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既沉:“……”
她睡迷糊了。
傅既沉哄着她,“不起了,睡吧。”
“嗯。”
过了几秒。
“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鸟,会被虫吓到。”
“……”
看来生物钟彻底混乱,但脑子里那根早起的弦还紧绷着。傅既沉在她耳边又低声说一句,“以后七点起。”
俞倾眼皮沉,睁不开,很快又睡着。
傅既沉抱了她一会儿,从没有过的踏实。
放下她,亲了亲她的小腹部位。
在心里默默说了句:爸爸的结婚证就指望你了。
傅既沉给俞倾重新设置了闹铃,七点钟。
他下楼时,遇到俞邵鸿。
“爸,早。”
几乎脱口而出。
俞邵鸿:“……早,早。”
好不适应。
“才走啊?”
问出来又觉得是废话。
他穿戴整齐,准备去公司。
可傅既沉,不修边幅,衬衫上全是褶皱,下巴上有了一层淡淡的清影。
根据形象推断,傅既沉应该是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要是季清远有这个耐心,他跟璟歆也不会这样。
两个女婿一对比,季清远是妥妥的差评。
“给你准备什么早餐?”俞邵鸿问。
傅既沉:“不用了,我回家换衣服。”
俞邵鸿也没客气,‘嗯’了声。
初春早上的五点多,天色微微露白,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叫声。
花园里,早春的花已吐露花蕊。
弯曲小径直通湖边,路那头,是观水平台。
湖水如镜,映着别墅的一半。
管家也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打拳晨练。
傅既沉驾车,缓缓驶出院子。
原本他打算过几天就接俞倾回公寓那边,但这里的环境更宜人,夏天还能玩玩水,俞倾应该更喜欢待这里。
一路上,他都想着,要怎么搬过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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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后,秦墨岭去找俞倾。
俞倾站在窗边,所有能打开的窗全打开。
她前面有张椅子,上面摞了一个圆凳,圆凳上是笔记本电脑。
电源线从办公桌前一直拖到窗边。
秦墨岭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是干什么?找灵感?”
俞倾头也没回,专注看手里的数据资料。
“坐着犯困。”
站在窗口吹冷风,能清醒一些。
生理上的困,靠毅力很难克服。
但工作堆积如山,又不能懈怠。
秦墨岭手里拿着咖啡,是他喝了一半的,“要不我给你煮一杯?”
俞倾摇头,格外自觉,“要戒掉十个月。”
秦墨岭恍然,她现在是孕妇,这些饮品还是少喝为好。
“上个月,北京这边的销量,同比下降了8%左右,就因为朵新的价格战,我们的经销商少卖五六万件。”
俞倾把销售表折起来放电脑键盘上,“至于是不是销售量真实少了这么多,我也不清楚。”
都是乐檬的大区经理联合经销商报上来的数据,水分肯定有。
秦墨岭问:“经销商又问公司要活动支持了?”
“嗯。”俞倾去倒温水,“说要跟朵新的卓华商贸对垒,这个月开始搞促销,申请了二十万的物料和赠品支持。”
“这个费用,你打不打算批?”
“批啊。”
俞倾说了说要怎么批,“我只打算给北京这边的经销商少量费用支持,剩下的批给天津跟河北的经销商。肖以琳是京津冀大区经理,她给卓华商贸那么多费用支持,肯定是克扣了天津和河北两个区域经销商的费用。”
秦墨岭明白了,“你这是要来一个田忌赛马的打法?”
“嗯。”俞倾喝口温水,“反正我只要总销量不变。怎么赢都一样。”
秦墨岭过来是要当面问清,她中午给他发的那封邮件,是她困得不行时的胡言乱语,还是深思熟虑过的想法。
他跟她确认,“你真要举办乐檬群星演唱会?”
俞倾点头,给他困惑的眼神答疑,“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
这几天她睡不着时就一直想这个事情。
昨晚还又酝酿一番。
她核算过费用,没超她们广告投入预算。
等手头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她会着手做可行性方案,到时提请给董事会。
“这几年我们的宣传和广告外包给冷文凝,她还是拿老套路给我们宣传,一点心思都不舍得花,真正的广告效应有多少,我不知道。”
乐檬自第一款产品上市,至今已经二十年。
“我们的宣传还是那几种模式,给消费者的感觉就是,我们是一个年迈没有活力的产品。”
秦墨岭没反驳,他自己也会有这种感觉。
乐檬的名字,家喻户晓,时间久了,他们总觉得它的饮料还是以前那个味,那几个品种。
俞倾:“要是我们再不创新,再不跟上这一代年轻人的喜好,不管你承不承认,乐檬用不了几年就要走下坡路。”
“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它顶峰时,根本就不用畏惧任何竞争对手。”
她看着秦墨岭,“可现在呢?”
一个刚起来两三年的朵新,她们就要时刻放在心上。
秦墨岭让她说说,关于群星演唱会的思路。
俞倾:“嘉宾的话,之前代言过我们乐檬产品的所有明星都请,然后请一部分实力歌手,再请一部分当红影星。这是第一届演唱会,以后每年都举办。”
“每年都办?”
“目前是这么打算的。做成一个品牌演唱会。”
秦墨岭没想到她野心这么大,“举办方式呢?”
俞倾:“跟卫视合作,以直播形式。”
至于现场的门票,“一部分拿来销售,其余的我拿来做激励政策,给我们经销商和商户。”
完成销量考核的经销商,给前排门票两张。
每个区域销售量前五十的商户,赠一张票。
“到时再跟电视台谈合作形式,如果收视率不错,我们不仅打了广告,还能赚点钱。如果收视一般,我们就当是出了一个冠名广告费。”
不管怎样,总比冷文凝的宣传效果好。
这几年冷文凝只顾着薅羊毛,根本就不愿多花钱投入到团队提升上。
举办演唱会,不管是热度还是关注度,肯定比冠名广告高。
关键一点,她有得天独厚的资源。
“我舅舅家的表哥,他自己有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都炙手可热。他的传媒公司承接过不少大型演唱会和音乐会,跟电视台的关系都不错。我还能跟他谈价。”
秦墨岭知道她表哥,资源确实不错,但问题是,他没忍住,给她泼冷水,“你跟你表哥,有联系吗?”
俞倾:“……也算有过联系。上次我在梦里梦到他了。”
梦到哄了表哥的钱买卡通美少女换装贴纸,贴得语文书上到处都是,挡住了课文内容。
还梦到了上海的弄堂。
那时表哥会带她去那里玩。
自从外公外婆离开,他们再也没联系过。
当初外公身体不好,要提前卸任董事局主席一职,大舅家和二舅家为了集团的控制权,反目。
期间,血雨腥风。
亲情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无情揭去,只剩赤裸的利益。
还好,不管是大舅还是二舅,都没让她为难,因为她手里有公司的股权,她站队谁,谁就赢了。
他们没找她,是对她最后的仁慈吧。
后来,外公和外婆都走了。
集团的控制权尘埃落定后,这个家也散了。
两年来,她再也没回过上海。跟舅舅还有表哥也没有任何联系。
联系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个家,终究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去。
“等我想想,我要怎么跟我表哥联系。”
秦墨岭建议她,“先把冷文凝这事解决再说,不然你不管有什么想法,她也不会让你轻易实现。”
到时,说不定还会暗中使绊子。
毕竟冷文凝除了有文凝策划公司,还有公关公司,掌握了不少媒体资源。
说到冷文凝,秦墨岭问俞倾,“庞林斌和厉阿姨回国了,你知不知道?”
俞倾抬眸,没吱声。
她没跟母亲联系,而母亲更不会告知她的行程。曾经她们在景区山下遇到,母亲都没想过要跟她同行。
秦墨岭从她表情便知,没再多言。
他转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这是冷文凝发给我的,我找人核实过,航班信息无误。”
庞林斌今天中午的航班到了上海,他跟俞倾妈妈一块回来的。
明天下午,庞林斌的航班飞北京,但没有俞倾妈妈的航班信息,她留在上海,不过来。
“我再帮你打听一下,庞林斌到北京后的行程安排。”
“不用了。”俞倾把笔记本拿到办公桌上。
秦墨岭盯着她看,她被冷文凝这样威胁,他于心不忍,“这件事,我来,你别插手了行不行?面不面子,没那么重要。你不想跟冷文凝合作,行,我用我的方式处理。”
俞倾不同意,“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办。”
她让他帮个忙,“你现在就去冷文凝那一趟,你到了后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打电话,你打开外音。”
她又叮嘱他,“你到时把声音开到最大,保证让冷文凝听到我说什么就行。”
秦墨岭以为她想通了,要妥协,借着他这个台阶跟冷文凝谈接来下的续约细节。
他没多问,让秘书安排车。
这是秦墨岭第一次来文凝策划,以前都是冷文凝拜访他。
冷文凝正在开会,意外他的突然造访,她提前结束了会议。
跟乐檬闹成这样,不是她乐见的结局。
主动道歉妥协,她不会干。但也不想跟乐檬撕破脸,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只要俞倾愿意接着合作,她可以翻篇,不计小人过。
会客室,秘书已经给秦墨岭泡好了茶。
冷文凝从楼下会议室直奔会客室,“稀客,蓬荜生辉。”
简单两句寒暄,她请他移步她办公室。
在她的地盘,冷文凝客气道:“秦总有何指教?”
秦墨岭不紧不慢道,“指教不敢。想给你们搭座桥。”
很快,俞倾电话进来。
秦墨岭开了免提。
冷文凝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秦墨岭身上,她猜测着,应该是俞倾知道了庞林斌回国,她感觉事态严重,决定主动跟她示好。
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俞倾清冷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在办公室回荡。
“你转告冷文凝,我现在给她一个机会,明早八点前,要是她主动来跟我道歉,并写下悔过书,我酌情原谅她。解除合同后,我不会再找跟她斤斤计较。如果她执迷不悟,用尽手段威胁我,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她求着我原谅她的那天。”
“我保证她接不到大客户的单子,也保证她舅舅手里经办的重要项目,招不到商,引不到资。”
中间停顿了大概有两秒钟。
“既然她送了我三波大礼,我也礼尚往来。第一波,让她等着收法院传票,她的团队没在合同规定时间内完成乐檬新品的视频拍摄和投放,没有完成新品海报的设计,导致我们乐檬损失严重,除了支付违约金,我们还要索赔。”
秦墨岭还没说一句话,电话已经切断。
他也发懵,不知道俞倾让他来是为了给冷文凝下马威。
他侧目,如他所料,冷文凝的脸,比她的姓还要冷。
“呵。”
冷文凝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直接把手里的水杯扔桌上,刺耳的一声,‘咣’。水溅出来。
湿了桌上文件。
拍摄户外视频广告受天气还有代言人档期的影响,延迟拍摄不可避免,这次的拍摄时间也就比合同规定的迟了两天,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她也早前跟秦墨岭打过招呼。
俞倾竟然为了这点屁事要起诉文凝策划。
起诉就算了,也赔不了几个钱。
可俞倾,不识抬举,威胁她。
从小到大,谁不是捧着她?
她给了俞倾这么多次机会,她不仅不珍惜,还大言不惭的、天真的要威胁她。
想到刚才俞倾电话里让她接不到单子的那番话,冷文凝又讥笑一声,“呵。”
事已至此,脸面彻底撕破。秦墨岭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他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