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长出口气，少爷的心事不能猜，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凑合了。
　　**
　　大少爷上工第一天。
　　路长川：“来吧，我知道怎么做饼干。先拿面粉……”吧啦吧啦背诵两千字关于制作曲奇饼干的步骤与注意事项。
　　拿起喷枪，问：“这是什么？做甜品也要用枪，我喜欢。”
　　手指摸上枪托，喷了一身浅红色糖粉。
　　楚心递给他一块抹布：“新入行的小工不可以碰食材与原料，先从收拾桌子打扫卫生开始。”
　　路长川：……
　　大少爷上工第二天。
　　路长川看着池子里的模具，嫌弃道：“都什么时代了还用手洗？”
　　马丽娜：“阳极模不能用洗碗机。”
　　路长川凶巴巴：“用了又能怎样啊！”
　　马丽娜被吓到，吭哧道：“会，会坏吧……”
　　“坏了再买一个新的好了啊！直接当一次性用不就行了！”
　　楚心打开水管，往他手里塞个小刷子：“再废话扣工资。”
　　路长川：……真凶。
　　大少爷上工第三天。
　　女顾客星星眼，问：“能合个影吗？”
　　路长川：“能，还能喂你吃一脸奶油，要不要？”
　　楚心：“不好意思，他今天心情不好，您这顿我们请客，再送您一杯奶茶。”
　　楚心：“扣工资。”
　　大少爷上工第四天。
　　四五岁小男孩满店乱跑，妈妈跟在后面温柔威胁：“再不坐好没有蛋糕吃哦。”
　　端着盘子的少爷经过，一把揪起男孩后脖领，把人往椅子上一放。
　　“你妈说了，不坐好没有蛋糕吃！”
　　小男孩咔吧咔吧眼睛，哇地一声哭出来。
　　楚心：“小朋友不哭，想不想要小鱼果冻啊？姐姐送你几个好不好？”
　　楚心：“扣工资。”
　　大少爷上工第五天。
　　顾客：“这个蛋糕里面是什么馅？”
　　少爷看一眼：“不是写着吗，香草卡仕达加黑莓。”
　　顾客：“我就是问这个黑色的粒粒是什么。”
　　少爷深呼吸：“……黑莓。”
　　顾客：“黑莓酸吗？”
　　少爷：“酸不酸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楚心忙上前：“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新来的。这个季节黑莓有点酸，配着香草卡仕达刚刚好。这块送您，您慢用。”
　　楚心：……工资没的扣了。
　　连续几日早出晚归，自家少爷的反常行为很快引起查理重视。经过一番调查，查理发现，少爷最近在打工。
　　查理老泪纵横，少爷终于要开始接受生活的洗礼了吗？
　　但为什么不在自家店里，那样多舒服。
　　别人知道不知道他身份？领导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少爷那脾气……
　　查理越想越不安，暗中派人去盯着，带回的消息不大妙——“少爷每天都犯错，总是被店长训”。
　　完了完了，查理想，他不能就这么坐着看啊，得有所行动。
　　于是，少爷上工第六天，店门刚开，呼啦进来一群人，把店里的椅子都坐满了。
　　他们装束各异，神情淡漠，坐到椅子上后一言不发。
　　楚心惶恐不安地表示，现在时间还早，只做了少量蛋糕，一下子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心中隐隐猜着，莫不是来收保护费的？
　　却不想，众人态度很好，纷纷表示无碍，他们可以等。又有几个人上去，将刚刚做好的十余块蛋糕买下。
　　路长川正要端起盘子送餐，已经有客人伸手接下。
　　“我们自己来，自己来。”他语气带着恭谨。
　　路长川眯起眼，视线往店外扫了扫。
　　率先拿到蛋糕的小青年，用叉子挖掉小半，一口塞下。不一会儿，瞪着眼珠子喊：“真好吃！太好吃了！！”
　　其它分到蛋糕的人互相看看，也吃起来。
　　屋里很快充满叫好声，没分到蛋糕的急脾气就去分同伴的。
　　吃完的盘子不等人收，主动送到窗口，桌子都给擦干净。
　　蛋糕做好一波，他们就分吃一波，一直吃到快近中午，从顾客到店长都觉得差不多了。

　　甜品这东西，不吃会想，吃多了会腻。
　　此时，这些坐得笔直笔直的青年们明显有点吃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不走。
　　蛋糕上新，照旧买单。
　　马丽娜神情紧张，嘀嘀咕咕，怀疑店里有人惹了哪路大神。
　　楚心隐隐猜到，下意识看了眼路长川。
　　路大少在收银台沉着脸瞅着这帮人，随后把手中点餐卡往桌上一摔，迈着大步出了店。
　　店里的客人们全都吓得大气不出，余光一直跟着他。
　　路长川走出大门，左右寻摸，很快看到前面路口停着的黑色轿车。
　　查理讪笑着从车上下来，两手交握：“少爷。”
　　路长川手指朝着蛋糕店方向勾了勾。
　　查理马上打电话过去，店里的客人乌拉拉一下全走光了。
　　他愁容满面，苦哈哈地劝：“少爷，要是让老爷知道您放着自家店不去，跑到这种小店打工，我会被开除的，到时少爷您就见不到我了。”
　　“我家的生意需要我吗？我爸爸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好，又有爷爷俯瞰一切，我去公司干什么？当个吉祥物啊？”
　　查理：“但是少爷，这种‘基层’工作很辛苦的……”
　　他这话说得温柔了，怕吓着对方，何止辛苦，对少爷来说，根本就是摧残。
　　路长川双臂抱胸，语重心长：“工作不分贵贱，我就是要从基层做起，让生活的真相鞭打我，这样我才能得到锻炼。假如爷爷发现了，你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
　　路长川回到店里，那帮乌压压的人已经走了，店中新进来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和一位带着孩子的爷爷。
　　楚心正招待客人，听到声音，撩起眼皮扫过路长川。
　　路长川从她的神色中读到一个意思——晚点再跟你算帐。
　　……有点期待怎么回事。
　　这个期待到了晚上终于落实了。
　　楚心果然把他单独叫到二楼小厅，并且直接表明态度。
　　“我会让齐轩把枪和许可还给你，这里不适合你。”
　　路长川愣住，眨眨眼。
　　楚心叹气，认真劝道：“真的，这里不适合你。你明天不用来了。”
　　路长川：“又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我已经说过查理，以后没有这种事了。”
　　楚心道：“即使没有今天的事，你也不合格。不管你喜不喜欢，不管那些客人有多难缠，这是你的工作。你以前不是说自己工作态度很好吗？”
　　路长川哑口，憋了半天说：“那总得给新员工一个试错机会吧，前几天表现不好，这两天我已经进步很大了，碗也能刷干净，骂客人的话我现在都憋在心里，你还要我怎样啊。”
　　楚心张张嘴，怎么他还挺委屈。果真是不懂生活疾苦的少爷。
　　楚心心累，说话也直：“这里不是你家，没人总跟在你后头帮你擦屁股。就因为是你，要是换个人，我早就开除了。”
　　“诶！”路长川叫住她，搜肠刮肚想出拖延的方法，“那你现在又不能还我□□和许可证，我至少可以干到齐哥回来。”
　　越往后声音越小。
　　楚心深吸气，想着现在店里缺人手，确实少了哪个都不行，只得点头说：“好，等齐哥回来你就走。”
　　她强调：“但是今天的事绝不能再发生，如果再干扰正常经营，我会生气的。”
　　路长川猛点头。
　　这天晚上回到家，路长川没什么表情，平淡吩咐查理给密罗星那边打个电话，转告一位名叫齐轩的客人，让他在那边尽情玩，不要太快回来，另外把几大猎区全部开放给他。
　　查理很紧张。他能感觉到少爷心情很不好，但是，少爷却没像平时那样发脾气。
　　他按照吩咐给密罗星去了电话，又急急捧着水果去找少爷。
　　跟两个佣人打听后，才在小露台上发现人。
　　少爷坐在椅子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眼神迷茫。
　　查理忧心忡忡。看吧，果然被生活的真相鞭打了。
　　他小心地走上去，说：“少爷，要不要去哪个星球放松放松？”
　　路长川像没听见似的，自顾发呆。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转过脸，看眼查理，然后指指对面的椅子，说：“坐，我们聊聊。”
　　查理听话地坐到椅子上，心慌意乱。少爷几时用这么“和蔼”的口气和自己说过话啊。
　　别是刺激受太大，精神出现问题。
　　这么一想，查理顿觉心疼无比，小少爷可是自己从小看大的。
　　他用充满怜爱的语气，轻声问：“少爷想聊点什么？”
　　路长川眼神闪躲，装做不在意道：“就随便聊聊，不是什么大事。”
　　查理忙道：“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的职责就是消灭少爷的困惑。”
　　路长川清清嗓子，看眼离得很远的佣人，低声问：“ladoll评选优秀服务生，都有什么标准？”
 
 
第49章 你要给我做面吃？
　　“少爷，评选优秀服务员的标准是有的, 但实际上, 那个标准都达到，也未必能评上。”
　　查理将员工守则与自己的工作经验结合, 给少爷掰开揉碎细讲。
　　“其实ladoll对服务生的要求和其它高档餐厅基本一致，每日仪容仪表，工作积极主动，条理清晰不犯错, 差不多就是这些。”
　　路长川：“具体点。”
　　查理想了想, 说：“比如熟练报出菜名，详细说出菜品口味、所用原料、主要特点，这些属于专业领域。饭前检查杯盘是否齐全, 及时给客人添茶拿筷温水, 自己负责的区域保持干净，手脚麻利，客人离席后，迅速撤下杯盘, 更换桌布椅套, 再摆好干净的碗筷, 这属于工作积极性。”
　　路长川在心里默默算着。
　　“还有一些是软实力。比如体质好，站一天也不累。情商高, 不等客人说就能看出对方不满意，当场发作的客人算好的，最怕当时看着没什么, 回去一封投诉信发来，这种基本上死定了。若是能兼多面手，前台能站，上菜能站，哪里缺哪里就能顶上的，离升职就不远了。”
　　路长川脸色不大好，算算自己好像每个都不合格。
　　“还有一些看不见的，像是和上级搞好关系，晓得上司口味，平日端个茶递个水……”查理慢吞吞提示，“其实少爷，甜品店的服务生很简单了……”
　　路长川拧眉看他：“我有问你甜品店的事吗？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行了，哪那么多话。”
　　他被人开除了。在他的字典里，这两个字是给别人用的。
　　不就一个小小的服务生吗？他在ladoll进进出出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看多了猪跑。
　　离开可以，但不能以这种姿态离开，那不是他的风格。
　　尤其一想到叶楚心失望的表情，路长川就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想被她看扁了，否则将来自己在她面前还有什么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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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心打开星宝网，自从店面装修后，她只进过一次星宝网，是为新商标购买新包装，还是找得之前那家店。
　　最近生意步上正轨，她又琢磨着把网店搞起来，卖蛋糕不方便，饼干还是可以的。
　　将来再出些方便快递的产品，线上这块不能放。
　　网店还挂着齐大蛋糕的名字。
　　楚心想了想，翻出熟人店主的头像，发消息过去，问对方还接不接装修网店的活。
　　很快，对面来了回复。
　　“！！骗人！！骗子！！”
　　楚心：“？？？”
　　店主：“明明是个漂亮小姐姐，骗我说是中年秃头胖子男。”
　　楚心失笑，猜着他应该是看到许老师拍的照片。
　　她反问：“小姐姐？你多大？”
　　店主：“成年了。”很快又补了一句，“可以谈恋爱了。”
　　后面跟了一长溜羞涩羞涩的表情。
　　人在网上就会显得放浪些，不管过去几百年，依然如此。
　　楚心根本没往心里去，只问：“网店装修还做不做？”
　　“做啊。”店主说。
　　楚心：“好的，我要改店名，旧商品都删除，换几个新的。”
　　她调出包装饼干照片给对方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