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容不得别人说她娘,所以冲动了。
没有人有资格说她娘,胡芷云更没有资格。
打过后, 她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但是并不后悔,毕竟人活在世, 不可能事事考虑周全,处处唯唯诺诺。
当胡芷云那么说的时候, 她也想着她应该怎么办, 开始想应对之策。
但是没想到,原来可以如此简单粗暴,太子直接过来了, 说他听到了。
这就是来给她撑腰的。
看着跪在面前脸色煞白的胡芷云, 顾锦沅开始意识到,权势的感觉真不错, 可以让自己并不喜欢的人那么备受煎熬。
胡芷云低着头,艰难地道:“太子说哪里话, 臣妇不敢, 刚才的话,是臣妇错了, 不管怎么样,锦沅到底是我宁国公府的女儿,外面传出那些话来,坏的是她自己的名声, 也是宁国公府的名声, 臣妇刚才看到她, 难免急了,这才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 太子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太子挑眉,淡淡地道:“传出那些话。夫人指的哪些话。外面有什么话传出来,夫人可否赐教。”
皇室里长大的太子,在人前一言一行自有寻常人没有的气蕴,尽管他站在那里,胡芷云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但是他的话依然说得客气。
只是那客气里蕴含着的凉意,却是让胡芷云膝盖都跟着瑟瑟发抖。
好在,这个时候顾瑜政也过来了。
顾瑜政一看到这情景,顿时皱眉:“这是怎么了。”
顾锦沅见他来了,上前见过了,却是直接道:“父亲,刚刚女儿听到有人羞辱女儿的母亲,女儿气不过,动了手,女儿自知有错,还父亲责罚。”
顾瑜政听了这个,眸间便有了几分冷意:“到底怎么回事。”
顾锦沅呵呵冷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女儿出去了一趟,先是在卢家别苑被人推到了水中,险些丧了性命,幸好太子相救,才苟且活命,谁知道一回到府中,就听有人说我败坏家风,还辱骂我的母亲。”
顾瑜政神色未变,他只是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胡芷云,但是那一眼,对胡芷云来说,却是重若千斤。
胡芷云这个时候还能怎么样,如果太子不在,她当然可以和顾锦沅理论一番,但是现在太子摆明了要给顾锦沅撑腰。
她只能低着头:“这确实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话,我只是想着锦沅出了那种事,丢了名声,实在是。”
顾瑜政却是陡然打断了她的话:“丢了名声。是谁告诉你的。”
胡芷云深吸口气,只能咬紧牙承认道:“是我道听胡说,并没有丢名声。”
顾瑜政微微眯起眸子,却是冷道:“胡氏,你往日持家,我自给你敬重,但是身为国公府主母,你如此信口开河,污人清白,再如此下去,我少不得去请胡大将军过府一叙了。”
胡芷云听闻,猛地抬起头看向顾瑜政。
请胡大将军过府一叙,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却是明白得很。
什么时候一个男人要去找女人的娘家人说事,是要休妻的时候。
她深吸口气,挣扎了半响,终于低下头,对顾锦沅道:“锦沅,今日确实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说那些,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一个主母给一个府里晚辈赔礼,她气得已经是身子颤抖,但是也只能忍下。
顾锦沅见此,倒是意外地看了一眼顾瑜政,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敷衍了几句。
顾瑜政却在这时看向了一旁的太子。
他当然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也对这位一口一个“沅沅”的太子爷充满了不喜,恨不得让他马上滚。
但是万象阁里,在他彻底忍不住冲他发火后,太子的一番话,却让他多少有些动摇了。
他的女儿终究需要一个夫婿,那个夫婿要么远离朝野,从此后带着女儿销声匿迹,要么必须位高权重,必须能护住她。
如果抛却那些偏见,太子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他盯着太子,突然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却是神态恭谨:“宁国公所言极是。”
顾瑜政怔了片刻,又望向了旁边的女儿。
相较于对他态度恭谨分明把他当老岳父看的太子,他的女儿显然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
他最后终于叹了口气。
也许太子真得是最适合女儿的吧。
顾瑜政并没有明说,但他显然是默许了这门婚事。
太子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顾锦沅,他显然是想多和顾锦沅说几句话,不过有顾瑜政在。
顾瑜政虎视眈眈地盯着,眯着的眸子仿佛能射出冷箭。
太子只得是告辞而去,顾瑜政盯着他走出老远,这才罢休。
顾瑜政本来是要把顾锦沅叫过去书房说话的时候,谁知道这个时候老太太命人来叫顾锦沅过去了。
顾瑜政便道:“你祖母和你说过话后,过去万象阁找我。”
顾锦沅随口说好。
她发现这次自己可算是惹出大事件来,所有的人都等着和自己“谈谈”。
当踏入老太太房中的时候,她明显可以感觉到,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除了大太太外,几个太太都来了,甚至连顾兰馥都在。
她看到顾兰馥唇边隐隐带着笑,那是幸灾乐祸的笑。
也是奇了怪了,她如果痴恋二皇子也就罢了,她还可以认为顾兰馥痴情,但是现在,自己若真嫁太子,她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还是说,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刚才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子陪着自己回来了。
一时不免想起,刚才胡芷云也不知道太子陪着进府。
后来胡芷云跪太子,自己就过来了这边,也许她们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还等着教训自己丢了脸面。
而这个时候,老太太开口了。
“锦沅,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太太痛心疾首地拍着矮榻:“你可知道,外面都传遍了,你这样子,以后我们宁国公府怎么办。”
旁边的三太太,见了这个,望着顾锦沅,也颇为鄙夷,而顾兰馥则是直接撇嘴冷笑了。
顾兰馥想想这事就好笑,顾锦沅出了这种事,要么嫁太子,从此当寡妇独守空房,要么不嫁太子,从此名声尽毁人人笑话。
想想就舒坦。
至于自己,反正现在母亲不可能逼着自己嫁太子了,二皇子也不能这么舍弃自己,自己使劲扒住二皇子,皇后的位置早晚是自己的。
是以顾兰馥看着顾锦沅,仿佛看着一只挣扎的蚂蚱,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优越感。
顾锦沅一听老太太这么说,就知道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当下便淡声道:“祖母,锦沅落水,确实是为太子所救,刚才已经向父亲禀明,这件事祖母可以问父亲,父亲那里,自会有一个说法。”
她这话说得就委婉了。
总不能她嚷嚷着告诉别人,太子要娶她。
毕竟赐婚的圣旨还没下。
但是可以让顾瑜政那里告诉外祖母,免得自己再听她说这些。
然而老太太却是听不进去的:“锦沅,你父亲往日是维护着你,他疼你,我自是知道,但是今天这事,谁来也护不住你,你可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吗。说我们想攀附太子,这让我们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她感慨着叹道:“我宁国公府的名声,因为你这一下子,算是毁了,你啊你,我知道你从小长在陇西,不曾学那些规矩,但是你也不能如此不守。”
到底还是心疼顾锦沅,她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顾兰馥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拖着哭腔道:“祖母,这一段日子,我是没法出去了。”
说着,她低头啜泣:“外面的人怕是不知道怎么笑话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三太太那里也跟着叹息:“现在人人都知道姑娘被太子从水里抱出来,传出去如何了得,除非是送姑娘进东宫,可是姑娘好歹也是咱们宁国公府的姑娘,哪能随意送过去。但是你说若当太子妃吧,只怕是不易。”
毕竟家里已经出了一位未来的二皇子妃,哪还能再出一个呢。
顾锦沅挑眉,她是有些无奈的。
她愿意听这几个人在这里絮叨吗,不想。
是以虽然并不想就这么直接说太子要娶自己的事,她还是道:“今日太子过来了府里,已经见过父亲了。”
她这么清清淡淡的一句,老太太却皱眉了,惊讶地道:“说什么了。太子竟然亲自来了,怎么也不曾知会一声我这里。”
谁知道刚问完这个,就听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来:“不好了,老太太,大夫人回房后,把门窗锁死了,一个人在里面,我听着里面动静不对。”
这话一出,大家都唬了一跳,顾兰馥更是惊得不轻。
老太太本来就为了顾锦沅的事愁苦,又听胡芷云那里这样,更是感慨:“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事啊,走,快过去看看。家门不幸哪。”
没奈何,一众人只能陪着。
顾锦沅不想陪,她觉得她也犯不着去看胡芷云,反正已经撕破脸了。
不过想想如果离开老太太这里,顾瑜政必然也要找自己说话,那还是在这里陪老太太吧。
她不想听顾瑜政问自己:你陇西的心上人。
承认自己说谎和继续为了圆谎而说谎,她都不太想干。
一行人到了胡芷云这里,那嬷嬷就要哭着和老太太说话,谁知道一抬头,看到了顾锦沅,顿时腿都要软了。
她,她可是知道了,这是未来的太子妃。
老太太:“说话都吓成这样,瞧你那出息。夫人到底怎么了。”
嬷嬷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顾兰馥也上前:“我娘为什么关在自己房间里,是出了什么事。”
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锦沅,才哆哆嗦嗦地说:“因为,因为大姑娘打了夫人。”
啊。
所有的人当场都不说话了。
第61章 赐婚
大姑娘打了夫人, 这是大事。
老太太她其实心里是疼爱顾锦沅的,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心里也对这个孩子有歉疚。
但是, 即使她并不喜欢胡芷云, 甚至对胡芷云有诸多顾忌, 她也不可能接受顾锦沅竟然打胡芷云,在国公府这种地方, 大家族, 没有以下犯上的道理。
她马上就沉了脸:“锦沅,这可是真的。”
顾锦沅承认了,又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最后道:“祖母, 既是辱及仙逝之人,孙女自然是万万不能忍。”
然而老太太当然不听这个理由, 不就是说了陆青岫几句,至于吗, 竟然打人。
她当即几乎把拐杖戳得地上青砖响:“锦沅, 你这是做的叫什么事,你说说你, 外头恶事生非,回来后竟然行这种无礼之事,这,这反了你了。”
顾兰馥扶着老太太, 咬牙说:“这件事传出去, 以后我们宁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我真得出去没法见人了。”
顾锦沅蹙眉, 正要说话,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有丫鬟小厮匆匆跑来,却是道:“刚刚二门外传来消息,说,说是圣旨到家门口了,国公爷已经准备更换朝服,说让老太太和各位太太赶紧准备着。”
圣旨。
老太太唬了一跳,一时心里浮现出许多念头,她沉着一张老脸,最后盯着顾锦沅:“莫不是,莫不是为了。”
那小厮却是赶紧催道:“老太太,国公爷说了,让快,外面圣旨已经在等着了。”
这下子老太太再也不敢耽误了,又赶紧让把大夫人叫出来。
大夫人开始自然是端着,好像是要在里面寻死,并不出来,老太太见此,跺脚恨声道:“既如此,那便是抗旨不遵了。”
旁边的嬷嬷也都急了,几乎要撞门,最后里面的胡芷云总算是明白,不是老太太三催四请,也不是顾锦沅给自己道歉,当然更不可能是顾瑜政来看自己一眼。
竟然是圣旨来了。
胡芷云身体几乎在颤抖,是气的,也是羞的。
她爹是赫赫有名的威武大将军,她哥哥也是掌兵几十万的将军,她从小备受宠爱,嫁到了宁国公府后,更是掌管中馈十几年来受人敬重。
但是现在,她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打了一巴掌,丢人现眼之后,想躲在那里羞愧一会都不行。
她是恨不得自己有骨气,能躲在屋子里死活不出来,但是在圣旨面前,骨气和面子必须放下。
胡芷云咬牙瞪了顾锦沅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跟着大家伙一起去接圣旨了。
这次圣旨来得急,宁国公有官职有品阶的都是手忙脚乱,最后终于来到了二门处,一起跪下接圣旨。
跪下的时候,一群女眷自然是心惊胆战,因为这事太匆忙了,胡芷云身边的人甚至没来得及,也没敢提太子的事。
那圣旨终于宣了,前面一番套话之后,后面却是:“有嫡长女锦沅性资敏慧,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特下此诏书封顾锦沅为太子妇,择日完婚。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