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酒,更喜欢你的酒窝——飘荡墨尔本
飘荡墨尔本  发于:202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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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师傅在楼尚心中的分量,也一样是非常重的。
  他必须要当面辞行,一来是要看一看樊老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二来也好让樊老放心。
  有太多的年轻人,学到了手艺,就忘记了师傅。
  去“更高”更有“前途”的地方,开始自己做师傅。
  楼尚一定不是这些年轻人中的一员。
  就算樊老隔三差五地就会和楼尚说:“你早就已经可以出师了,不用再羁绊在我一个老人家的身边。”
  但楼尚从来也都没有觉得跟在樊老身边的这些年是一种羁绊。
  没有什么,就想要什么,大概是世界上最常见的一种心态。
  楼尚没有从楼房那里得到过一丝的鼓励和家的温暖。
  又怎么可能不特别贪恋和樊老在一起的时光?
  樊老对待徒弟,最是讲究公平,不溺爱、不偏颇,对于真正的天赋和能力,又从不吝啬夸赞之词。
  这样的“厚爱”,是楼尚从来都不曾有过,或者说,除了妹妹楼夏之外,就再也没有过的。
  樊老听楼尚说自己要去苏格兰,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钱够吗?有英镑吗?师傅可以给准备。”
  “英镑的事情,帅戈会处理的,我就是去那边看一看,花不了多少钱,很快就会回来的。”楼尚尽可能地让樊老安心。
  “帅胖子和你一起去吗?”樊老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师傅,这次,我想自己去。”楼尚说的有点犹豫,他怕师傅会因为担心提出反对的意见。
  “那也行,师傅在艾莱岛有认识几个酒友,我一个一个给他们打个电话,你可以去他们的酒厂里面住,或者,你要嫌酒厂事儿多麻烦,师傅在那边还有一个酒友,家族四代都是经营酒店的,叫Lochindaal,你想要自由一点不被打扰,直接住酒店也行。什么时候走,走前师傅帮你联系。”
  九十岁高龄的樊亦武老先生,耳聪目明,思维敏捷。
  推荐Lochindaal酒店的时候,英文也完全不是他这个年代的人的正常水平。
  事实上,楼尚关于威士忌和伏特加的很多知识,都是源自樊老。
  说起来,英文还只是樊老的第三语言,樊老的俄语说的比英文还好。
  要说楼尚的舌头是国宝级的,樊老才是真正的国宝。
  第五夏拆开耶罗尼米斯留给她的那封信的时候,楼尚也在波特艾伦酒厂边上的一个仓库翻旧报纸。(注)
  欧洲的很多地方,社区报纸都还保留至今。
  很多人通过报纸上的新闻和广告,来了解自己生活的这个社区。
  楼尚刚到苏格兰,就去布伦施威格酒厂附近,问了当地的很多老人,十九年前,布伦施威格酒厂想要重启时候发生的事情。
  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知道,耶罗尼米斯当时要娶的神秘亚洲女人叫什么名字。
  但大多数当地的老人,都非常清楚地记得有过这件事情。
  只是每个人嘴里的版本都不太一样。
  太多年没有人提起,很多人的记忆都发生了一些偏差。
  倒是耶罗尼米斯上个月的离世,让很多人感到唏嘘。
  大家都没有想过,耶罗尼米斯能活到这个年纪。
  最后是有另外一个长者,和楼尚说,他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当年这件事情是很轰动,并且上了当地大大小小的好几份报纸的。
  那个时候,艾莱岛上也没有普及的互联网,所有的资讯,都是纸质版的。
  因此,19年前的社区报纸,要找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报纸虽然年代久远了一点,但都是有存档的。
  楼尚从第五绮雯离家的时间开始算,找出了一整年的报纸。
  楼尚的方向是对的。
  他找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十九年前,布伦施威格酒厂要重启的新闻。
  社区报纸,并不像大报那样,每天都有那么多来自各个通讯社的国际和国内新闻,从头到尾,都是和这个社区居民息息相关的内容。
  布伦施威格酒厂重启的新闻,在当地,就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新闻了。
  一家酒厂的重启,需要巨大的启动资金,这些资金要从哪里来?
  这是报社最初的疑问。
  再往后翻三天,楼尚就看到了酒厂重启失败的消息。
  与这条消息同时登上报纸的,是一个更大的,带了新闻图片的消息。
  图片里面,是一个死去的亚洲女性,和一个小女孩血肉模糊的双手。
  命案对于社区报纸来说,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
  连续好几天,都是布伦施威格酒厂敏感的新闻。
  出于隐私的保护,报纸上并没有写特别明确的死者姓名和也没有放高清命案现场图片。
  死者和小女孩的脸,也都打上了马赛克。
  楼尚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楼夏标志性的两个发髻,就是那种漫展上cosplay春丽的人,一定会做的双发髻。
  如果单单只有标志性发髻的出现,楼尚或许还不能100%地确定新闻里的女孩是谁。
  但那双血肉模糊的小手上,还戴了一条心形纽扣做的手链。
  和楼尚脖子上挂着的纽扣项链一模一样。
  楼夏最心爱的娃娃的衣服上一共有两颗纽扣。
  楼尚有一颗,楼夏也有一颗。
  第五夏现在的手上已经没有戴手链,而且她压根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手链。
  不论第五夏是不是有记忆,在这样的新闻图片的旁证之下,楼尚如果还没有办法确认第五夏就是楼夏的话,也就对不起他过鼻不忘的记性了。
  楼尚却第一次。
  有了一种不想确认的感觉。
  楼尚对着新闻图片,一动不动地在社区报纸的仓库里面,坐了五个小时。
  原来这就是第五夏遗忘的,而他却一直要寻找的真相。
  楼尚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是不是,把报社存档的报纸,全都拿去烧了,这件事情,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了?
  楼尚崩溃了。
  什么风轻云淡,什么安然若素,全都从他的脸上不见了。
  他应该有19年都没有哭过了吧?
  他来找报纸,就是为了找寻当年布伦施威格酒厂重启的的蛛丝马迹,找到当时那个神秘亚洲女人和小女孩的消息,拍好照片,找好证据,用来说服第五夏,她就是楼夏。
  这样就可以避免出现第二次“车祸现场”。
  可眼前看到的这些“蛛丝马迹”,楼尚又怎么摆到第五夏的面前?
  十个车祸现场,都没有一次事实的真相来得残忍。
  兴冲冲地跑来翻阅旧报纸,却翻阅到了妈妈的离奇死亡,和妹妹的血肉模糊。
  他竟然还抱怨过自己的成长环境,就因为父亲的打击式教育,就得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怎么好意思?
  楼尚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个原本让他充满期待的,关于妈妈和妹妹的消息。
  他就这么坐着,像是一尊雕像。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甚至,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
  五个小时之后,久坐忽然站起来,楼尚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倒。
  当眼前恢复光亮,楼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刺眼。
  小夏是怎么长大的?
  小夏都经历了什么?
  他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去找小夏说:
  “看吧,这个死去的人是你妈。”
  “看吧,这个手链说明你是我妹妹。”
  楼尚如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Lochindaal酒店,他不能思考,甚至不能呼吸。
  出发前帅戈给楼尚准备了一台手机,楼尚用这台手机,发了他大学退学之后的第一条消息:【我一个人,好像处理不来。】
  获得国家认证的帅戈:【你丫给本帅等着,本帅马上订机票。你丫哪儿都不要去,什么酒都不要喝,等本帅去了,什么都给你丫摆平。】
  楼尚:【嗯。】
  ==========
  正版福利:今天更新的章节末尾有彩蛋章,算是下本书男主的小小剧透。
 
 
第五十章 尘封的过往,眼中的迷茫
  耶罗尼米斯的信,第五夏看到“你的妈妈”这四个字,就像拿了烫手山芋似的,往一边扔了老远出去。

  什么叫“你的妈妈”,她,第五夏,怎么会有妈妈?
  这个世界上,谁会没有妈妈?
  她,第五夏,就是没有。
  她不记得,也不好奇。
  她不感兴趣,也不愿想起。
  耶罗尼米斯以为第五夏最可能会在意的事情,并没有存在于第五夏此时的记忆里面。
  这封手写信的开头,让第五夏明白,耶罗尼米斯并没有把她视为丢不掉的责任和负担,也不是对她无止境的厌恶。
  耶罗尼米斯是不想把自己的诅咒,“传染”给第五夏。
  可是,这又如何呢?
  耶罗尼米斯以为第五夏会知道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事实和以为之间,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想当然”。
  四岁之前的记忆,第五夏忘得干干净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丝重开的迹象。
  第五夏的记忆,始于一双血肉迷糊的双手。
  她从无尽的黑暗里面醒来,她很疼,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疼。
  第五夏并没有失忆,她只是像一个正常的四岁小孩那样,有很多很多的想象力。
  别的四岁小孩,会想象自己手里的玩具车和布娃娃是真的。
  第五夏会想象自己手上的伤是假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世界还是那么的美好。
  想象着,想象着,第五夏就真的忘记了血肉模糊的双手,和那之前所有的事情。
  第五夏把那段记忆存在了最高级别的保险箱里,浇上了厚厚的一层502胶水,砌了厚厚的一堵钢筋混凝土墙。
  炮弹都打不穿的铜墙铁壁,并不是一封信的开头,就能够溶解。
  耶罗尼米斯都没有在信里提起第五绮雯这个名字,不要说第五夏没有把信看完,就算是看完了,也一样是连妈妈这两个字,要对应哪个名字都不知道。
  耶罗尼米斯也没有在信里说,他对第五夏最初的冷漠,是因为他对第五绮雯倾注了太多的师徒之情,又对第五夏的酿酒天赋抱有过最后一线不该有的希望。
  那么多应该说清楚的事情,都没有说清楚,就说自己很高兴下地狱了,然后更高兴第五夏看到这封信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在极度冷漠的环境里面长大的第五夏,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耶罗尼米斯留给她的这封信。
  她比谁都更想和过去和解。
  谁会愿意背负一个冰冷的童年?
  第五夏希望自己的记忆可以从13岁开始,但她偏偏又记得那么多的年的黑暗和冷漠。
  她不知道要怎么宣泄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要怎么在心灵上,和耶罗尼米斯和解。
  她应该哭吗?
  她应该感动吗?
  还是,继续抵触?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一封看了一半的信。
  要怎么处理?
  是留着,还是烧了?
  第五夏的潜意识里面,根本就不要想起她的小时候。
  一个被刺激到将整段记忆封存的人,要因为一封信的开头,就把自己血肉模糊的记忆,都重新炸开,再仔仔细细地翻找一遍吗?
  说什么怕自己的诅咒会带给第五夏厄运。
  可是,什么样的厄运,会比让一个四岁的小孩自生自灭更加毁天灭地呢?
  第五夏不认为自己是这样一个不理智的人。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
  耶罗尼米斯死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点想哭的感觉。
  现在这个时候,就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就在这里伤春悲秋?
  这是谁给她的权利?
  谁给她的资格?
  回苏格兰之前,她还和文艺说,要自己一个回来,面对过去,放下一切,和过去告别,
  可是,她为什么要面对过去呢?
  她明明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黑暗,明明知道,不能让这样的黑暗遮挡文艺的光芒。
  可是,她为什么自己还要来看呢?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很不第五夏。
  真正的第五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勉强过自己了。
  第五夏随手开了古堡仓库一个威士忌原桶,用嘴接里面的高浓度原酒当水喝。
  她小的时候,找不到水喝,也没东西吃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如果这么做的人是楼尚,以楼尚的酒量,在饿死之前,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但不止一次这么做的第五夏,一点没事都没有。
  尽管她不记得、不知道、不承认,但她完完全全地继承了,第五绮雯的酒量。
  她要把自己灌醉,然后把和她无关的那本厚厚的家谱给烧了。
  第五夏很是有些无法理解,清醒的自己,为什么下不了这个手。
  家谱。手写的信件。死因调查报告。
  耶罗尼米斯给她留下的,究竟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她一个外姓人,一个从来都不属于布伦施威格酒厂的人,有必要对传承了五百年的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延续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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