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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楚心伸了个懒腰,活动颈椎,又一天工作结束了。
她点进财务系统,核对清单。
“啪”地一声,一本厚厚的彩页大书放到她眼前。
标题很熟悉——《关于甜品的十万个为什么》。
封面右下角有道折痕,正是她交给路长川的那本。
楚心抬头,问:“怎么?放弃啦?”她在心里数着日子,“有一周了吗?”
“什么放弃。”路长川冷哼一声,“我已经全都背下来了。”
“这么快?!”楚心吃惊不小。
路长川又不屑又得意,说:“这有什么,都是文字,比军事地图好背多了。花几个通宵搞定。”
“你通宵啊?”楚心离近点看他眼睛,果然有些红血丝。
“通宵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路长川扭过脸,提醒她,“说好全都背下来就教我做饼干。”
楚心翻开书,半信半疑道:“我总得考考吧。”
“随便考。”路长川很有信心的样子。
楚心随机翻到一页,问:“肉桂挞皮面团,制作诀窍。”
“熟蛋黄的加入,使面团非常易碎,且呈现沙状质地……”
又翻几页:“焦糖松露巧克力所需原料。”
路长川略一琢磨,张口就来:“黑巧克力300克,牛奶巧克力180克,淡奶油260毫升……”
“好了。”楚心打断他,惊讶不已,“你记忆力这么好?”
路长川龇牙一乐,说:“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这……有点为难。
楚心以为这么厚的书,他怎么也不可能坚持背下来,那她就可以按原计划一步步带他。
现在店里四个人,她和马丽娜负责甜品,魏夏负责冰品,前店主要是路长川管着。
自己还好说,课不多,路长川却时常因为学校的事请假。他不在时,就是魏夏和自己看哪边忙就往哪边去。
若是让路长川进了后厨,那前店的事难免出乱子。
楚心讪笑,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路长川觑着她表情,忍不住撇嘴。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没一次说话算话的,果不其然,又要放他鸽子。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也想到应对方法。
他拉着长音,阴阳怪气道:“怎么?很为难啊?”
楚心抿唇,想解释一二。
路长川已经自顾往下说了:“没事啦,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对我出尔反尔了。”
他掰着手指:“约我见面放鸽子,说好去北河山星又不去了,答应扮成我女朋友第二天就赖账……”
楚心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道:“这几样怎么能放一起说……我不是不想教你,但白天实在忙不过来。”
此话正中路长川下怀,他马上接道:“我知道,白天那么忙,哪有空学。当然是晚上下班后,你再慢慢教我了。”
“你真这么想学做甜品?”
“当然了,你不会以为我说着玩的吧。”
这话和楚心当初怼齐轩的话几乎一模一样。那时齐轩先入为主,坚定的认为楚心想做店长只是说着玩的。
和现在的情景大同小异。
楚心不由得自责起来。难道路长川真是来学制作甜品的?那自己一直对他存有偏见,似乎不太好。
这么想,她的态度也软了,说:“那就每周三次左右吧,下班后我们学一个小时。白天呢,有空我也教教你。手艺的事都是慢工夫,没有一蹴而就的,急不得。”
路长川顿时喜上眉梢,想到此后每周有三个晚上和她独处,连连点头应下。
这天晚上,夜未深人未静。
知甜后厨亮着灯,不锈钢流理台反着银光。
“涂够黄油才好脱模,脱模失败只能自己吃了。”楚心指着路长川平日洗的那些小格模具说。
这些模具盘都已经洗净,放在消毒伞下。
路长川伸手去拿。
楚心眼疾手快在他手背上拍了下,警告道:“容器每天都要用来加工食物,没事时不许碰。”
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路长川微怔,随后收回手,略有深意地瞅了楚心一眼。
楚心没发现,兀自说着:“餐饮这行,基本功非常重要。到甜品这,往小了说,分离蛋白蛋清,往大了说,打发各种原料。曲奇饼干不成功,很多都是因为黄油没有打发好,不是打发不到位,就是打发过头。”
她拿出一块密封黄油,说:“你不是系统学,我们就想到哪说到哪。今天先认识一下黄油吧。”
盒里的一次性卫生手套没有了,楚心到柜里去取新的。
再回来时,路长川已经把包装打开,正要用手指去戳肥皂块一样的黄油。
楚心快步上前,啪地把他手打开,批评道:“不要用手直接摸。”
路长川直起身,另一手抚上被打的手背,垂眼睨她,发现她额角有个小小的漩,那里的头发不像其它地方听话,总有几根绑不进辫子里。
楚心戴上手套,动作轻柔地把包装完全展开。她低着头,额角有发丝滑落,她抬手用胳膊往后顺了顺。
不一会儿,又滑下来。
她直起身,朝更衣室抬抬下巴:“帮我拿顶厨师帽。”
后厨的员工每人都有几顶厨师帽,一日一换,订货时绣好名字,路长川一找就找到了。
他拿了顶没有主人的临时厨师帽,戴自己脑袋上,对着镜子摆了摆造型,觉得有两分大厨的样子。
之后他把楚心的帽子套在自己拳头上,打着转就出来了。
楚心打算在制作曲奇饼干的过程中,教他如何让黄油变化形态。
她刚用刀分好黄油,抬头就看见路长川。他戴着厨师帽,嘻嘻哈哈地玩着她的帽子。
楚心叹气,无奈摇头,这人还是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幼稚。
路长川过来,看看她脑袋,又看看她手。手套上蹭着亮亮的黄油。
他问也不问,双手伸出,把帽子往她头上套。
楚心本能地身体后倾。路长川右手在她脑后轻勾,把人勾近,嘴里说着:“躲什么啊,到底戴不戴。”
……戴。
楚心垂眼,安慰自己,平时她和马丽娜也这样互相帮忙整理戴帽子,没什么的。
路长川把帽子撑开套在她头上,又用手把边缘头发收进去。
只是额头那,总有头发滑滑地往下掉。
路长川食指勾着发丝往帽子里抿,指腹一遍又一遍擦过楚心额头。
楚心脸渐渐热起来,分不清是他手指烫还是自己脸烫。
她开口,掩饰尴尬:“你到底会不会啊。”
路长川声音放低,嘀咕着:“不是我的事,是它们不听话。”
好不容易把帽子戴好,路长川暗自转过身,深深地呼了口气,压住胸中燥热。指尖还留有细腻温滑的触感,他下意识轻轻摩挲手指。
楚心也转过身,深呼吸,思绪回到黄油上,命令道:“先把手洗了。”
“为什么?我不洗。”路长川条件反射似的反驳道,“我又不嫌你脏。”
楚心震惊地看向他,差点把手里的黄油扔他脸上。
“你在想什么,什么脏不脏?叫你洗手来做饼干!”楚心无语,忍不住问,“你说你这人,智商到底是高还是低啊,那么厚的书几天能背下来,人话听不懂。”
路长川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洗过手。
对于这个数次挑战失败的曲奇饼干,路长川心有余悸的同时,免不了好奇,到底自己哪步做的不对了。
“停,黄油打过头了。”
“过了?这就过了?刚才不是说没打够吗?”
“对啊,刚才没打够,这次打过了。”
“看着没什么区别啊。”
“怎么没有,这个纹路更粗更密。”
路长川皱眉歪头去看,行吧,是比刚才粗了些,但也就一点点吧。
挤面糊时,就听楚心一个人在说话。
“小了。”
“大了。”
“间隔不够,等下烤时会连上的。”
“间隔太大了,一盘才能烤几个,没效率。”
路长川强忍心中暴躁,反复提醒自己,是他非要学的。
个把小时后,总算有一盘成功的进了烤箱。
楚心和路长川同时长出一口气。
累,比学习和工作累多了。
路长川靠着料理台,说:“这么几块小饼干,规矩还真多。”
楚心摘下手套,弯唇:“甜品集合了科学与艺术,制作过程要极为精准,但成品却有张扬的美,上桌后,让人胃口重开。对工艺的追求,是一个好甜品师该有的态度。”
她侧头看向路长川:“不喜欢制作甜品的人,是不会理解其中乐趣的,只会觉得麻烦。所以,你真的喜欢在这里学做点心吗?”
“不啊……”路长川说话一向直,听见楚心问,顺嘴就说了,才说了两个字就反应过来,找补道,“都说了,我是想创业才学的。”
楚心耸耸肩。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叮咚一声,烤好了。
从玻璃窗外就能看到曲奇纹路清晰,这是路长川做的最成功的饼干,顿时成就感爆棚。
不等楚心吩咐,他已经戴上棉手套,取出烤盘放到桌上,摘了手套就去拿。
楚心习惯性地抬手要拍。
路长川挨了两下,有了经验。见她的手从同样角度以同样姿势过来,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停住取饼干的动作,反手一擒,动作极快,一把抓住楚心的手,牢牢攥住。
楚心扬眉看过去,下意识抽手,没抽动。
路长川握着她的手,抿唇,眼睛闪了闪,身体向她倾斜,低声说:“第三次了,除了我爷爷,没人敢打我。”
楚心往后避了避,不自在地说:“什么打你,只是提醒一下,刚出炉时是软的,要放凉才会变酥脆。”
“是吗……”路长川进一步倾身,“提醒别人,可以用说的,干嘛非要动手动脚。”
楚心睁大眼:“哪有动手动脚,我就是……”
“就是什么?”路长川不依不饶。
就是……拍下手而已……严格地说,好像是动手动脚了。
上一世楚心实习时,跟的师傅不喜欢直接说出学生的错误动作,拍打手背来提醒,再让她自己琢磨到底哪错了。
这方法确实好用,犯过一次的错,经提醒思索改正后,就不会再犯第二次。
餐饮这行做师傅的其实有很大权力,比普通行业中所谓的“师徒”关系,更有传递技艺的味道,也就更加亲近些。
楚心后来也带了不少小徒弟。她沿用了拍打手背的习惯,只是天生老妈子命,拍完了她总忍不住告诉人家要怎么做。
因为动作很轻,她自己被拍时并没觉得怎么样,她带过的小徒弟也没人对此表示过什么。
这真是她从业多年来,头一次因为拍手这个小动作,引起“徒弟”不满。
似乎还是极大的不满,因为到现在,她的手还在对方掌握中。
路长川本就高她不少,眼下他前倾,她后仰,气势上更加弱了两分,再加上周围安静的气氛,实在不利于她发挥。
好汉不吃眼前亏。
楚心动动胳膊,试图把手抽出来,嘴上说着:“你不喜欢跟我说一声,以后不拍就行了……还不放手?”
没大没小!
路长川眨眨眼,没有放手的意思,食指还动了动,在她手背上挠了两下。
之后,一本正经地说:“店长,你这个习惯不好,很不礼貌。虽然你可能没有别的意思,但被拍的人不一定这么想。”
他瞅着楚心,严肃道:“得改!”
楚心瞪起眼,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这是在……教训我?”
徒弟教训师傅,反了天了啊!!还是在她的厨房!!
“教与学本来就是互相促进,共同提高的。”路长川理直气壮,“教学相长嘛。”
楚心:………………
“知道了。”她咬牙,甩甩手臂,“还不放开?”
路长川哦了声,慢吞吞地松开手。
楚心左手握着右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52章 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