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义父说,这是家里夫妇的沟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做了什么事,说来与家中主母,是一个报备,也是一个拉近二人关系的方式。
不然家里家外的,总有夫妇二人照应不到,顾及不到的地方。随着夫妇二人的沟通,家里家外的事情都在夫妇二人的掌握中。
刚刚陛下与她说话的那个轻松的口吻,倒是有些相似。
柳安安只这么一想,就抬手捂着脸。
她今天是怎么了,总东想西想这些的。
不能这么想,动不动就想到夫妇上去,以后宫里迎来皇后,她再这么想可就是僭越了。
“你呢,今日可有什么要给我说的?”
柳安安一听这话,总觉着她想得没有错啊,这都已经要交换两个人一天来不在彼此身边的信息了。
“我这边今日……今日并无什么大事。如果非要说的话……”
柳安安说着说着,小脾气就上来了,扭了扭,想要从褚余的怀中扭出来,可他抱得紧,在不箍着她时,让她怎么扭都动不得。
气。
柳安安只能忍气吞声说:“今日与旁人闲聊中,偶然间才得知,原来陛下早在去岁,早在我刚到陛下身边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出身了。”
褚余心情愉悦,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
“嗯,为夫骗了你,可娘子刚刚已经原谅我了。”
夜色中,柳安安一脸呆滞:“……”
嗯?
嗯?
怎么能这样!
陛下太狡猾了!
一进门就一趟子话儿下来,她哪里知道说的是什么呀!
过分!
“陛下,”柳安安气鼓鼓地,委婉问他,“此举会不会太欺负人了呢?”
“嗯,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褚余点了点头,见柳安安眼睛一亮,他才慢悠悠补充道:“此举对外人,的确是欺负,但是对内人,不过是情趣罢了。”
柳安安瞪圆了眼,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反应来:“……”
内……内……内人……
情……
柳安安抬手捂着脸。
大晚上的,她都怕自己脸红得在夜色里显色。
这都是什么话啊!
陛下这些时日难道不是在忙于朝政,忙于那些国家大事吗,为什么,为什么,从哪里还学到了这么多的……花言巧语。
不,是油嘴滑舌。
不……
是……是轻薄。
“陛下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柳安安羞得厉害,埋着头声音都细细地。
褚余轻笑。
“好,是我胡言乱语,安姑娘可要惩罚我?”
柳安安根本不用抬手捂就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成一片了。
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颊的发烫。
又,又胡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好好地,喊她安姑娘。
还要惩罚。
“惩罚你闭嘴,不要说话了。”
柳安安气呼呼地说。
褚余嘴角一勾。
“如此……那我定然是要遵命了。”
他答应了?
柳安安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觉了。
可是还不等她松开手,男人伸手准确无误勾着她的下巴,低头衔住她的唇。
“呜……”
柳安安瞳孔一缩。
堂堂帝王,说出的话自然是要做得到的。
答应了他的小姑娘不说话,那嘴巴空闲出来,就能做别的事情了。
缠绵的深吻和以前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但是全部的力气都被褚余掠夺走的柳安安,什么都想不到。
她呜呜呜地好难过。
许久许久之后,终于能自由呼吸时。
她宛如一条呆滞的咸鱼,靠在褚余的怀中久久不得闭眼。
她刚刚犯了什么傻?
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她蠢,她蠢呀!
呜呜呜。
下次再也不要说这种话了。
他想胡言乱语,说什么都行,都比现在好。
如果世间是有什么让柳安安觉着害怕的词,那么从这一晚起,惩罚二字,位列榜首。
第104章
从年前的寒冬腊月起, 一直都是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在四处流传, 朝廷内外也都是忧心忡忡, 不是北方雪灾,就是西南藩王叛乱。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就是闻元帅的长子闻君和,在平定北方雪灾流民起义上做的很出色,迅速将一处乱事安抚下来。
紧接着,又是在天子的亲自授权下,继承了父亲当年的分封,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了虎符,带着数万士兵,在天子的命令下, 赶赴西南,平定谋叛。
也许是忽然的战乱,又让天下百姓想起了当年的那位英勇的元帅。
战神的称号, 在十多年后, 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守护了国家多年的闻元帅, 最后一役中, 他与身怀六甲的夫人同时殒命,一家三口只有魂归旧土。
闻家是多么正直的门第,那么多年出了多少位将军, 为了守护天下太平,闻家满门男丁,有哪一代没有为国流血牺牲过。
而当年闻元帅在最后一役之前, 始终都是天下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战神。只要有他在,国家太平,无外地敢入侵。
最后一役,不单单让闻元帅一家三口殒命,在那场打赢了的战役之外,他却从一代战神,变成无法守护国家疆土的失败者,遭受了多少谩骂。
而如今,四下都在流传一个说法。
当年的闻元帅,是被小人陷害了。
而更多的人,都在从官府中流传出来的消息知道了,那个背后陷害闻元帅,导致闻元帅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就是如今起义的镇南王府。
当年的老镇南王,早早就有了谋叛之心。是为了一己私欲,谋害了帝国大元帅,国家的守护者,战神闻大人。
在谋害了闻元帅之后,老镇南王就已经在准备谋叛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是因为出师无名,在加上镇南王势弱,这才在多年的积淀下,在如今找到了一个机会,正式谋叛。
一个坑害了帝国元帅的罪人,还是如今起义造反的藩王。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百姓们无法原谅。
百姓们最怕的就是打仗。战乱会带给百姓们灭顶之灾,让他们现在安稳的生活在战乱下变得一塌糊涂。
京城中之前流传的关于帝王得位不得位的事情,寻常百姓若是不涉及自己的利益,谈上几嘴也是有的。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是绝对不会乐意见到叛军攻打京城,他们背井离乡而走。
若是没有闻元帅这件事,若是不是如今的小闻元帅率兵平定西南藩王谋叛,不少百姓恐怕会求着让天子退位,以和平变法来换取他们的安定。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现在又有了新的守护者,是当年那位让他们心中安定的闻元帅的儿子。
被封了元帅的小闻元帅,不知不觉间,在百姓心中已经继承了来自父亲的威严。任何人只要提到闻,都会松一口气。
有了闻家人在,这一场仗,肯定会打赢。
既然如此,那么百姓们就还是欢呼着新的闻元帅,家家户户请神磕头,祈求新的闻元帅如同上一代战神一样,保护他们,庇佑他们的安全。
一晃日子已经过了惊蛰,距离清明的日子也只剩一个尾巴,春日里白天已经多了几分和煦,日照下,翠绿的嫩叶下,花圃里的迎春花一片一片的嫩黄,宫女洒了水,收起水壶。
柳安安手中收了一份信。
是勤政殿的侍人带来送到元晨殿的。
这封信是来自西南。
柳安安拆开来一看,大概内容就知道了。
自从闻君和率领军队奔赴战场,除去路上的时间,抵达已经有半月。
在闻君和还未领军赶到时,西南边驻军统统交由一个姓杨的小将军暂且把持。杨小将军这半个月中,虽然不能打退两藩王的盟军,但是在有限的兵力下,把西南的敌军始终抵抗在关内境外。
死死闭着城门,对方进攻,他就迎战,不恋战,不冒进。浑然是个铜豆子,刀枪不入。
等到闻君和抵达时,这位临时领命的杨小将军哭得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抱着人痛哭流涕说再不来人支援,他就要冲出去揍死那个狗日的反贼了。
让一个性情外向的人死死只守不攻,的确难为他了。
但是他守得很好,闻君和来接手时,局势尚且在控制之内。
而当闻君和抵达战场,局势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三天七场战役,直接把西南两军打蒙了。
信中说,截止写出这封信的时候,小闻元帅已经率兵打了十二场,无一不胜。
柳安安看着,心中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在想,义兄前不久就在京中,那现在在战场领军的,是他回去了,还是找的别人?
刀剑无眼。
柳安安想到这里,又想到当初自己对褚余的请求。
她知道,到了现在这一步,义兄是她绝对保不下来的人。
以谋叛为开端,让国家的将士们为了一己私欲,死伤无数。让国家沉浸在惶恐中。
说他是国家的罪人,也得加上罪无可赦四个字。
柳安安叹了口气,收起信。
“郡青,去看看厨房桃糕好了没有。”
“是。”
郡青屈膝退出。
柳安安起身。
她长裙过脚背,丝质的绣花裙轻飘飘浮动,走动间,裙摆的青鸾鸟展翅欲飞。
郡青回来时,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美人,司制局的元女官来了。”
“哦,快些进来吧。”
柳安安春日里总是困乏,打了个哈欠,懒懒抬手让行礼的女官起身。
“回禀美人,小的来给美人量体,该做新衣了。”
春日过得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过完,春末初夏时的衣裳,的确该准备着了。
柳安安起身让那女官量了。
女官比划了一下,就笑了。
圆脸的元女官瞧着很是可亲。
“美人今年与去年相比,长了好一些。”
“哦?”柳安安来了兴趣,“我长了多少?”
“回禀美人,若是论身高,美人长高了三存。”
柳安安笑弯了眼。
她长高了这么多呀。
“不单单是身高,美人的胸也大了些,”元女官一脸笑着说着她其他的数据,“腰却是比去岁要细了些。”
柳安安听到这里,眨了眨眼岔开话:“让我看看布料,可舒服。”
新的女官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能说出来。
郡青开始整理柳安安去岁的衣裙。
去岁她刚跟在陛下的身边,衣衫比起现在,短了一截。很明显就能看出她的长大。
跟在柳安安身边时日长了,郡青也会偶尔说两句家常话。
“奴婢刚见到美人的时候,美人尚且是个孩子呢,瞧着就一团稚气。如今是长大了不少。”
郡青感慨道:“那会儿美人小小地,怯怯地,奴婢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到了美人。”
柳安安手托着腮,笑眯眯问:“那我现在呢?”
郡青笑着打了帘子出来,屈了屈膝。
“现在美人真的长大了。瞧着稚气少了,眉眼间,更多的是明清。”
“说句讨打的话,陛下把美人养得很好,美人现在性情更好了。”
柳安安想了想,好像是。
想当初她刚刚跟在陛下身边时,无时无刻不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玩完,整日里提着心,惶恐不安地。
说她是怯生生的,她可能就是一个小松鼠儿,恨不得藏起来不给人看见。
现如今,她都敢和陛下顶嘴了。
一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下来,她的改变还真的蛮多。
“奴婢也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说。”
郡青犹豫了下,过来替柳安安整理了一下头发。
“美人今年就十七了吧。”
柳安安点了点头。
“今年过了就虚十八。”
“十七八岁,也不是小女儿了。寻常女孩子十五及笄,十六许嫁。十七八的,兴许都是一两孩子的娘了。”
柳安安一愣。
郡青怕吓到柳安安,柔缓着说:“美人在陛下身边也有一年了,美人年纪小不懂,也就罢了。如今美人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若是能和陛下拥有个子嗣,美人以后生活就会很充足。”
柳安安垂着眸。
“……孩子吗?”
“皇嗣不皇嗣的,倒也不着急。”
郡青叹了口气,低语道:“奴婢指的是,美人和陛下,始终没有真正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