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莉叹气,“你也知道,我上头有领导,这手底下还有你们这帮难管的年轻人。我这个职位,看上去风光无限,尽受夹板气。”
俞倾懂周允莉这话什么意思。
在推卸责任。
当初把她岗位换给另一位同事,是不得已,是领导的吩咐,她周允莉很无奈。
她假笑,“这么说,我是其中一块板,给您气受了。”
“……”周允莉差点被怼吐血,可又不能板起脸,还不能有半分不高兴。
怎么办?
装呗。
咬着牙装。
她虚空点点她,像长辈说教小孩那样的口气,“你说…你这孩子,就嘴犟,跟我闺女一样。”
俞倾笑而不语。只不过这笑,是冷笑。
没有剧本,不管是她还是周允莉,她们都是个即兴发挥的好演员。
她拿上文件夹,“主任,您忙。”
从周允莉办公室出来,俞倾这才翻看周允莉刚才给她的,关于朵新侵权案的案卷。
原来是乐檬起诉了朵新。
看到乐檬两个字,她头大。
章小池刚从茶水间回来,给她顺手捎了杯咖啡。“刚才茶水间在八卦,说秦墨岭跟我们老大,终于正面刚起来了。”
以前两家竞争再激烈,但从没有过交集。
现在一纸诉状。
矛盾激化。
俞倾指指桌上那份文件,“现在交给我了。”
章小池:“够你忙的了。烫手山芋呀。”
俞倾笑笑,“可不是。”
章小池只是以为案子麻烦,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更麻烦的是她跟秦墨岭还有傅既沉的关系。
剪不断,理还乱。
最最麻烦的是,乐檬,还有她们俞家的股份在里头。
此时,总裁办公室。
乔洋正在向傅既沉汇报工作,财务上的汇报结束,她没急着离开,来之前,她接到朵新总裁的电话。
让她探探傅既沉的口风,跟乐檬的案子,是按常规流程走,还是其他方式解决。
事关跟秦墨岭的个人恩怨,她没敢耽误,“傅总,还有一事。”
傅既沉示意她说。
“秦墨岭的乐檬饮品,起诉我们商标侵权。”
“商标侵权?”
乔洋点头:“乐檬他们那边咬定侵权。应该是看我们朵新今年市场起来了,开始到处找茬。就怕他们搞舆论,颠倒黑白。”
朵新在市场上两年了,秦墨岭现在想起来商标侵权了?
傅既沉若有所思,应该是因为竞争那两块地,秦墨岭心里不爽快。
乔洋继续汇报:“还不止商标侵权,附带起诉我们朵新今年新上市的那款柠檬茶,瓶身的广告语侵权。”
傅既沉没关注过乐檬那边的广告语,“广告语又怎么侵权了?”
乔洋抿抿唇,“我们朵新的瓶身广告语是‘一见倾心’,乐檬是‘倾心一夏’。”
都有倾心二字。
傅既沉虽没学过法律,但也知道乐檬不是‘倾心’的著作权人。
这短短的几个字的瓶身广告语,既没有广告创意,也无独特表达形式,只是有个倾心一词,秦墨岭竟然也说侵权。
乔洋见傅既沉没吱声,她接着道:“朵新所有产品的广告还有营销都是交给飞琛策划公司,这笔尾款已经结清,不过今年年度的推广营销费用,还没有结。明年的广宣合同,也没签。我联系了飞琛的负责人陆琛,让他们配合我们这边应诉。”
傅既沉‘嗯’了声。这点破事,他没时间操心。
飞琛的老板,陆琛,跟他认识。跟秦墨岭也认识。
他合上笔记本,“这事以后不用汇报给我,让朵新跟法务那边商量着办。”
乔洋点点头,“好。”
今天的汇报全部结束。
乔洋这才说了句题外话,“你捂得够严实呀,跟俞倾在一起这么久,连广告词都用了她名字在里面,我们还没发现。”
傅既沉没接话。
有这个广告词时,他跟俞倾还不认识。
乔洋以为他这是默认,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整个集团都知道他未婚妻是俞倾,而之前又传她跟傅既沉是一对,现在最需要避嫌的是她。
一旦不注意,就会被公司那些八卦女人贴上小三的标签。
她名声就彻底毁掉。
她始终纳闷,傅既沉谈恋爱,还订了婚,怎么他所有朋友,没有一个知情?
就连她二叔,是傅既沉最尊重的长辈,事先都没听到一丝消息。
她总觉得有什么隐情。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拿上记录本和各种报表,“傅总,我先回了。”
傅既沉颔首。
门关上,办公室安静下来。
傅既沉给内勤秘书打电话,让厨师中午做两人的菜量。
以后每个中午都是。
把手机放一边,他还在想着秦墨岭所谓的广告语侵权。
傅既沉去冰箱拿了一瓶柠檬茶,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见倾心’。
之后,他又搜索了乐檬饮品的瓶身广告语‘倾心夏日’,这四个字的字体很小,在不显眼的位置。
怎么看,朵新都构不成侵权。
午饭时间到,傅既沉叫上俞倾去食堂。
临走,他拿了一瓶柠檬茶。
俞倾比傅既沉早到,她随手从餐桌的花瓶里抽了支玫瑰放鼻尖闻闻。
这是她第一次来总裁专用包间,简单却不失格调。
正百无聊赖,包间门推开。
俞倾手托下巴,侧脸,对着来人笑笑,然后把手里的那朵玫瑰递过去,“送给我的傅总,工作辛苦了。”
傅既沉正好把手里那瓶柠檬茶给她,“送给我的俞律师,工作辛苦了。”
第十九章
吃饭时, 俞倾还不忘雇佣傅既沉这事。
“对了, 卡号给我一张, 我待会给你转钱, 一百九十二万,你昨晚说好的, 没忘吧?”
傅既沉思忖片刻, 要是把钱都转给他,她卡里余额就要见底。
“一百九十万吧, 你不是到圣诞之后才雇我?现在提前支付, 给你点折扣。”
俞倾猜得出, 傅既沉为何要少收两万块。
她给傅既沉夹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决定了,今天一天我都不怼你,什么都让着你。”
“……”
吃过饭,俞倾跟着傅既沉去了他办公室。
她打开手机银行, “卡号给我。”她报了自己银行卡是哪家银行的,“给我同行的卡, 不然转账手续费也不少。”
“手续费能有多少钱?不是封顶五十吗?”
“五十不是钱?”
傅既沉越发觉得, 他该向俞倾学着节俭点。
他直接把钱包拿出来递给她, “自己找。”他看了下自己的日程安排,“这周六我全天休息。”
“嗯。然后呢?”
“周六上午去俱乐部打网球,下午给你买衣服。”
给她买衣服的这个执念,到底是有多深。
说起打网球, 俞倾也好久没去俱乐部。
她跟傅既沉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俱乐部网球场。
俞倾手机振动,来电显示,‘鱼精’。
她立即摁断,【在傅既沉办公室,不方便接。】
把钱转过去,“你查收一下。”她起身。
“不睡一会儿?”
“不了,还有案卷要整理。”她找个借口赶紧离开。
到了外面,俞倾问俞璟择:【什么事?】
俞璟择:【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傅既沉怎么会突然在公司公开你是她未婚妻?秦墨岭也知道了。】
俞倾手一顿,她关心的是,【爸知不知道?】
俞璟择:【长辈没人关注这些。】
俞倾松口气,要是被父亲知道她躲在傅氏集团上班,说不定心脏都能被气得梗塞。
俞璟择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善后?】
【什么怎么善后?】
【傅既沉那边。他还不知道你是谁。】
俞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知不知道都没多大影响。我一没骗他身,二没骗他心,三没骗他钱,四没白拿他工资。我怎么就要善后了?】
俞璟择跟她说不通,她还总觉得是他杞人忧天。
【你跟我说句实话,当初是不是你主动去追的傅既沉?】
俞倾知道鱼精担心什么,【我怎么可能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主动追他?放心,我不会做那么没脑子的事。是他主动勾引我,非要跟我在一起。】
俞璟择:“……”
希望如此。
他们家财力跟傅既沉家比,还差一截。
傅既沉个人身家都快要赶上他父亲,这还不算傅氏集团。
傅氏集团的雄厚实力,没几家集团能比。
要是俞倾隐瞒身份接近傅既沉,到时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那趁着还有回旋余地,你赶紧跟傅既沉划清界限,你要实在不想嫁给秦墨岭,你就出国去,我想办法从爸那里把你护照偷给你。】
俞倾:【我现在喜欢北京。】
俞璟择:“……”
俞倾:【你就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在北京,能把我名字和家庭对上号的,除了我们家人,就是秦墨岭,其他没人认识我。】
【再说,秦墨岭巴不得我跟别人在一起,这样他就不用跟我结婚。我第一次跟他见面,他就爽约,比我还厌恶结婚。】
秦墨岭也不缺女人。
买她包的冯麦,好像就是其中一个。
【还有,我真的挺喜欢北京。我如果真不想留,就算爸把我的身份证扣下来,我还是有办法走。大不了,我去找我妈。】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随遇而安惯了,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第一次,我想在一个地方安稳下来。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在这,我心里踏实:)】
俞璟择‘呵呵’两声。拍个马屁都这么煽情。
俞倾又给俞璟择吃颗定心丸,【我从没打算结婚,不会因为哪天跟谁联姻了,给傅既沉带来面子上的尴尬。放心吧。】
她又提醒俞璟择,【下个月有两个节,圣诞节,元旦节,记得送我包包哦~】
俞璟择没再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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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天,天高云淡。
风不大,适合户外运动。
八点钟,迎着晨光,汽车开往郊区俱乐部。
俞倾趴在车窗,汽车驶离城区,眼前的景越来越开阔,天也蓝了一些。
上次去俱乐部,还是六月下旬。
那时她刚回国不久,鱼精怕她无聊,就给她办了俱乐部的会员卡。
俱乐部各种球类运动都有,她只对网球感兴趣。
不过遇到傅既沉那次,原本不在她计划里。
那天中午,她接到父亲电话,父亲跟她说,她已经二十五岁,不小了。
她问父亲,什么意思。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
父亲这么说的:“你爷爷奶奶还有秦家的老爷子老太太,都商量好了,觉得你跟秦墨岭合适。爸爸也觉得没人比秦墨岭适合你。不管是长相还是能力,他都出类拔萃。”
商量…合适。
多矛盾可笑的说辞。
父亲还给他们约了见面的地方,就是俱乐部,说秦墨岭也喜欢网球,跟她有共同爱好。
即便跟父亲闹僵了,她还是打算跟秦墨岭见一面,一是尊重对方,二是把有些话彻底说开来。
她想,秦墨岭也肯定排斥这种毫无感情只有利益的婚姻。
当时去的匆忙,她没返回家拿运动装。
后备箱里有办卡时俱乐部送的球衣套装,她凑合换上。
在父亲预约好的网球场地,她等了二十多分钟,秦墨岭迟迟没来。
后来接到一个电话,是秦墨岭秘书,说秦墨岭半小时后还要参加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赶不过去。
如果她晚上不忙,接她去吃饭。
她拒绝了。
秦墨岭连个电话都要让秘书代劳,她要是再不懂他什么意思,那就是真傻。
这样正好,省得彼此再麻烦。
她一个人也没法打球,找了俱乐部的陪练。
那天她心里有气,气父亲对她的不尊重,让她回国竟然是为了联姻结婚。她之前真的以为,父亲是想把她留在身边,想多见见她,才让她回北京。
然而并不是。
那天打球时,她的力道比以往要狠。
陪练没招架住。
结束后,陪练膝关节韧带拉伤。
可陪练还有客户约了要来打球。
她临时帮忙,到时小费再给陪练。
那个客户就是傅既沉。
那天,傅既沉输给了她。
汽车驶进俱乐部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