兄他们饿了, 先去了一粟堂。”
她当然不能说师兄们是怕小师妹过于尴尬,自发地避开了。
廖云庭嗯了声, 顺理成章地保持这个站姿,只有余光能瞧见苏梨举剑的身影。
苏梨怀疑自己要中暑了,头重脚轻, 看什么都带重影。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叫嚣着要罢工,就在苏梨痛苦到想放弃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合欢被薛杨囚禁在山洞中的情形。最开始合欢为了师母的命才修炼内力,修炼了却要被薛杨采补,后来合欢是服了毒药必须修炼内力,生不如死,那时候合欢恨薛杨恨得入骨,她多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练武,练到武功比薛杨高的时候,痛痛快快一剑报仇。
但合欢没有机会。
苏梨有,为了合欢,苏梨也必须坚持!
眼泪从长睫中间滚落,苏梨睁开眼睛,嘴唇已经被她咬破,嫣红的血珠与汗水融合,流到了下巴。
萧婉竟跟着落了泪。
她走到比武台下,仰头朝一袭黑袍的廖云庭求情:“师叔,我可以作证,师妹是真的想学武了,可她身子弱,理应循序渐进,今天就到这里吧?”
廖云庭侧身而立,他能看见苏梨托剑的身影,却看不到苏梨嘴角流下的血。
“还有一刻钟。”廖云庭淡淡地道。
萧婉看向摇摇欲坠的小师妹,第一次恼师叔太严格。
对于苏梨来说,剩余的一刻钟完全是麻木的,除了拼尽全力不让手中的剑掉下去,她看不见任何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就在她的身体终于达到极限,手臂无力地下垂,人随着木剑一起倒下的瞬间,廖云庭语气平淡地宣布时间到了。
“咚”的一声,苏梨倒在了地上。
廖云庭动了动手指,但念及她体质特殊,廖云庭没有过去。
萧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苏梨身边,将嘴唇苍白下巴上却凝结血迹的师妹扶了起来。
廖云庭这才发现苏梨嘴角的血,他剑眉微拧。
“师叔你这次太过分了,师妹也不想这么娇弱,可她从小被凤无双掳进合欢宗,她有的选吗?”萧婉明眸愤怒地瞪着廖云庭,十分替师妹心疼。
廖云庭沉默片刻,吩咐道:“先送她回房,等她养好了,让她去飞泉阁找我,我补她今天的课。”
说完,廖云庭先行一步。
小师妹的辛苦没算白费,萧婉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
她是习武之人,背苏梨回房不在话下,忙完再去请母亲叶青岚来看看小师妹的情况。
苏梨人已经醒了,是中暑的症状,两条胳膊分别浮肿了一圈,叶青岚亲手为她涂上清清凉凉的药膏,并嘱咐苏梨晚上睡觉前再涂一次,明日浮肿的症状就能缓解。
“谢谢师母、师姐,是我没用,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梨声音暗哑地道。
叶青岚笑容温柔,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道:“傻孩子,你心性这么坚定,师母骄傲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麻烦。放心吧,你廖师叔已经答应教你剑法了,过两天你好了便去飞泉阁找他,你先学第一重剑法,等师母给你找个你又喜欢、人品又靠得住的好道侣,以后你就可以学内功心法了。”
苏梨苦笑。
萧婉皱眉问道:“娘,就没有办法让师妹的体质恢复正常吗?”
叶青岚摇头叹道:“庐州圣手都无计可施,你师妹想要在武学一道走下去,只能找道侣双修。”
苏梨见萧婉比她还失望,笑道:“师姐不用着急,万一我人笨连第一套剑法都学不会,就不用操心那些了。”
萧婉坐到她床边,保证道:“师妹放心,倘若你真学不了武,师姐保护你。”
苏梨知道她是真心的,笑着点点头。
——
苏梨休息了两天,胳膊不再酸痛了,她在萧婉的陪伴下来了廖云庭居住的飞泉阁。
天极宗的后山有一片飞瀑,顾名思义,飞泉阁就搭在飞瀑附近,站在飞泉阁的院子里,透过树木枝丫间的缝隙,能够看到雪白的瀑布哗啦啦地倾斜而下,水声更是清晰可闻。
萧婉还有别的事情,将苏梨送到飞泉阁的木门前就走了。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大概是替廖云庭收拾庭院的仆人。
老仆让苏梨在院子里等。
苏梨没等多久,廖云庭就出来了,还是一身黑衣,背负长剑。
老仆退下后,廖云庭站在苏梨对面,面无表情地问:“还记得如何持剑吗?”
苏梨按照桃花那世武打戏的培训拿起一斤来重的桃木剑。
廖云庭皱眉。
苏梨就知道自己的握剑姿势不对了。
果然,廖云庭走过来,用纯语言的方式纠正了苏梨的姿势,接下来的半天,廖云庭并没有传授苏梨剑法,而是教了她一系列的用剑基本功,不过这次廖云庭采用了劳逸结合的方式,没让苏梨再次累倒。
饶是如此,苏梨也出了一身的虚汗,几缕黑发贴在她潮红的腮边,媚眼如波,红唇喘息,一副被男人怜爱狠了的样子。
廖云庭移开视线,吩咐道:“你可以走了,一个月后我再检查你的用剑情况。”
苏梨这一上午都在做体力活儿,身子本就非同一般的娇弱,现在肚子饿得骨碌骨碌响,哪还有力气走回去?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朝廖云庭诉苦:“师叔,我好饿,走不动了。”
廖云庭嘴角一抽,如此没有骨气的话,除了年少的五弟子柳朝风,他再没有听别人说过。
但廖云庭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行了。
除了每月月底需要上课那一天,廖云庭都是在飞泉阁单独用饭,并不会去一粟堂。
从飞泉阁到一粟堂有段山路,廖云庭自己用正常速度行走也要走一刻钟,苏梨虚弱成这样,爬都爬不回去。
“吃完再走吧。”廖云庭声音冰冷地道,说完率先进了厅堂。
苏梨松了口气,幸好这位师叔只是面冷,心还没有冷到不近人情。
灰衣老仆给苏梨端了一盆水出来,苏梨打湿巾子擦擦手脸脖子,再把巾子洗干净,自发晾晒到了院子里,然后才在灰衣老仆欣赏的目光中走进厅堂。
午饭已经摆好了,一碟子酱牛肉,一盘炒花生米,一壶酒,两个分别装了两个馒头的大海碗。
武林人士的饮食果然没有权贵之家那么讲究。
廖云庭已经坐下了,正要给自己倒酒。
苏梨见了,殷勤地道:“弟子服侍师叔吧?”
廖云庭冷冷看她一眼,抓住酒壶道:“不必,你吃你的。”
苏梨献殷勤失败,知道廖云庭不喜欢这一套,也就不再瞎忙活,一屁股坐到廖云庭对面,左手抓起一个馒头先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右手拿筷子去夹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