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说服了冯蓁。毕竟把她嫁过去,可不是要结仇的,必然得冯蓁心甘情愿才行。而且还必须得冯蓁心向着她,而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了真正的严家人。
长公主站起身,“那你睡吧,听外大母的,绝对不会后悔,难道吾还能害你?”
冯蓁点点头。
长公主去后,小院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萧谡这才慢悠悠地从密道门背后走出来,“怎么,被你外大母说服了?”
冯蓁耸耸肩,“若是没有殿下,仔细考虑一下,似乎外大母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萧谡在冯蓁身边坐下道:“是啊,那样一来,若是孤赢了,你自然是富贵满堂,你外大母也无碍,若是孤输了,你跟着长公主那也是赢家。”
冯蓁看着萧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么看来,我还真该嫁给严儒钧。”
这画面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异常喜感,萧谡的未婚妻卢柚跟严儒钧有染,而他的“心上人”若是跟严儒钧定了亲的话,冯蓁真觉得,萧谡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严儒钧的。
想到这儿,冯蓁自己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
萧谡冷着脸道:“笑什么呢?真还想嫁给他呀?”
冯蓁笑道:“就是觉得没准儿殿下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冯蓁笑得肚子疼,索性倒在了萧谡的腿上。
“他想都别想。”萧谡故作咬牙切齿道。
冯蓁笑够了才直起身道:“殿下这可是有些叫人难以理解了,当初让我先跟十七郎定亲的可是你。如今我若是与严儒钧定亲,反正也不会急着出嫁,那还不是一回事儿么?”
“当初是孤想得太理所当然了。”萧谡叹了口气。
冯蓁眨巴眨巴眼睛,等着萧谡解释。
“孤,才知道没有办法容忍你跟任何男子有丝毫的瓜葛。”萧谡直视冯蓁的眼睛道。
冯蓁的眼珠子转了转,“殿下将六皇子撵到河工上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么?”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萧谡大大方方承认道。
“听说他把差使办砸了,殿下就不将长河两岸的百姓放在心里么?”冯蓁少不得问了一句。
萧谡正色道:“那件事孤查了的,不是老六的错。孤就是再无底限,也绝不会拿那么多人的安危来开玩笑。”
冯蓁看着萧谡的眼睛,是相信他的话的。“我知道殿下不是那种人,刚才是外大母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萧谡没应和,他不能当着冯蓁的面说长公主的不是。
“既然殿下说你无法容忍,连六皇子那样的都没办法,那我的容忍又算什么?”冯蓁质问道。
萧谡道:“正是因为将心比心,所以孤才无法忍受。”萧谡摸了摸冯蓁的头,“但你外大母说得没错,父皇是容不得你嫁入皇家的。”
“可是外大母是一定会为我定亲的。殿下,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外大母和你走上你死我活的路么?”冯蓁想想就觉得头疼,不知道情况怎么会急转直下到了这个地步,而她却无能为力挽回些什么。
“不可以跟外大母坦白我们的事么?”冯蓁捉着萧谡的衣襟,抬头望着他,多希望他能肯定自己这句话啊。
可冯蓁也知道这不现实,首先坦白的话她就得先承认跟萧谡的奸情,估计长公主会气得晕过去。
再然后即便长公主能接受,可她也要跟自己一样,把希望寄托在萧谡登基后会废掉卢柚。
但是长公主会相信萧谡么?
或者萧谡是真心的,但人很少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到时候若是另有变数呢?
冯蓁想到这儿,就已经知道把一切坦白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而萧谡的沉默也正是说明了这一点。
冯蓁忍不住发火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跟卢柚,我也不会……外大母也就不会跟三殿下联手了。那次慈恩寺相看郑家,殿下就不该去。”
萧谡道:“怪孤可以,但是你不能怪自己,幺幺。你当知道,即便没有这件事,你外大母和孤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迟早是要翻脸的。”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必然结果。“即便你嫁了孤,也改变不了什么。”
冯蓁叹了口气,萧谡把话说得太明白了。的确,即便是她现在就指婚给了萧谡,可长公主要的权势,萧谡却也是绝不会给她的。
冯蓁无力地趴在榻上,萧谡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难受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好事?你外大母要是成了,自然是金玉满堂,可若是没成,性命也有孤给她兜底,那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冯蓁不由笑了笑,“殿下可真会安慰人,听你这么一说,我外大母倒像是赚了。”
萧谡将冯蓁抱起来,“睡一会儿吧。”
冯蓁圈住萧谡的脖子,才发现他眼底有些乌青,她抬手替萧谡揉了揉眉心,“这么累的话,殿下晚上不应该再过来。”
萧谡摇了摇头,“也就在你这儿,孤才能真的歇息一会儿。”
这一次萧谡比冯蓁更先入梦,的确如他所说的,他沾着她的气息才能睡得踏实,片刻后整个神情都放松了,呼吸均匀绵长。
可一向好眠的冯蓁倒是辗转了一会儿,不过看着萧谡的睡颜倒是不难受,人好看就是占便宜。
萧谡起身时,冯蓁拉住他的手道:“殿下,季离公子的事儿……”
萧谡皱了皱眉头,“你晚上辗转反侧就是为了个佟季离么?”
冯蓁撑起身子道:“总觉得是我害得他人财两空的。”
“若孤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呢?”萧谡道。
冯蓁不语。
“起因,的确是你给了他一个契机,但佟季离为何那么轻易就改了主意,其一不过是对你见色起意,慧君跟你一比,自然有如云泥,其二那也是因为你的家世不比慧君差,佟家甚至还更看好你外大母。佟季离难道不清楚,你外大母可能会不应允么?如是你外大母会松口,还用得着你一个女君出面么?”萧谡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是做好了准备才冒险的,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
冯蓁待还要争辩,却听萧谡蹙眉道:“你能不能别再开口闭口就是佟季离了,真当孤不会发火么?转心簪的帐孤还没跟你算呢。”
冯蓁立马偃旗息鼓,她本来还奇怪,转心簪的事儿是不是过得太容易了,容易得她都怀疑萧谡是圣人胸怀了,如今才晓得,五殿下这是把仇都记在心里的,以后怕是要集中清算。
第89章 落谁家(下)
转心簪跟紧箍咒似的, 让冯蓁乖乖地恭送萧谡出门。
是的, 萧谡如今已经不走窗户了,果然安插了人进来行事就方便许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府上的后花园呢。
可不管萧谡说得多有道理,没了萧谡的羊毛解忧, 冯蓁一早就开始发愁了。她到底还是良心没被萧谡那只狼啃光,总觉得自己太坑佟季离了。
冯蓁知道佟季离如今住在枣儿巷, 是佟家在上京买的宅子, 纠结再三还是去了那儿。这女君也是奇葩了, 自己的亲事还愁不够呢,却是债多不怕的油条, 佟季离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她倒是担忧上了。
冯蓁也没脸上门,就坐在马车上傻傻地等着了。其实她也不能确定佟季离会出来,只是这么傻等着似乎心里能好受些。
却没想到她没等多久, 就见佟季离骑马出了门。冯蓁赶紧让车夫追过去,佟季离也认出了那是城阳公主府的马车,便下马走了过来。
冯蓁掀起车帘看着佟季离,连他的眼睛都不太敢看, “佟大哥,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么?”
称呼的变化直接就已经表明了冯蓁的态度了,佟季离听得很清楚,他没回答冯蓁的问题,反而道:“城阳长公主是一心要将你嫁给严骠骑了么?”
冯蓁愣了愣, 她和严儒钧的亲事不过才出现在她外大母的嘴巴上,怎么佟季离就知道了?
“所以那日女君才匆匆来寻我的么?”佟季离接着问。
冯蓁点了点头。
佟季离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女君,没能帮到你。”
“严家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冯蓁很好奇。
佟季离笑了笑,却没回答。
冯蓁也没好意思再追问,只将佟季离送给她的玉佩递了出去,“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与严家的亲事也没能成,伯父伯母他们那边想来也很失望,我,不知该如何补偿你。”
佟季离收回自己的玉佩,垂眸看了一眼,“女君,就这么妥协认命了么?”
冯蓁笑了笑,没有回答。
佟季离叹了口气,有些惭愧地道:“可是女君送我的那枚白玉簪却没办法奉还了。”
冯蓁在萧谡那儿问不出白玉簪怎么到他手上的,此刻听佟季离提起,少不得道:“是摔坏了么?”
“佟某惭愧,不知怎么就弄丢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给女君造成麻烦。”佟季离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的,若是被流氓无赖捡去了的话,对冯蓁的名声的确不好。
是弄丢的?冯蓁少不得要怀疑是萧谡顺手牵羊了,这位殿下恐怕是一丝下限都没有的人。“没关系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冯蓁也再找不到话与佟季离说,便笑了笑道:“佟大哥出门是有事儿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佟季离点了点头,在冯蓁的车帘放下一半时,却突然开了口。
冯蓁的手抬在半空,只听得佟季离道:“若是女君愿意再争取一下,佟某也愿意等着女君。”
冯蓁诧异地重新掀起车帘,望向佟季离,不确定自己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不是几分情意。可像佟季离这样年过而立又经历过世事的男子,其真心是很难看透的。
冯蓁郑重地摇了摇头,“佟大哥不必为我担忧,你一定过得好好的。”旋即冯蓁又朝佟季离展颜一笑,“咱们西京的女郎可都是盼着你好的。”
佟季离似乎也想起了西京的那些趣事,唇角总算也抬起了两分。
既然出了门,冯蓁少不得又顺便去了一趟蒋府。
肖夫人当面打趣她道:“幺幺,我看你干脆就在咱们府里住下吧,也省得你成日担心你阿姐,跑来跑去。”
“我这是讨人嫌了么?”冯蓁装作有些怯怯地道。
肖夫人笑道:“谁能嫌弃你这么个美人儿啊?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只恨不能我再有个儿子,可以把你娶进门才好。”
冯蓁这才抚了抚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真是嫌弃我了呢。”
肖夫人道:“不过我倒是没跟你开玩笑,你这也及笄了,等定了亲就要在府里绣嫁妆、学管家了,可就没现在这般自在了。我怕你这么黏你阿姐,到时候要哭鼻子的。”
冯蓁怀疑肖夫人在套自己的话,便笑道:“谁要定亲了啦?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呢。”
肖夫人抿嘴笑了笑,“那可由不得你哟,长公主自然会为你挑选个佳婿,定要文武双全,才能护着你这么个可人儿。硕儿泉下有知,如今也能安心了。”
冯蓁注意到,肖夫人说的是“能安心了”,那意思岂非是她觉得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冯蓁心里暗自叹息,这上京的人还真都是人精啊。
冯蓁到冯华屋子里,也没说什么话,就逗着冯华肚子里的孩子玩了会儿。
“幺幺,你的亲事外大母可说什么了么?”冯华问。
冯蓁一惊,怕冯华也知道长公主属意严儒钧的事儿了,可看她神情平静,却又不像是知情。“那些事儿,外大母怎么会同我说,自然是她看好了就好。”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冯华问,“你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么?”
“只要是外大母和阿姐都看好的,我就觉得好。”冯蓁道。
冯华戳了戳冯蓁的额头,“你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成日里往我这儿跑,也不怕人笑话。”
“阿姐这是听人说什么了?嫌弃我了么?”冯蓁有些委屈。
“我嫌弃谁还能嫌弃你啊?”冯华叹息,“只是怕你常常往我这儿跑,别人笑话你没长大。”
“本来就还没长大,阿姐,我好怀念咱们在西京的日子啊。”冯蓁有些怅惘地抱住冯华的手臂,“那时候能日日在一块儿,什么话都能说。”
“现在咱们是有话不能说了么?”冯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