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发时间,苏梨画了一副现代流行的麻将牌,让明宗派人给她做出来。
明宗好奇地问她麻将怎么玩。
苏梨给他解释了一番,明宗听了一点就懂了,这麻将其实与本朝流行的一种叶子牌非常像,只是玩起来更新鲜有趣。
明宗同意了苏梨的要求,没多久苏梨就得到了御赐的麻将牌,骨面竹背,摸起来清凉光滑。
苏梨先邀请明宗、魏融以及专门伺候她的李太医一起玩了起来。
苏梨坐在明宗的下首、魏融的上首,她是老手了,盯魏融盯得紧,很少会给魏融机会吃她的牌,等苏梨需要什么了,苏梨就在桌子底下偷偷扯明宗的衣袍,朝他挤眉弄眼。明宗还等着苏梨给他生儿子,自然有求必应,苏梨要什么他就喂什么。
赢了银子的苏梨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像当娘的人,反而像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
明宗越来越喜欢苏梨了,那种长辈对伶俐小辈的宠爱,反正苏梨本来就是他的孙辈人。
陪玩了三局,明宗要去做事了,李太医不方便再陪苏梨打,苏梨出去逛了两刻钟,回来后让魏融、小安子、如意陪她。
半个月前,苏梨晚上睡觉时腿抽筋疼醒了,她自己没当回事却惊动了明宗,明宗就把他最最信任的魏融派到了苏梨的秋月宫,魏融的官职权势没变,反而更大了一点,因为明宗说了,如果秋月宫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去请他,魏融可以全权做主。
新的牌局凑了起来,这次苏梨是真心打牌了,不再要求上家喂她。
魏融默默地打牌,并不会故意去看她。
玩着玩着,就在魏融好不容易可以吃苏梨一口牌的时候,他刚把牌摆出去,正要把苏梨那张放到他这边来,忽听苏梨哎了一声。
魏融手抖了一下。
小安子、如意都吓坏了,急着来到苏梨身边,扶着皱眉吸气的苏梨问她怎么了。
苏梨看向肚子,又笑又气地道:“这孩子踹了我一脚。”
小安子、如意松了口气,魏融的后背早就汗如雨下,那毕竟是他的骨肉,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已经快满七个月了,叫他牵肠挂肚了七个月,若此时出事,魏融……他不再往下想。
“贵人不宜久坐,今日就到这里吧。”
虚惊一场,魏融离席,弯着腰对苏梨道。
苏梨想了想,扶着腰道:“确实有些乏了,公公帮我捏捏腿吧。”
她第一次叫魏融伺候。
魏融却像早已习惯了一般,微笑着托起苏梨的一只胳膊,扶她去了贵妃榻上。
苏梨让如意去厨房弄点东西来,再让小安子去擦洗麻将牌。
趁此机会,苏梨对跪在旁边轻轻给她捏腿的魏融道:“秋月宫位置太偏了,你虽然官职没变,但长久远离御前,不利于咱们的大计。今晚我会假装做噩梦,再请皇上安排我到崇政殿的后殿养胎。”
魏融皱眉道:“崇政殿是皇上的寝殿,你这个要求太大胆了,就算皇上现在依了你,万一你生的是公主,皇上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苏梨道:“那也比你被人取代了大太监一职强。”说着,她的手指先后指向自己、魏融,最后停在了鼓鼓的小腹上,神色凝重地看着魏融道:“咱们这一家,只有你攥紧了宫廷大权,我与孩子才有希望,你若倒了,纵使我生了儿子,群狼环伺,我们母子恐怕也难活得长久。”
她能安心养胎,是因为知道魏融会替她铲除所有不安全的因素。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充满了对他的信任与期许,魏融只觉得心底某个位置突然变软了。
自苏梨怀孕,没有与他说过一句悄悄话,魏融还以为她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全心依赖明宗了,原来只是在陪明宗演戏而已。
“好,咱们一起回崇政殿。”
商量好了,夜里苏梨就又闹了一次。
明宗今晚才宠了别人,因为药性睡得很香,半夜突然被人叫醒,得知陆贵人好像动了胎气,明宗立即赶来了秋月宫。
苏梨躺在床上,默默地垂泪,看到明宗,苏梨伸手要抱抱。
明宗进来前已经见过李太医了,知道她只是做了噩梦,孩子没事。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明宗躺下来,握着苏梨的小手温柔地拍拍,残暴嗜血的老皇帝,因为一直在盼望儿子,对他这些年出生的女儿们都没有这么怜爱过。
苏梨靠着他的肩膀,小声地啜泣道:“我梦见冷宫死了个罪妃,她说她不想死,想托生到我的肚子里来,我要为皇上生龙子,哪肯叫她来,我就跑啊跑,可她穷追不舍,后来又冒出许多女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我……”
苏梨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哭。
明宗虽然知道梦都是假的,但仍然被气得不轻。
秋月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若不是怕冒然搬走动了胎气,明宗早想叫她换个离崇政殿近的宫殿了。
“别怕别怕,有朕在,那些玩意绝不敢靠近你半步。”
苏梨哭道:“可皇上不会每晚都陪我啊,皇上一走,她们就又来了,我都不敢再睡觉了。”
明宗:……
不敢睡觉怎么成,伤了他的皇子怎么办?
明宗真的很在乎苏梨这一胎,比以前任何妃嫔的任何一次怀孕都在乎。
去哪里能让她夜夜好眠不用担心再做这种梦?
要说这后宫唯一一座没有死过女人的宫殿,那就只有他的崇政殿了。
明宗又想,崇政殿是历代皇帝居住的地方,龙气最旺,也许她搬过去了,腹中的孩子受龙气滋养,不但会帮助她生下皇子,更有可能让这个龙子天资聪颖、绝顶聪明啊!
明宗越想越合适,他本就无所顾忌,当即就告诉了苏梨他的这个决定。
苏梨忽然发现,老皇帝与她还挺有默契的。
“这,这不合规矩吧?”苏梨泪眼汪汪地道。
明宗笑道:“天下的规矩都是朕定的,朕说可以,便是可以。”
苏梨便破涕为笑,凑过去亲了一口明宗的脸。
第二天,苏梨便无比高调地搬进了崇政殿。
第97章
苏梨搬进崇政殿后, 为了让她安安安心睡个好觉不做女鬼缠身的噩梦, 明宗暂且停了睡其他妃嫔,连着陪苏梨睡了几晚。
就这么几晚, 太医再来替苏梨看平安脉时, 正赶上苏梨遇到了一波胎动。
苏梨撒娇似的向明宗抱怨最近孩子动的频繁,晚上她要被踹醒好几次。
明宗担心是不是孩子出了问题, 让李太医好好瞧瞧。
李太医就隔着衣服用掌心感受到了一番肚皮,开始只伸了一只手,后来他双手都覆了上去。
明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魏融也一直盯着李太医的手。
苏梨是腹中娃娃的娘, 虽然以前她没有怀过双胎,但她怀过孩子,这次的肚子比以前哪次都鼓得快,苏梨早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大奖。除了身体的迹象,遗传理论也有根据啊,魏融他娘, 那位惨死明宗手下的顺王妃死前生的就是双胎,正是利用这点才成功地送出了魏融。
李太医屏气凝神感受了一番, 激动地对明宗道:“皇上,贵人怀的是双胎!”
明宗比他更激动,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真?”
李太医自然是有八成把握才敢说出来的,但明宗还是又叫了几位太医来,最后太医们得出一致结论,苏梨这胎就是双胎!
明宗就想到了陆贵人的两个姐姐, 如果陆家三姐妹都是连生三子的命,那贵人这胎怀俩儿子的可能更大了!
孩子还没出生,明宗已经想远了,一口气得俩儿子当然好,但最好这对儿兄弟长得不一样,否则一模一样的两个继承人,以后会有些麻烦。
明宗又高兴又烦恼,坐在御书房都没有心情批阅奏折了。
魏融现在又回到了明宗身边做事,见此问道:“贵人喜怀双胎,皇上怎么烦恼起来了?”
明宗便对心腹说了心中所想。
魏融思索片刻,笑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微臣拙见,等贵人生下双生龙子,皇上不必着急立太子,可以先观察几年,看两位殿下的性情再择最适合的一位做太子,另一位再当成亲王精心抚养,将来两位殿下一为君一位臣,守望相助。”
明宗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担心的是自己还能活多久,若是哪天突然倒下,太子未立,朝廷生乱该当如何?
边疆的兵权都在驸马们手里,他活着驸马们不敢生二心,若他死了,皇子尚幼,光靠京城的四十万禁军,很难震慑远方的驸马大军。
这个隐患明宗早就知道,可他没有儿子,如果不安排驸马们去镇守边疆,换成毫无关系的大将,一旦他死,更容易生变,换成驸马,就算驸马造反,驸马的嫡子好歹也是他的外孙,不算太窝囊。
别的妃嫔怀孕,明宗失望过太多次,不会过早考虑这些,但陆贵人这胎,明宗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怀的一定是龙子。
到底还没生,驸马们那边不急,明宗先给苏梨抬了位分,别的新人生下女儿才会升婕妤,苏梨因为肚子争气一口气怀了俩,没生就直接升婕妤了。
与此同时,明宗将陆玉容的两个姐夫都调进京城为官了。
陆玉容的大姐夫郭敬忠是个武官,今年三十五岁,身材魁梧健硕,看起来憨厚老实,从他从军的履历来看,郭敬忠适合当冲锋陷阵的猛将,但谋略不太行,得有人在背后运筹帷幄做指挥,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得到晋升。
陆玉容的二姐夫孙晗今年三十二岁,出自没落的书香世家,因为没有背景所以官职晋升地也不快,但他在地方的政绩其实很漂亮,明宗一一核实过后,觉得孙晗是可造之材,与郭敬忠、顾缜三人联合起来,稳定京城没问题。
不过,苏梨毕竟还没生,明宗只是将郭敬忠、孙晗召进京城待命,如果苏梨生了儿子,两家人跟着飞黄腾达,如果苏梨生的女儿,明宗会毫不客气地将两家人撵回去,而浪费了两个儿子名额的苏梨,明宗也会让她搬回秋月宫。
所有人都知道明宗的想法,所有人都在等着宫里的陆婕妤快生。
苏梨两耳不闻窗外事,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心平气和地养着胎。
她也迫切地想知道俩娃是男是女,但焦躁无用,只能等待。
——
按照经验,双胎子都会提前出生。
苏梨与太医都推测她会在过年前后发动。
产前要保持一定的运动,明宗自己都是老骨头了,他想亲自陪着苏梨散步都不行,便继续让魏融扶着苏梨散步,他去批阅奏折。
这天是除夕,苏梨歇了晌醒来,吃点糕点,想出去溜达溜达。
屋内的宫人小心伺候,屋外的一波宫人带上扫帚、簸箕例行去清理婕妤散步专用的青石路去了。等魏融亲自扶着苏梨走出后殿,外面一切如常。
明宗在前面处理政事,魏融微微弯腰,亲自托着苏梨的胳膊陪她去后殿的小花园散心。
冬天的空气清冷冻人,却也洗去了房中的闷气。
苏梨做了几次深呼吸。
这边的路魏融闭着眼睛都能走稳,确定前面的路没有不该存在的绊脚之物,魏融默默看向苏梨的脸。
怀了这么久的身孕,她肚子大得最厉害,脸颊略微丰盈了一些,并没有其他怀孕妃嫔的臃肿。明宗曾劝她多吃,她开玩笑似的叫明宗去治理他的江山,怎么生孩子她比他懂,明宗那么残暴的一个人,硬是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最后真的没有再指手画脚。
这两个月明宗都与她睡在一起,名曰震慑宫中的阴气,但半夜她需要起床的时候,明宗睡得很沉,都是魏融警醒,听到动静便起来服侍她。
魏融比明宗更清楚她的不容易。
“怕吗?”魏融低声问。
苏梨朝他看来。
魏融看向她的肚子,再回过来看她清澈的眼睛:“怕不怕生女儿?”
苏梨摸摸自己的大肚皮,苦笑道:“有那么一点。”
她很少露出来的愁绪让魏融握紧了她的手,更靠近了她一些,恰好在她耳边道:“若是女儿,我便走你梦中的那条路,已经知道会遇到哪些麻烦,这次我殚精竭虑也会坐稳那个位置,护你们母女平安。”
苏梨睫毛低垂,沉默片刻问他:“果真那般,将来大局稳定,你会如何安排我们母女?”
届时,她名义上是暴君的婕妤,两个女儿是暴君的骨肉,魏融会如何做?让她当个太妃搬出宫清修养老,还是说出真相给她个妃嫔当当?后者苏梨倒是有个奔头,可言官百姓们会如何议论?魏融会为了她白白给自己增加麻烦吗?
苏梨停下脚步,等着魏融回答。
她披着红色的斗篷,一张小脸白皙莹润,并非最极品的美人,一双澄澈的眼睛却深深地吸引了魏融的心。
从他出生到现在,她是他唯一亲密接触过的女人,他知道她最柔软的时候有多柔软,也知道她坚强起来有多坚强。
如果她愿意,魏融会给她名分,可她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