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义兄很想让我有孕,听了这个消息会开心,我想骗我义兄来看我,所以就……顺水推舟了。”
褚余沉默不语。
褚帷这个小狐狸继承了老狐狸的大部分,就包括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想要什么,小姑娘根本不明白,他却懂。
好筹谋。
可惜了。
“你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叫的御医?”褚余在别的方面没有多浪费心思,抓了他想知道的重点,“怎么身子不适了,也不告诉我?”
柳安安低下头。
“就,就有些……有些担心陛下了,御医说,我是忧思过虑。”
褚余静静看着她。
因为担心他,忧思过虑。
这话听着,很动听。
褚余抬手把小姑娘搂入怀中。
“傻,不需要担心我。”
被担心固然好,但是让小姑娘忧思过虑到身子都出现反应了,这就不太好了。
把小姑娘抱进怀中,褚余发现她消瘦了些。
不能再拖下去了。
拖下去,别的不说,他好不容易给小姑娘养出来的肉,都要全掉了。
柳安安这些天假装喝安胎药,没两天,徐女官主动来元晨殿,请柳安安。
“美人,奴婢这边安排妥当了。小王爷得知美人有孕,十分高兴,并且很想见美人一面,已经来到京中。”
柳安安听到这话,却没有过于兴奋。
她上次从徐女官的话中,已经知道了一些。
义兄似乎已经来了京中,但是却没有与她联系。
有点让她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说才好。
“哦。”她只垂着眸,干巴巴应了声。
“奴婢知道美人现在身子骨不便,但是还请美人,出宫与小王爷见上一面。”
出宫啊……
柳安安:“出宫的话,我尚且可以出去,只是近来京中乱得厉害,我身边侍卫少,怕是……”
徐女官恭恭敬敬道:“这个不劳美人费心。美人出宫,小王爷定会护着美人周全,绝不让美人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柳安安犹豫了下。
这话说的,像是义兄将镇南军也带来京中了一样。
可能是义兄身边的侍卫更多些,安全上的确能保障吧。
“我知道了,你安排吧。”
“是,奴婢等美人的消息。”
要出宫去和义兄见面,柳安安赶紧告诉了陛下。
义兄都来京中了,这么好的时机,若是能见上一面就更好了。
褚余听了小姑娘的要求,表情有些微妙。
“哦?”
柳安安还在认认真真说:“陛下,义兄难得在京城,真的不要见一面吗?”
褚余懒洋洋道:“若我去见他,只怕坏了他的筹谋。不着急,让他慢慢来。”
“嗯?”
柳安安没有听太懂。
褚余不打算给她现在解释这么多。
“他既然让你去,你就去。”褚余叮嘱道,“把薛静他们都带上。”
“好哦。”
这个要求柳安安还是听的。
毕竟现在外面那么乱,万一出个事,她都没地儿哭。
和那边通过消息,确定了时间,柳安安换了一身厚重的夹绒袄裙,裹上斗篷,怀里还揣着一个小暖炉。
薛静带着足足一队的侍卫护在身边。
别的侍卫们都跟在马车外,薛静跟在马车内。
“美人……”薛静的表情很不好,他坐姿也很僵硬,“确定要属下这个样子吗?”
柳安安抬头看了他一眼。
圆脸小侍卫年纪轻长得稚气,脸上扑了粉,头发挽了双丫髻,再换上一身镶毛边的粉袄裙,活脱脱就是个姑娘。
薛静不自在地扒拉了一下他脖子上的狐狸毛围脖。
“是有点不好。”柳安安看了看,忽地想到了什么,立即说道,“还差了一副耳坠!”
她就说呢,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郡青忍着笑,给薛静耳朵上夹了一副珍珠耳坠子。
薛静彻底死心了,任由主仆折腾。
陛下交代了,这一次出来,其他的侍卫们可能难以近身,只有他近近儿的保护才行。
这侍卫不能跟得近,可不就只有宫女儿了么。
想他威武御前侍卫,也要涂上红妆扮丫头。
马车绕了一圈又一圈儿,终于停了下来。
在一个长巷外,有个高大的男人拱了拱手:“是家里的二姑娘吗?大爷让小的来接二姑娘。”
柳安安在镇南王府,论起来序齿,的确是二姑娘。
她就应了。
那人却让柳安安下了马车来,说要换一换。
“小夫人只管听他的就是,属下跟着,不打紧。”
薛静在后面悄悄说道。
柳安安越来越觉着有些奇怪了。
但是也没法儿,跟着那人换了个马车,又绕了几圈。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了。身边的人,只留下了郡青和薛静,其余的侍卫宫女都看不见影子了。
而这个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二姑娘,请。”
这次换了一个笑眯眯的老妇人,来扶柳安安。
“不要你来,我们小夫人娇贵,你碰坏了担待不起。”
郡青板了脸,很能吓唬人。
她亲手扶着柳安安下了马车。
柳安安抬眸看了看。
这里是一处寻常人家的瓦房。
义兄怎么在这里?
按着规矩,难道不是该在会馆吗?再不济,也该是在驿站才对呀?
不知道为何,柳安安不敢迈出这一步了。
“小夫人,走就是了。”
薛静低语道,“主子吩咐过,万般事,都不会让小夫人操心。小夫人只管放心大胆。”
柳安安心安了。
是了,不管怎么样,她身后有陛下。
她并不怕。
“走吧,去见见义兄。”
她迈过了那道门槛。
第95章
普通的农家瓦舍, 里面也是普通的小院子。
养着鸡鸭, 叽叽喳喳地。
地上长着杂草, 还有破破烂烂的碎碗渣渣。
院儿里守着有人,看见了她, 屈膝笑着说道:“二姑娘来了,快些请。”
合格的宫人就要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郡青在这一点就做得很好,跟在柳安安的身后头也不抬。
新上任的丫鬟薛静还不太熟练这份工,一听这个二姑娘,就抬眸去看。
一个个都是身段细软,操着吴侬软语的南方人。
柳安安瞥了眼。
这是义兄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据说是有些年头了,如今都过了二十, 还未梳头,一直留在义兄身边伺候。
不单单是一个丫鬟,打着帘子迎她的, 也是原来世子院里的丫鬟。
“二姑娘, 里面点了炭火, 斗篷奴婢先替姑娘拿着?”
柳安安的斗篷解了下来, 郡青先收好了,垂眸顺眼地:“这等小事,该是主子的奴婢来做。”
那伸手的丫鬟讪笑着退后。
这炭火闻着气味很大。
柳安安鼻子动了动, 就觉着有些不舒服了。
室内不怎么畅通着,浓浓的味道让人呼吸都难受。
她扭头皱着眉,拍拍自己胸脯。
“快些开窗换气, 搬些瓜果来,二姑娘不舒服了。”
室内伺候的丫鬟眼睛尖,立刻吩咐道。
紧接着来迎她。
“二姑娘,大爷刚刚去了偏房睡下,叮嘱了奴婢在这儿伺候。奴婢忘了时辰,该早些换换炭气的。是奴婢不好。”
室内很快就开了窗,那浓浓的炭火味道驱散了些。
柳安安落了座,丫鬟捧来了一杯茶。
热气腾腾地。
柳安安接过茶碗。她总心神不宁地。
“王爷呢?”
“二姑娘稍后,奴婢这就去请。”
柳安安捧着茶,正打算喝,而郡青弯腰,在她耳边飞速低语了句:“主子别喝进去,让换一杯。”
柳安安一愣,还是听了郡青的话。
“这茶我不吃,换一份来。”
那丫鬟听了这话,笑了笑来接过柳安安手中的茶碗:“是奴婢失误了。”
不过片刻,就端上来一份乳茶。
柳安安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但是这份乳茶她也没吃,抱在手中暖着手。
“小夫人,沾沾嘴,别吃进去。”薛静弯腰在她耳边低语,“外头有人看。”
柳安安差点都想动,强忍着保持没动,听了薛静的话,端着乳茶沾了沾嘴。
谁会在外面偷看?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吧。
柳安安皱起了眉。
隔着一扇格子窗,褚帷紧紧盯着柳安安。
几乎一年没见了。
他的好妹妹长大了。
个儿长高了,身材也玲珑有致,气色好,相貌也长开了些。
比起去年时的稚气,今年的她多了少女的气息。
是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好姑娘。
他心头上的好姑娘,让他亲手送给了那个男人,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来见他。
褚帷脸色阴沉。
“小王爷。”
幕僚在一侧低语:“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放心……”褚帷慢条斯理道,“我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我该做什么。”
“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我不会走错的。”
“小王爷,柳姑娘已经怀了孩子,这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小王爷最大的筹码。只要笼络好柳姑娘,这一切都不愁了。”
褚帷看着柳安安,眼睛都不眨。
“不需要笼络。安安是个好孩子,最听家里话。只要是我说的,她一定会照做。”
对,安安最是听话不过了。
从小到大,父亲说什么,她听什么,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
现在,是他了。他说什么她做什么。
乖孩子。
“是,小王爷御下有方。”
“不是御下,”褚帷叹了口气,“以后,还是要给安安一个名分的。让她做我的妾,才不委屈她。”
“小王爷英明!”
柳安安在室内坐了许久,才等到了人来。
“安妹妹。”
褚帷打了帘子从后而来,一见到柳安安,就露出了笑容。
柳安安规规矩矩起身屈了屈膝:“王爷。”
“生分了,安妹妹自从为兄继承王位后,就没有喊过阿兄了。”
褚帷伸手来,似乎想要碰一碰她的肩膀。
柳安安退后了半步。
“王爷说笑了,以往也是喊世子的。”
她其实最规矩不过,义父义母,姐姐的,都会喊。唯独义兄,她小时候是喊阿兄的,后来郡主姐姐不许她喊,她就跟着底下人喊世子,后来喊到王爷。
私底下都知道他们是兄妹关系,但是柳安安在明面上,从来没有松口过。
也就是在宫中,徐女官的面,她才会喊义兄,让徐女官来运作。
褚帷也不失望。
和以往一样,养妹最规矩了,从来不会靠近他半分,哪怕他是镇南王府的顶梁柱。
“安妹妹,我听说你有孕了,这是大喜事,为兄也很替你高兴啊。”
柳安安刚落了座,听见褚帷的这个话,也有些不自在。
其实她没有怀孕啊,但是为什么,义兄这么高兴?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尤其是想到当时徐女官说,这个孩子对义兄重要,她就更说不出口了。
“王爷,我是来告诉王爷,我已经与陛下说了,关于撤藩一事,陛下答应了。”
褚帷根本不把这个借口放在心上,随口说道:“安妹妹辛苦了,让安妹妹替为兄操持,为兄真是过意不去。”
柳安安提醒道:“王爷该去见见陛下吗?”
“不着急。”
褚帷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
“陛下想来忙着呢,没空接见我。”
柳安安想了想:“王爷,宗室入京这种大事,怎么不见王爷去登记,第一时间去见陛下呢?没有见过陛下就在京中,是不是于理不合?”
在外封地的宗室回京,第一时间是要去登记在案,然后请求了陛下的见面,才是正确的流程。
但是她之前给陛下说时,陛下都不知道义兄在京中。
这么偷偷摸摸的,不太合适呀。
她脸上最藏不住心事,怎么想的,都能看出来。
褚帷说道:“安妹妹,为兄这次来是私事。因为安妹妹的生辰,为兄千方百计从寻南郡上京来,为安妹妹过生辰,没想到还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