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映照在他完美无瑕的侧脸上。
换作很久很久以前的他,铁定会觉得力量至上,没他强大的人与妖都是些虫子吧。
但是现在......
他勾唇笑了,笑的倾国倾城,笑的千代都看痴了几番。
"真正的强大不在于个性,而在于内心。"
他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动作却并不越界。
"这个问题,老师相信你自己已经有了回答了,千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人类遇见与他们不同的异类时,总会想方设法的加以排斥,言语诽谤......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纵使拥有再强大的个性,内心弱小的也只会是他们罢了。"
千代咬唇:"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些风言风语呢?"
玉藻前大概是灌心灵鸡汤灌的有些累了,食指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语气一点也不像一个正经的人民教师。
"打到他们不敢再说啊。"
玉藻前眉眼弯弯,千代目瞪口呆。
"老师觉得你今天的行为就挺好的。"
噫!
为什么老师的价值观莫名其妙和哥哥很像!
君子动手不动口吗!
见千代张大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玉藻前又是弯了弯眼,异常愉悦。
"毕竟......老师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
在平安京,有不长眼的妖怪嘲讽他身为雄狐狸却生得一副媚态的脸,话音刚落就被一个狐火灰飞烟灭教了做妖。
狐妖一直是专于媚术的一族,可玉藻前不同。
他迸发出的妖力足矣移平一座山。
玉藻前千娇百媚的拿扇子掩唇笑,整个逢魔之原的妖怪都随着他的微笑抖啊抖啊抖。
"再敢乱说话,割了你们的舌头。"
那时的玉藻前,从来都不乐意被他人称作女人。
所以等到后来,当他为了一个人类女子能去男扮女装时,大家都被他令妖发指的行为惊掉了下巴。
太双标了!
"老师也是这样过来的?"千代活动活动手臂,看着打了个蝴蝶结的绷带,意外的发现伤口居然不疼了:"不过,老师的个性是......是什么呢?"
玉藻前又笑了,他一笑,落在他面庞上的落日余晖都仿佛跟着璀璨了几分。
他一手撑住桌子,往千代的方向探身逼近了几分,眸子里满是玩味:"我的个性是......"
他凑到千代的耳畔,半开玩笑的说道:"我长得好看啊。"
茨木: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妖!
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千代觉得耳朵一阵酥麻,捂住脸惊的跳了起来:"老师你别和我开玩笑了!我我我先回家了不打扰你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老师再见!"
千代像受惊的小兔般蹭的一下跑了出去,玉藻前含笑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终于敛起笑意。
"千代的社团里到底有哪些话多的'朋友'啊......"他的眼神寒冷:"的确,得趁早弄清楚比较好呢。"
毕竟,不会说话的坏孩子,还是永远不要再说话了比较好。
——
"你就这么丢下千代来我这了?"
爆豪明明在与雷姆你来我往的交手,却依旧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千代回来的那么晚,路上如果真的......"
"爆豪先生,请您专心一些。"雷姆拿流星锤轻松接住爆豪的爆炎,迫使他避开攻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虽然个性强大,体术与技巧却并不达标,明明平时那样勤奋练习,却苦于没有好老师辅导,一直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定位,事倍功半。
这孩子怎么那么死脑筋呢......那么多希望着他过去的英雄事务所,他就不能假意答应一个合适的先拜师了再说吗。
参透了社会险恶的雷姆只觉得爆豪浪费了大好的时光,也不是很想给妹控留面子:"您不觉得比起现在担心千代大人放学回家时会走丢,还是专心去提升自己的能力比较好,对吧。"
她甚至在爆豪攻击的空档掏出手帕擦了擦干净的眼角,机械的感叹:"爆豪先生居然连一个居家小女仆都打不过,哎呀这可真是,让雷姆非常伤心呢。"
爆豪:"......"
你伤心个屁!
雷姆的嘲讽技能max,爆豪的愤怒值瞬间被点满了。
既然现在了解了雷姆的真实水平,他也就不再继续放水,解放了全部的个性向雷姆冲去——
雷姆也在额头中央长出了常人看不见的鬼角,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完成鬼化,轻松的应对来势汹汹的爆豪。
对方虽然一副要气炸了的模样,却依然无法伤到她分毫。
攻击被她的物理防御全部无效化,爆豪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女仆到底是不是人类。
啊,不对,她本来就不是人类,是千代的个性。
......四舍五入等于千代的个性很强?他正在被千代训练?
那感觉好像......也不错。
......
——你的潜能是无限大的。
——所以,尽管变强吧,爆豪胜己。
雷姆仍然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眸中的不舍却骗不了人。
这样的话......即使她某天不在了,也能有人继续守护在千代大人的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
千代回家时,悄悄咪咪在玄关探了半天脑袋也没看着哥哥人影。
"哥哥,我回来了喔。"她提高声音试探性喊了一句,然后啪嗒啪嗒飞速往楼上跑,想给自己加个外套挡住绷带。
结果上楼刚上一半就被从浴室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的爆豪拦住了,她慌忙将手背在身后。
"噫——"
千代还以为哥哥在房间。
哥哥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心情好像很不好欸......谁惹他生气了?
"回来了?"爆豪看了眼笑容不自然的妹妹,有些奇怪。
大概是刚刚洗好澡的原因,哥哥淋水后未干的头发倒是没那么炸了,柔顺了很多,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些。
"嗯嗯嗯回来啦!"千代侧身挪过去,全程右手都背在背上没敢露出来:"我,我去房间放一下东西。"
"等等。"
爆豪搭上妹妹的肩膀,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右臂,眉毛都能拧在一起。
秒针嘀嗒嘀嗒的走着,四周安静的可怕。
"其实......这是......"千代支支吾吾。
完了,空气变冷了,她觉得再解释一下哥哥就能爆炸了。
但出乎意料的,爆豪没有纠结她的右臂是怎样回事,只是将手移到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我是你的哥哥,千代。"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温柔的不像话。
"无论有什么烦恼,你都可以告诉我,千代。"
千代觉得喉咙堵住了一般,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有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但是,她自然不想因为自己的烦恼让哥哥心烦。
已经......不再是那个出了什么事都会哭哭啼啼的找哥哥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长大了。
——
千代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
漫长到在梦里,她已经忘却了这是一个梦境。
梦境里,她的名字,依旧是千代。
在贫穷的农家挣扎着长大,没有得到过任何父母的疼爱,甚至还是个小女孩时便被贪财的父亲卖去了花楼。
——幸亏她的年龄尚小让老鸨放松了戒备,几番辗转,她终究逃了出来,只不过少女温和天真的天性被过早窥见的人性磨灭的所剩无几,她变得浑身布满戾气,像只为了保护自己而长满尖刺的刺猬。
后来的后来,几乎走投无路时,她来到了一所神社。
少女裹着破旧的粗麻衣,活像个乞丐一样,摔到在神社门口。
有女子温暖的手婆娑着她的脸,问道:
"你想活下去吗?千代?"
——她自然想活下去。
"你想成为我的巫女吗?千代?"
......像她这样背景卑贱的平民,也有成为神明巫女的资格么?
......
千代醒了,眼角尚有未干的泪痕。
梦境的真实感让她抓紧被褥蜷缩成一团,从心底开始瑟瑟发抖,面色惨白。
冷漠的母亲,将她往死里毒打的厌恶她的父亲,花楼里逃跑时被抓回去打断双腿的姐姐......
真实到......完全不像个梦境。
真实到......像是真正发生过一般。
可是这对于从小到大在亲人的呵护与哥哥的保护下成长的她来说,带来的刺激简直太大了。
这时的雷姆大概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千代只看到床边有个躺在窝里呼呼大睡的茨球。
她揉了揉眼角,连睡衣也没换,踏着拖鞋挪到外面,敲开了哥哥的房门。
爆豪打着哈欠打开门,昨天与雷姆特训完他觉得异常疲惫,见到千代也只将起床气憋在心里,沙哑着嗓子问:"还那么早呢,千代不多睡一会......"
妹妹一把钻进他的怀里,身体颤抖着。
爆豪手足无措,很快便将手拍着她的脊背作为安慰。
"做噩梦了?"
妹妹极度隐忍的抽泣声听的他心都快碎了:"还是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看他不把学校的混蛋送上天当烟花放。
"......我做了一个梦。"
千代环着哥哥腰部的手又收紧几分。
——带着失而复得的侥幸。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归到梦里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身上。
就仿佛......那个女孩从头到尾都是她。
"傻话。"
"无论你在哪里,我也不会离开。"
爆豪做出了这个承诺后,突然又想到了他升上雄英后,妹妹在新的高中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不要胡思乱想。"他帮千代顺着毛,下一秒说出了一个自己听了都愣了的话:"要不今晚来我床上睡?"
他和千代大概小学起就没有共用一个房间了,毕竟男女有别,兄妹间也该趁早避嫌。
爆豪仿佛已经想到了千代会用用一万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慌忙改口道:"我的床比你的床大,我们换个房间睡吧。"
"噗——"
千代总算是放松心情,甚至笑出了声。
还是熟悉的哥哥。
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在爆豪的怀里嗅了嗅,被他红着脸推开:"你属狗的啊?"
"我属狗的那哥哥也是属狗的。"千代心情好多了,屁颠屁颠的回了房,关门前还不忘记调戏一句:"哥哥身上的香气好甜,像糖果一样。"
"没大没小的!"
?
爆豪黑着脸嗅了嗅衣领。
也没味啊?哪里甜了?
而且这样形容他身上的味道......总觉得好娘炮。
爆豪顶着一肚子黑人问号与千代一起上学去了,路上一直在回避自己妹妹过于热烈的视线。
这傻丫头怎么回事?做了个噩梦,就整的和八百年没见过他一样。
爆豪百思不得其解。
——
跨越千年的时光,某座阴阳寮里,庭院的樱花开的极其繁盛。
坐在玄关的年轻阴阳师手捧一杯清茶,一副看透了人世沧桑的淡然模样。
"你不去现世?"
不愧被誉为白狐公子的晴明,他回头微微一笑,狡猾的像只狐狸。
"我打不过玉藻前。"
雪童子坐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自己掌心的雪兔子,非常自闭。
"谁说你们父子相见就一定得打架了。"晴明品了口茶,轻轻摇头。
"——谁是他儿子!"雪童子仿佛被戳中了痛点,几乎跳起来。
"嘛......如果让你呼唤千代为母亲,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闻听此言,雪童子又不说话了。
如果没有玉藻前的妖力,与千代给他塑造出的身体,他铁定不会从雪人转变成妖怪。
四舍五入,他还真得喊玉藻前一声爹。
"千代大人......真的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么?"少年的声音带着希翼:"她......还能记起来我?"
"你们是希望她记起来,还是希望她不记起来?"
"不记起来。"
晴明话音未落,雪童子便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喔?为何?"晴明放下茶杯,回头凝望着身后的少年。
"——因为,太痛了。"
一切一切的回忆,对于她来说,都太痛了。
雪童子宁愿现在的千代当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也不再希望她回忆起曾经痛彻心扉的记忆,再掺和进这平安京的弯弯绕绕。
"那么你觉得,玉藻前又会是怎样想的呢?"
晴明的话让雪童子幡然醒悟。
的确,即使再怎样不愿意承认,玉藻前对她的爱......所有人有目共睹,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分毫。
"你不希望千代承受如此之痛,他也一定不会希望。"
晴明笑盈盈的站起身来:"那么,我去隔壁博雅那串串门,你在这多想一会儿。"