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样的儿子,十四的额娘是德妃,他的额娘同样也是四妃之一,就不信皇阿玛心眼儿能偏到哪里去。
太子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跟十三商量事儿呢。
他虽猜不透皇阿玛的想法,但这事儿对他来说真没多少影响,十四毕竟年幼,对他没有什么威胁,这也是他重用十三,反而对老三和老四有所防备的原因。
但这事儿对十三来说,打击可能就会比较大了。
“来日方长,十三弟将来可能就不把一个贝勒爵位放眼里了。”太子拍了拍十三爷的肩膀,既算是安慰,又算是承诺。
十三爷心里酸苦,他当然也盼着日后,可眼下呢,原以为自己得皇阿玛宠爱,就算不比前头几位年长的哥哥,更不比太子,但在年岁相近的阿哥里头,应该是不输的。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在皇阿玛心里的地位。
若太子登基,他的地位自然也可以跟着水涨船高,但谁也不知道这还得要多少年,皇阿玛龙体康泰,两个妹妹肯定是赶不上的。
四贝勒知道消息的时候还在户部衙门呆着呢,不把手头上的差事做完,他是不可能提前下衙门去宫里贺喜的,这位爷表达欢喜的方式也跟旁人不同。
别人高兴,要么是喝酒,要么是哈哈大笑,要么是把其他人叫来一块儿分享喜悦。
这位爷高兴,连写了五张大字,准备进宫的时候给十四弟带着当字帖。
八爷是反应最为平静的了,得知消息脸色都未变,继续同门人商量事情,不过却是在傍晚特地去了一趟直郡王府,他在宫里的消息也算不上灵通,也许直郡王会知道一些内幕。
还真不用特意打听,宫里边很快就放出了消息,射程、射速都有,使用起来既方便又简洁,反正夸的是神乎其神。
这还不是最让人关注的,最让人关注的是十四爷,不,现在已经是十四贝勒爷了,十四贝勒爷在乾清宫与皇上的那一番对话。
旁人听着,都觉得身上的冷汗要被吓出来了。
康熙积威甚重,多少人上折子说话那都是斟酌再三,生怕惹了什么忌讳,也有不怕这个的,比如戴梓,可如今都已经被流放到盛京十多年了。
十几年里,没人敢在康熙面前提‘戴梓’这两个字。
谁都知道当年戴梓的罪名是经不起推敲的,可皇上办了,而且一下子把人流放到盛京去了,可见是打心眼儿里厌了这个人,谁敢再提。
十四贝勒那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敢在皇上面前直接说戴梓是被冤枉的,还扯到什么奸臣佞臣,什么敌国挑拨离间。
简直是什么遭忌讳就说什么。
后边儿说的话,又着实太天真了些,什么满汉一家亲,把汉人当做是自己家人,所以力保戴梓是被冤枉的……
这也就是小孩子才能说得出来的话,而且还得是被娇养着,不知世道凶险的小孩子。
可这个小孩子非但没有被重罚,没有被皇上厌弃,反而还被破例封为贝勒,这其中必然大有深意。
深意不深意的,胤祯反正是琢磨不明白,就宫里面传的那些话,真真假假掺到一块儿,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图。
他是说过‘满汉一家亲’这一类的话,但可从来没有说过,因为戴梓是汉人,跟我们满族是一家人,所以力保他无罪,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他当时在皇阿玛面前,明明是理性分析,能制造生产出子母炮的戴梓,对大清肯定是忠心耿耿。
可不像宫里人传的那样,说那么中二的话。
不用说,肯定是皇阿玛让人传的,也是皇阿玛让人改的,他既是得了好处,那就不能拆皇阿玛的台。
所以要乾清宫内的那番真正的对答,他谁都没告诉,包括额娘,包括四哥。
德妃想不了那么多,对前朝大事没那么了解,她这辈子做事情就一个标准,那就是跟着皇上的心意来。
既然皇上觉得十四是有功的,还封了十四爵位,那说明之前乾清宫里的问话,也是随了皇上心意的。
如此,也就不需要她这个做额娘的多手多脚了。
陷在纠结里的是四贝勒,十四弟说话实在是无所顾忌,胆子太大了,想法又特别的天真,甚至是有些幼稚。
也不知这性子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而且每次暴露都在皇阿玛面前,按道理他是该给十四好好纠正纠正,别等到日后招了祸。
但现在的问题是,皇阿玛明显就吃十四这一套,上次把十四弟安排到了丰台大营,这次直接就给封爵了。
他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万一让十四弟改了性子,皇阿玛不再有如此优待了,他真的不确定会让十四弟错失多大的机遇。
四贝勒到底也没能拿点主意,只是又提笔也多追加了五张的字帖。
“在丰台大营,也要保证每天五张大字,每个月拿过去给我看一次,书也不能放下,还是要多读。”四贝勒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多练大字,多磨磨性子,切不可因为这两次的事儿就飘了。
胤祯一一记下,没有半点的不耐。
怎么说呢,不管是之前去丰台大营也好,还是这一次的贝勒爵位,总感觉像‘飞来横财’,走大街上,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他这还被砸得晕乎乎的呢,有可靠的人告诉他现在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心里是安稳的。
因着胤祯被封为贝勒这事儿,连带着温宪的大婚也比预计的要热闹几分,整个佟家在京城的族人都出动了,皇室这边,不在上书房读书的皇子阿哥们全都来了,包括太子和直郡王。
公主婚嫁能有这排场,已经实属罕见了。
“舜安颜最近怎么样,还往府上捡人吗?”胤祯压低声音问道,这要是还跟以往一样,怜香惜玉的不得了,今儿他非得警告一番舜安颜不可。
敬顺向来老实,一般不会说假话,这会儿说的就挺实在:“这三个月是没在把卖身葬父的女子招回府,不过听闻他府上有个通房肚子大了,被佟家老太太灌了药发卖出去了。”
明泰赶紧劝了劝:“这都是后宅女子的手段,好在佟家的长辈们都是明理的,今儿是五公主的大喜之日,可不能出什么岔子,这可是女子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贝勒爷什么都好,而且不像一般的男子,不把女子当回事儿,日后娶了妻,肯定也不会是那种糊涂、理不了家务事的家主,不会被后宅女子的小伎俩给骗了。
说实在的,他家妹妹将来也是要入宫参加选秀的,年岁上跟这位爷很是合适,身份也是足以做嫡福晋的,若是能成的话,他心里边肯定是一百个愿意,就是不知道这缘分如何。
胤祯可不晓得,自己的伴读已经暗戳戳的想要做他大舅子了,他对舜安颜确实有几分看不上,于女色上太过糊涂,而且文不成武不就,唯一能拿得出手去的就是投了个好胎。
总之是怎么看舜安颜,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来日方长,且看他日后表现。”
胤祯现在胆子是比以前大了,当然,他的胆子之前就很大,这已经成为朝堂内外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只是如今也成为贝勒爷了,胆子就比以前更大了。
简单来说,他之前是想着,如果舜安颜对不起五姐,他就先把人骗出来,然后上手揍一顿。
现在他是想着,如果真是要揍人的话,他直接跑到佟府去,甭管当着谁的面,直接上手,丢了人了,佟家自然就知道好好约束子弟了。
这场婚事的主角明明是舜安颜和温宪,但皇家的阿哥们不去灌舜安颜喝酒,反而难为胤祯这个不爱喝酒的人。
他本来还卯足了劲儿,想带着哥哥们去给舜安颜灌酒的,结果全都冲着他来了,唯一没跟着瞎起哄的就是四哥了,可四哥压根儿就不会挡酒。
胤祯苦啊,哥哥们同皇阿玛不一样,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他说话,都在瞎起哄,要灌他喝酒。
好似这杯酒不喝下去,既对不起兄弟情分,也没给五姐和佟家面子。
五姐最是心疼他不过了,才不忍心见他被人灌酒呢,至于佟家,他是真的不太熟,就算五姐嫁进了佟家,相处也是以后的事儿,以往他与佟家可没什么交情。
“十四贝勒再喝下去可是要醉了,诸位爷还是手下留情,今儿大喜的日子,也总不好让人把十四贝勒抬出去,就算是看在佟家的份上。”
说话的是佟国维的三子,舜安颜的三叔——隆科多。
此人是佟家后辈中的佼佼者,做了多年的正蓝旗蒙古副都统,深受皇恩。
佟家的人都深受皇恩,康熙对于自己的母族,可以说是相当的重视和信任,也非常之慷慨。
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实,哪怕是皇子,甚至是太子,轻易都不愿得罪佟家。
“行吧,今儿就看在佟家的面子上,饶十四弟这一次。”
太子可不是给隆科多面子,隆科多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还没到在他这儿有面子的份儿,他是给隆科多的阿玛佟国维面子。
太子既然发话了,其他人愿意不愿意的,也就不会再跟着起哄了,包括直郡王也是如此,太子向佟家示好,难道他就那么傻把佟家的面子给驳了吗。
再说了,大伙一块儿灌酒,十四弟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能把大家都怪上,如今太子撤了,十三、老三、老五、老七他们肯定也跟着一块儿撤,他若是还坚持,这不是让十四记恨他这个做大哥的吗。
好歹也是最年轻的贝勒爷,皇阿玛疼爱幼子,太子已经把老十三给拉过去了,他就算不能让十四跟着他,总也不能把人推到太子的阵营里去。
胤祯这还是第一次见隆科多本人,在调查舜安颜的时候,他就知道佟家有隆科多这么个人在了。
不说打心眼里厌恶,但也确实没什么好感。
舜安颜虽然在女色上糊涂,但还没做出什么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隆科多就不一样了,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而这个宠妾,还是在自己岳父那里讨来的。
听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胤祯生活上并非是洁癖,但在情感上却稍微有些洁癖,实在看不惯这种腌臜事儿。
做出这腌臜事儿的隆科多,也很让人胃口不适。
再说佟家,连这种事情都放任,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规矩、知礼仪的人家,他早就做好揍舜安颜的准备了,佟家的长辈若是不管,他便来管。
参加完五姐的大婚,胤祯第二天一大早就骑马回丰台大营了,走的时候,还是个光头阿哥,回来就已经成贝勒爷了。
提督布尔赛在知道这位爷到的消息后,特意跑出来接人,第一时间送上自己的祝福:“恭喜贝勒爷,改造火枪有功,如今已经被封爵了,您这可是大清现在最年轻的贝勒爷。”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皇上居然这么看重火枪。
这位爷可是了不得,就光听在乾清宫的那些话,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这胆子大的,应该说不愧是龙子凤孙吗。
胤祯不知道的是,乾清宫里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已经不止流传在前朝和后宫了,民间也开始传播,而且是以京城为中心向四面散播。
打发走了提督,胤祯就直接去训练场上了,要在丰台大营彻底立足,光靠贝勒爷的身份可不够,他可是想要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
丰台大营除了八旗子弟外,也有一小部分的汉人,而八旗子弟也包括了汉军旗,像洪石,就是汉军旗。
没呆几天,胤祯就发现自己在丰台大营更受欢迎了,他自己待的骁骑营就不必说了,以前只是在射击训练上,众人围着他,现在每一项训练上,都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示好。
火器营那边,主动邀请他过去参观训练,还有不少人把自己练习的经验和苦恼拿出来说。
就连前锋营和护军营,也总有人跑过来跟他打招呼,有跟他一样的佐领,也有比他官高一级的参领,更多的还是普通的兵丁。
一个贝勒爷的爵位,还不至于让大家如此吧。
他原本就是皇阿玛的儿子,就算刚来的时候是光头阿哥,但依着他的出身,日后被封为贝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怎么就突然这般受欢迎了。
“奴才都听人说了,爷是真心把汉人当作是自己人,还向皇上为之前一个被流放到盛京去的汉人求情,大伙都是觉得跟您亲近,没图什么。”洪石憨憨的道。
其实汉人在这丰台大营挺不容易的,想往上升迁不容易,就连汉军期的官员,也是更多的提拔八旗子弟,而不是汉人,八旗子弟当中,又以满军旗和蒙军旗为先。
在同等条件下,甚至已经略胜一筹的条件下,被放弃的都会是汉人。
洪石同样作为汉军旗的一员,挺能理解大家的。
胤祯有些尴尬,也有点心酸,甚至是有些惭愧。
他其实真没做什么,只是跟皇阿玛提了几句而已,他上辈子也是汉人,压根就没接触过什么民族歧视,在乾清宫高谈阔论的时候,也仅仅是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因着洪石的一番话,胤祯写了一夜的大字,他现在发现,写大字真的能让人平心顺气,不再那么浮躁,也不再那么偏激。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他能做的不过是从自己开始,从现在开始,摒除掉这种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